西幻小说 灵渊 一二章
第一章 新生
“我”是什么时候自我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苏醒之前的“我”好像是被坚硬蛋壳包裹的一颗胚胎,我能感受到外界的善恶、人心的冷暖甚至是魔法之风的强弱。但我始终困在蛋中,只能感知却无法行动。我寄生在一个普通女孩的心中,在一个魔幻的世界半醒半昧,那些新出现的人名与魔幻世界的常识不断在我的意识中扎根,就像黑夜中不断增多的累累繁星,这些可感知而不可主动触及的陌生信息变成我的负担,令我不安,也让我无法抗拒,我甚至连闭眼拒绝这一切也做不到,我只能像混沌未开的一颗卵一样,长年累月的封存在那个叫葆拉的女孩心中,直到有一天。
那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葆拉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一口古水井打水。她穿有些破烂的衣服,吃力地干着体力活,她是这里最卑贱的。哪怕她是一名没落贵族的后代,哪怕她一出生便被她的族人视为“神选者”,诞生时有着诸多祥瑞的征兆,但是这些都没能改变她可怜的命运。只因为她在将近十岁的光阴中从未学会任何实用的魔法,她似乎天生和魔法绝缘。在她所在的一个以光明之神“娜儿”为信仰的女性魔法教团的教规里,一个没有任何魔法资质女人便和男人一样低级下贱。好在教团里好心的花匠奶奶收留了她,让她避免了被驱逐甚至变成魔法试验品的命运,但她必须干一般只有男人才干的打井水、浇花修枝的劳力活计。
花匠奶奶种的花草植物不多,小女孩也学到了不少植物学知识。除了干活之余,她也在花匠奶奶的央求下,和教团里的其他女孩一样,学习教团的魔法知识和光明教义。只是她并没有获得其他女孩操纵魔法、抱团闲聊的快乐。与她长期相伴的只有花匠奶奶和她身边的花草罢了。花匠奶奶和她的植物恐怕是她酸苦生活中仅剩的一丝慰藉。直到那一天到来,最后的一丝慰藉也被摧毁了。
那天是清晨,虽然昨晚刚下过了雨,但是一想到还要为马厩里的马匹更换干净的饮水,小女孩还是起了个大早来到井边。在一个魔教团生活,即使打井水这样简单的活计也并不简单。小女孩在打水前低吟了一大段咒文,祈祷水井里的水取之不尽,饮之干净甘甜。随后她就用力转动轱辘,将重重的一桶水从水井里打出。
根据“我”事后的回忆,那水桶至少有20公斤以上,长期的劳作至少还是锻炼了女孩的臂力。小女孩她一边使劲转动绞盘把水桶里的水提出来,一边还要吟念繁冗的咒语。咒语吟诵完成,一桶水不必倾倒也会自动平均地流到水井外的两个小水桶里。这个分水术可以说是小女孩唯一可以灵活使用的魔法了。这低级到任何光明魔女都不懈学习的分水术,却是小女孩能在辛苦劳作中,感到快乐、成就感甚至生活勇气的最强魔法。
接下来葆拉便仍像往常一样,一手提一个水桶,去往马厩送水,只是这次她前往的却是夺魂之地。
女孩走到马厩便发现,当日的马厩已然变成了一片血海。汩汩的鲜血染红了马厩旁边路面积水的池塘。女孩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了,一只硕大的蝙蝠狼正在啃食着一匹马的肚子,这马竟然还活着,只是站不起来了,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与绝望,它扭了扭脖子可能是希望小女孩赶紧逃跑,可怜的马!除了那匹一息尚存的马,马厩还有四五匹已经死亡的马,马血像是油漆,已经把整个马厩的地面染成了黑红色!
女孩尖叫着,那是刺穿长空的尖锐警报声,她的两腿本能地以最大速度逃命。巨大的蝠狼显然被这警报声激怒了。这头野兽站了起来,它挺起近3米高的身子,狂奔着追去。蝠狼(大概是惊惧兽吧)有蝙蝠一样的身形,却长着狼一样的尖牙!它那饮血的大口,哪怕是光明女祭司们也感到害怕,何况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娃娃!女孩那短小的腿逃跑得再快,速度也明显不如蝠狼,她只逃出十几米,就要被野兽给追上。
就在蝠狼即将追上女孩之际,一发纯白光芒魔法弓箭射向了蝠狼。“不要怕,葆拉,到我身后!”是花匠奶奶的声音!只见花匠奶奶使用的法杖竟然是一根枯木棍!但是却发动了三阶魔法——“娜尔之吻”。这支被初代大祭司命名为“娜尔之吻”的光明魔法箭对人体几乎毫无作用,却是消灭一切邪恶生物的利器。
可惜花匠奶奶用的法杖过于简陋,能够催动的魔力不足,“娜尔之吻”只是严重烫伤了蝠狼的肌肤,蝠狼疼得大叫一声,放弃追杀小女孩,转而对付这个明显有些实力的老家伙。
通常蝠狼遇到人类,尤其是使用光明魔法的人类,便会落荒而逃,就像森林里的其他野兽那样,可是当日的蝠狼却并没有逃跑,而是嗜血地主动攻击起人类!
蝠狼大叫着扑向花匠奶奶,它充满尖牙的大嘴还淌着血,张大翅膀后的庞大身形似乎可以遮天蔽日!蝠狼一跃而起,只猛地两跳就要将花匠奶奶扑杀在地。花匠奶奶也迅速催动魔法,几乎瞬间形成一个坚固的透明魔法防护罩,扛下了蝠狼的这一记重击。
看起来双方有攻有防,你来我往,可事实上,决斗的孰胜孰死就将在几个对攻回合之间裁定完成。
说回小女孩,小女孩脱身后大哭着跑向自己的住处,她抹把眼泪,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这是她的父母将她送往教团前遗留给她的唯一物件。小女孩双手握住匕首,小巧的匕首在同样娇小的人手上就像一把漂亮的短剑。小女孩葆拉飞奔出房门,即使她上一分钟还屁滚尿流的逃命,但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花匠奶奶,小女孩在握住匕首后便不顾一切!也或许是困住“我”的壳已经松动脆弱,战神的意志已经影响小女孩的决定。总之,小女孩鼓足了勇气要用短剑杀死入侵的蝠狼恶魔!
但是当小女孩跑出来,见到的则是惊人一幕。花匠奶奶已经两处负伤、倒在地上向花圃挪动身体,大腿、腹部都在流血,但是花匠奶奶仍然拼死挣扎,使用一记魔法箭再次将蝠狼击伤。原来蝠狼的爪击虽然无法刺破花匠奶奶的光明防御,但是这只蝠狼右爪小拇指处的爪刃却是经过特殊的改造!
那蝠狼过去曾将右抓小拇指的勾爪放在剧毒无比的摄魂虫尸体里浸泡过。虽然这样摄魂虫的尸毒会通过蝠狼那个小勾爪不断腐蚀蝠狼的魂魄,让其发疯短命。但也因为摄魂虫尸体具有独特的魔力,可以瓦解魔法屏障一类的塑能魔法!所以看起来花匠奶奶运用魔法炉火纯青,即使只用枯树枝当法杖,也能够瞬发防御魔法抵挡住强大蝠狼的攻击,却还是因为被蝠狼小勾爪撕破了光明防御而露出破绽。何况蝠狼还是太庞大了,如果是一般僵尸或者恶灵早被魔法箭一击击杀!可是蝠狼只是跌倒后再站起来,像只受了皮肉伤一样,继续扑向花匠奶奶!
“奶奶!”小女孩见到这一幕已经惊呆了,抱着匕首就要冲去。可是蝠狼已经下手了,就在利爪刺入奶奶胸膛的前一刻,奶奶将手中刚刚从花圃摘下的红色花瓣扔了出去,同时催动魔法,大叫着“Flamma rosya(红色火焰)”那红色花瓣瞬间化作滚滚的赤色烈焰,把蝠狼的上半身团团罩住,烧灼着蝠狼的皮肤!蝠狼大叫着,在火焰中面部狰狞扭曲。“趁它被火烤着了,我要用这短剑杀死它!”小女孩心想着冲向蝠狼。
可是突然,蝠狼却像感知到杀意危险一样扭向小女孩,在那赤色火焰中蝠狼仍然露出无比森怖的绿色目光,充满了诡异的杀意。遇到如此景象,小女孩惊地凝固在原地,被那充满杀意的目光与威压震慑住了。她像中了丧魂术一样,丢下匕首,完全无法动弹,只有双眼流出不绝的热泪。
此时赤色火焰的魔法已经失效,上身被烧成炭黑色的蝠狼见到如此胆小的小女孩,在经过疼痛的嘶吼后,嘴角竟然也微微上扬起来,好像也从心底里嘲笑胆小的弱者。蝠狼毫不在意的扭过头去,挥舞起它的利爪,朝奶奶抓去。
蝠狼早已经变为一具杀戮机器,或许它最先的初衷不过是趁着夜雨偷吃几匹马饱腹一顿,但现在它早已经进入癫狂状态,杀戮成为它唯一的本能。“不!”小女孩像是魂魄被撕碎一样大叫着,随着鲜血从花匠奶奶的胸膛喷出,蝠狼更加兴奋,似乎只有将这个老人尸体大卸八块才能泄愤。
随着花匠奶奶被肢解,小女孩的灵魂也彻底被肢解了,那个叫做葆拉的小女孩随着花匠奶奶的死亡也一同被撕碎了。一个懦弱的身躯换为真正坚毅的勇士来操控,一个战神已被唤醒,“我”的那一层蛋壳终于破碎了,“我”将创造一段传奇,而小女孩葆拉也不必再遭受苦难的折磨!
“啊——!”小女孩像是遭受了痛苦的蜕变一样。蝠狼仍蹲卧在地上享受着拆卸肢体的欢愉,而“我”——那个曾经胆小的女孩却坚毅地却握住了匕首,好像战士握持了一柄锋利的短剑。突然,蝠狼耳朵一激,像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敌人,它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腰部被匕首重重一刺,这次受到的伤害或许比之前所有受到的伤害还要严重。蝠狼森绿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惊怖,站在它面前的似乎不再是胆小鬼,而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小女孩果断的抽出匕首,她并没有急于发动第二次攻击,而是灵活的躲过蝠狼出于本能的一抓,就像是蚊子毫不费力的躲过人类手掌的扇打一样。
蝠狼咆哮着,它好像小山一样扑向瘦小的小女孩,小女孩却灵巧的躲开了,同时还匕首狠狠的给蝠狼的翅膀划出一道口子。蝠狼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样,有如此实力竟然还需要老妪保护?它要发泄这控制不住的无尽怒火,它必须杀了这个小鬼,哪怕自己遍体鳞伤,哪怕和她同归于尽!
蝠狼不顾翅膀被不断划出口子的伤痛持续攻击着小女孩。匕首终究是太短,而蝠狼则过于庞大,终于,虽然蝠狼一个翅膀已经被匕首砍断了骨头,另一个翅膀上的小勾爪却抓刺到了小女孩的胳膊,并将小女孩狠狠勾进自己身边。哪怕蝠狼只一抓挠就让女孩胳膊露出了骨头,可新生的女孩也只是疼的叫了一声,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迎了上去,打算和蝠狼同归于尽。正当蝠狼已经扭动了脖子准备撕咬小女孩身体的时候,一柄长刃从空中切下,当即将蝠狼的巨大头颅,从脖颈处完全给斩了下来!那遍布焦毛烂肉的头颅,像一段木头一样滑落在地上。
小女孩看了一眼,那是一名身披银甲,身材高挑的女性,在小女孩的印象里,那是教团的第一勇士——雷奥娜,她使用的特制长剑名号“断岩”,据说无坚不摧。显然,正是雷奥娜从高处攻击,用那柄长剑结果了蝠狼性命。小女孩赶紧从蝠狼爪下挣脱出来,免得被更多的鲜血沾染衣服。雷奥娜检查了花园奶奶的尸体,为其闭上了眼睛。
雷奥娜并没有收起带血的剑,而是拿剑直直地对着小女孩。“无魔之女葆拉,你因何能变得如此勇敢?”。小女孩“我”坦然面对着雷奥娜的剑,好像那柄对准喉咙的长剑是最熟悉的朋友。“我”最后望了一眼花匠奶奶的尸体,身体仍然残存的感情仍然让心中激荡不已,我激动地抖动了下身子,眼角留下一滴热泪。
我只能大口大口的呼气,我内心觉得我要为我自己正名,软弱的女孩已经死去,被唤醒的新“我”绝不再懦弱!于是,我平整情绪,坚定地说道,“不,我不叫葆拉了”。“哦?那你是谁?”我看了看我手中匕首,那上面只写着一个词——“灵渊”(注解:灵渊石是该魔法世界一种可以平息或者贮存魔力的魔石,也是本小说的名字)我拖着受伤的手臂用力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叫做‘灵渊’!”。雷奥娜吃了一惊“哦,止魔之鸢?风息之鸟?鸢,这的确是个好名字。反正不论你是中了什么邪术不再胆怯,从今以后你便不必再去那古水井打水了,你将做我的侍从,去战胜一切危险的敌人!”高挑的雷奥娜收起长剑。
第一章结束。
灵渊第二章,起誓
被蝠狼勾伤的手臂疼痛难忍,那毕竟是一大片尚在淌血的伤口。
这要怪那恐怖的杀戮发生的过于突然,危险过于可怕。难以承受的恐惧、愤怒、悲痛、杀意等情感像山洪决堤一样在很短时间不断地冲击回荡在我这个身体的脑袋里。这些负面情绪竟然短暂地让我忘记了手臂裂心地伤痛,直到雷奥娜收起宝剑,我才感到如释重负。
我的手臂突然感到刺骨的疼痛。钻心之疼让我蹲下去,扶着手臂大叫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我占据的不过是一具幼年孩童的身体。面对如此地凶难与伤害,她的哭泣、无助、弱小才是正常。或许我也应该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哭一下,以此来安慰我那不堪重负的身体?我内心飞快地陷入迷茫之中,我到底是谁,我在莫名转世为这个幼童之前是多大年纪?
我唯一确信的就是我精通战斗。或许曾经的我是一名兵士,我的内心依然强大因而不必为此哭泣。而且可能我还是一名武功绝世的勇将,因为当雷奥娜拿起那柄做工精良的长剑指向我的时候,我内心竟然只有莫名地熟悉与狂喜,或许曾经的我早已经适应了被刀剑指着脖子的生活,我甚至下意识地盘算着如果我有把趁手兵器,要如何反击眼前这个长剑对准我脖子的女人!
过去的我或许经历了无数金戈铁马与杀伐征战,紧紧是雷奥娜的一身银甲都能勾起我过去回忆的零散碎片——那些甲胄、战马与厮杀。。。
但是现在的我...我睁开因疼痛紧闭的双眼,我看到的是自己穿着补丁裙子的柔弱身体。我真的不想当一个女人,我上辈子应该是个爷们,虽然我已经失去了上辈子几乎全部的记忆了,可是我仍然不想当女人,更不想当这个女魔头教团里的女人。
这个教团的女人出奇的邪乎。她们有的守一辈子活寡,有的则为延续教团拼命勾引男人借种来生孩子,生下男婴心软的还会交给一般香客收养,心狠的便是不留活口,只把女娃像宝贝一样供着——毕竟这是一个只有女人的魔法教团嘛!
我拼命思考着当下这陌生的一切,因而完全放松了对外界的感知。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能敏锐地感应到背后有人对我释放了法术。看来我对于魔法并不是毫无禀赋,我的魔法感知力很强,只是不善于运用罢了。(其实只是因为你是“男人”,作者注)
我扭过头,看到一个身着白裙蓝裳的教团女子挥舞着金法杖来为我疗伤,正是她吟唱的回复咒语让我的胳膊止血止疼、伤口结痂。我之前感觉胳膊像开了个洞,伤口应该很深,可是当回复咒术施加到我胳膊上后,我只感到胳膊受伤处一股暖流汹涌旋转,不一会就感觉里面的血肉像是重新生长出来一样,原本因受伤只能耷拉着的胳膊转瞬间变得能活动起来!
嘿,这魔法真是神奇!
既然魔法神奇,那就当个魔女好不好啊?一个可怕的念想从我的脑子里生出。啊?不好!大大滴不好!不好到后背发麻!我绝不想当什么魔女,虽然我现在的命运已经和魔女结结实实的绑在一起。
我惊恐地思考着,我怎么会产生如此这般怪异的想法,我觉得这一定是那个叫葆拉的丫头阴魂不散!为此我必须采取行动!
我以标准的教团礼仪感激了奥蕾娜和救治我的蓝衣司教侍,向雷奥娜要了她刚用来保养“断岩”长剑用的护刃圣水。随后我便站起身来,走向一棵月桂树。
金色的阳光突然洒满大地,伴随微风吹拂过我身。即使我有矮小的个头也因为雨后阳光璀璨地照射变得明亮夺目,即使因为营养不良而枯萎的黄发也被清风吹扬显示出崭新的色泽。
“这是!光明之神娜儿显灵了?”连那位治疗过我的蓝衣司教侍都这样惊叹道。一众跟随其赶来支援的魔教女也被眼前的景象折服,不少魔女更是原地低吟起赞美光明神的经文,好像这里的确发生了一次光明之神显灵的事件。
而我并没有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奇像所影响,耀眼的阳光只是让我有些挣不开眼,我快步走到一棵大月桂树上,三攀两登便坐在了粗壮的枝干上,随后仔细挑选了一片轻薄的月桂树叶,用嘴吹了起来。那是一首悲凉的曲子,叶子作笛名叫叶笛,其声呜呜然,既不空灵悠扬,也不音调丰富,全是沉闷苍凉的声音。音律就好像怒放的血色蔷薇,好似战士饮恨沙场,又好似漂泊在外,与亲人天各一方。
我不是凭空就能吹出这首曲子,我知道这是我“前世”在杀伐征战中唯一聊以慰藉的事物。任何乐器对于需要长期行军漂泊的人来说都是累赘,只有一片绿叶可以抒发自己心中的愁苦。这首《战之恨》(《sorrow of war》)便是“前世”我自己最喜欢吹奏的音乐。前奏吹完,我便为它新增了一段唱词
“光明温暖了月亮
逝者也请魂归故乡
我对月桂树起誓
张扬绰约的英姿”
接着又唱到
“光明赐予我新生
黑暗也均已被战胜
我对这匕首起誓
秉承钢铁的意志!”
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为什么可以这么短时间不带思考地咏唱出切合音律的誓词,或许我真的有光明神的护体吧。接着我又吹奏起叶笛来,全场都感受到凄凉,曲到尾终,大家都开始为花匠奶奶默哀。
一曲吹罢,我感到自己压力小了很多,也许葆拉的灵魂也被这首曲子超度走了。我正要从月桂树上下来时,一个年迈老妪的声音传出:“是谁在死者未行葬礼之仪前私自悼念亡者!”
这个年迈的声音一出,四周年轻的魔女都立即收起悲伤的仪容,以最尊贵的教礼半蹲在地上表示崇敬。
我从树上跳下来,手背后以魔女的礼仪向走过来的佝偻老者鞠躬致敬。“回禀大祭司,我与花匠奶奶亲如儿女,因实感悲切,唱出一曲。”
“启禀大祭司,卑侍朵恩觉得无魔之仆葆拉并非完全无礼僭越。”那名蓝衣司教侍卑微地说道
“我与羊部众侍女亲眼见证葆拉为救部老反击凶恶邪兽,以命相搏而面不改色,似有光明神之庇佑。同时她刚刚所唱的歌词誓告都是引用光明圣典的语句...”
“住嘴,我不用你个羊部女侍教我如何引用光明圣典!”大祭司怒斥朵恩。吓得朵恩只敢弯腰背手面向地面。(羊部在这个教团里掌管教化和日杂起居等,引经据典是鱼部的专长,因此大祭司怒怼朵恩)
“私自悼念亡者,会让逝者无法超度至圣堂,葆拉触犯禁忌之规,应从教团除籍,充为边妓”大祭司的声音像是一段干柴朽木,低沉压抑。
“大祭司”雷奥娜抱剑行礼后说道“我无礼冒犯大祭司,我只是觉得这葆拉还有别的罪过”
“哦,你说说看”
雷奥娜谢过后说道“这个女仆所唱的音律并不是出自光占音谱、风震灵音之类的正教音律,而是异端音律。”大祭司点头表示肯定,因为她就是以此判断葆拉违背礼教的。她让雷奥娜继续说下去。
“她所唱的歌曲来自于另一片大陆安斯瓦尔,有个叫卡桑德拉的人物,其征战无数曾一统大陆,卡桑德拉的征战奏乐就是这个曲风。卡桑德拉征战曲风是安斯瓦尔大陆保留纳切斯长诗最多的音乐了。且卡桑德拉本人虽是异端,却长期以光明神之使者自称。而纳切斯长诗您也知道,是最早记载了我族先辈光明教派辉煌过去的诗歌....”
雷奥娜见大祭司点头了,便接着说“因而虽然葆拉颂唱的是异端音乐,但是同为光明教派一脉相传。所以羊部的侍女会因此觉得是圣女显灵,娜尔本尊附身传唱悼辞了。”
“另外”雷奥娜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不少牵强附会的话,不如直击重点“仆女葆拉说自己已经改名为‘灵渊’了”。
“灵渊?”大祭司也倒吸一口冷气,感到震惊。
“是的,正是我族的复仇之鹰,止息之鸟灵鸢”
我仔细听着,调动起我从小女孩身体得到的全部记忆。
灵鸢正是娜儿教团一族信仰崇拜的复仇之鸟。我也知道,在与娜儿教团有着翻不完的旧账的帝国势力的语言中,灵鸢被解释成一种神奇的石头。这种石头可以让普通人也具有魔力,不必成为魔女也可呼风唤雨。因此骑马的豺齐人借着灵渊石的魔力,推翻了光明教派,建立了帝国。
柴齐人放出话来,正是由于光明教团背信弃义,戕害了柴齐人国王,用其头颅做酒器,才由灵鸢化身为石惩戒光明教派。自然光明教派认为这是一派胡言,但也因而,后来的光明教派及其中分裂出的娜尔教团虽然仍然遵崇灵鸢,却把祂作为凶物来祭祀。只有在为了血仇须报或者杀伐断罪之时,才会崇拜。
“根据光明圣典新约的记载,当某个末日到来,我辈山穷水尽之时,光明神便会派遣灵鸢作为其化身使者,铲除奸恶,重建光明秩序!”
“愚祭斗胆推断,葆拉会不会便是那‘灵鸢’使者?只需把她带到秩序之泉,测量一下她心魂里带有多少光能之力,便能知道她是不是我们说的那个‘灵鸢’使者了。”
“雷奥娜,你作为雀部长女,也是越来越大胆了。”大祭司说道“也罢,只要其光能之力不纯,就由你赐其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