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的帝国》第五章

第五章
黑暗的地窖陷入了一场大屠杀中。
人们躺在粗糙的鹅卵石地板上,痛苦地呻吟着,他们的血从致命的伤口中流出。死人和垂死之人的臭气扑鼻而来。到处都是喊叫声和咒骂声,钢铁碰撞的铿锵声,还有刀剑劈进血肉的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作响。
喧闹声中响起了雷鸣般的声音。
“绝不留情!不要让任何人活着离开这里!”
更多的士兵拔剑冲下阶梯。他们穿着黑色的短上衣,带着剑和盾牌——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更惯用的戟几乎毫无用处。
混乱的混战中,敌人并不难辨认,因为他们穿着蓝色、黄色和紫色的丝质长袍。他们已经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在意识到无法逃脱后,他们奋不顾身地疯狂战斗,这让人厌恶,即使对久经战场的行省士兵们来说也是如此——他们在与狂乱、走投无路的困兽搏斗。
“格伦沃尔德!来我这儿!”那洪亮的声音说。
身材魁梧、不修边幅的军士用他的弩射出一根箭。弩矢射穿了一个巫师集会成员的前额,他倒在地上死了。
“听到了。”乌多·格伦沃尔德吼道,一边把弩扔到一边,从腰带上抽出他那把沉重的翻边权杖。“推进!现在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随着一声吼叫,他带领一群黑衣士兵进入了战斗。他用沉重的武器从身边挡开一把剑,回敬的一拳把砸向一个邪教教徒的脸,粉碎的下颚上鲜血和牙齿一齐飞溅。
另一个倒下了,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肚子,格伦沃尔德在他倒下时狠狠地踢了他的头一脚。刀锋划破了他的肩膀,他的脸痛苦地扭曲,自己那沉重的权杖的脊边同时也粉碎了攻击者的头颅。
他听到一连串的喊叫;一种他不懂的语言的大喊大叫。
格伦沃尔德看到了身材高大、披着黑色斗篷的猎巫人斯托巴尔(Stoebar)——一位完美的剑士——与三名袭击者作战,他的长剑一闪而过,割断了第一个人的喉咙,然后迅速回击,挡住另一个对手本来会把他开膛破肚的致命一刀。
“和我来!”格伦沃尔德喊道,从战团中穿过,朝着猎巫人前进,他的权杖砸碎肩膀,打断四肢。
他左侧的士兵死于被枪刺中咽喉,右边的另一位士兵被匕首刺入大腿而倒下。尽管如此,士兵们的压力还是把那些咆哮的异教徒们逼到一边,用棍棒把他们打倒在地,把剑插进他们倒下的身体。
一阵厌恶与恶心涌上他们心头,格伦沃尔德踉踉跄跄地走着。他听到一个声音在用一种污秽的语言吟唱,他感到自己的胃收缩得又紧又痛。
“西格玛,给我们力量!”
格伦沃尔德感到自己内心的痛苦减轻了,他睁开紧攥的双眼,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高台上,双臂举过头顶,歌声达到高潮。
猎巫人斯托巴尔砍倒了最后一个对手,跳上阶梯朝那个人影走去,格伦沃尔德踉跄地跟在他后面。
随着一声尖叫,他的耳膜剧烈地疼痛起来,那人影念完了咒语,双手垂到一边。狂热者低下了镶着一圈彩虹色羽毛的头。他赤裸着上身,皮肤上刻着蓝色的漩涡图案。格伦沃尔德看到扭曲的图案开始移动,以圆周运动的方式旋转,在狂热者的肉体上编织新的图案和符号。
随着一声纯粹的仇恨和憎恨的怒吼,当走近女巫集会的首领时,斯托巴尔把长剑举过肩膀,长剑挥下,要割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的喉咙。
在整个地下室,最后一批异教徒被砍倒,努恩的行省士兵们向高台逼近,紧紧握着染血的武器,看着致命一击的落下。
在剑刺离肉半英尺前,这一击就停止了。在半空中,猎巫者的剑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努力要完成杀戮。
狂热者抬起头,蓝色的火焰在它的眼睛里闪烁,嘴角挂着微笑。
巫师周围的空气似乎在剧烈地波动,就像一股热浪,他的肉不自然地膨胀起来,仿佛里面的东西正要逃开,前臂的皮肤被一排向后弯曲的倒钩刺穿,形成了一串致命的犄角,他的手伸成了长长的、冷酷的爪子,就像一些变异了的老鹰的爪子。用猥亵语言尖叫的声音传遍了狂热者的全身,撕裂了肌肉和肉体。他的嘴里长着针状的牙齿,长长的弯曲的舌头上长着刺,而其他的则是多骨的喙,上面长着小小的带倒刺的牙齿。
斯托巴尔似乎动弹不得,那东西向前探出身子,抓住他的肩膀。恶魔附身的狂热者的爪子勒进他的肉里,伴随着鲜血的涌出,把他拉近那可怕的、令人发狂的躯体。
然后,仅仅是为了开心,那令人憎恶的混沌撕裂了猎巫人的胸膛。仿佛有看不见的刀在砍他,猎巫人的衣服和盔甲被砍了几十下,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他的胸腔被看不见的手拉开,肋骨被折断,露出了里面搏动的器官。他的心脏炸开了,死去的猎巫人被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远离了恶魔附身的狂热者,摔在格伦沃尔德身旁血污的地上。
恶魔的眼睛燃烧着火焰,它张着大嘴,嘴唇往后缩,露出了两排锋利的牙齿。它举起一只苍白的、带爪子的手,开始发出燃烧的光,如同太阳的火焰正在它的身体里燃烧。
格伦沃尔德俯下身,抓住了死去猎巫人身边的西格玛圣像——一个象征着西格玛神圣之锤——盖尔·玛拉兹的青铜徽记。它摸起来烫得像火一样。他抓着链条把它举到空中,感到这个神圣的符号发出的热量增加了十倍。当格伦沃尔德向这位战神求救时,刺眼的光芒从战锤徽记洒出。
在这里,他的梦走上了一条不同于那天晚上的道路。五年前,这个生物被徽记逼退,为士兵们争取了时间,冲过去杀死这个恶魔的肉身,让它尖叫着回到自己的空间。
但今晚并非如此。
不,在格伦沃尔德的梦里,恶魔只是嘲笑他,嘲笑他可怜的、软弱的信仰。它开始屠杀,直到只有格伦沃尔德活着并被冻结在原地。然后恶魔开始用看不见的爪子撕扯他的皮肤。他感到胸腔被剖开了,听到骨头断裂时发出的第一声断裂声……
他醒过来,气喘吁吁,直挺挺地坐在汗湿的床上。胸部的疼痛持续了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烟雾。他骂骂咧咧地跳了起来,扔下被单,飞快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栓,把它往外推。他走到旅店上方的阳台上。烟很浓,他能看到火焰的光芒。
“着火了!”他大喊道。在他过去的生活中,在他成为猎巫人之前,他曾是纽恩行省军队的一名中士,他很习惯于大声喊叫,而且有足够的权威,使他的命令能在战斗的喧闹声中被听到和服从。“着火了!”他又吼了一声,人们开始从卧室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他看见索瑞克狠狠地踢开了自己的门。矮人身穿盔甲,一手挥舞着斧头,另一只手臂上挂着盾牌。格伦沃尔德跑回自己的房间,匆匆穿上靴子,系上腰带,腰间系上武器,立刻感觉心里有底了。他把自己的东西抱在怀里,迅速离开了房间。现在所有的房间都空了,人们发出尖叫和哀号,试图逃离升起的地狱之火。热和烟使他头晕目眩。当那个穿着睡衣的胖子从他身边跑过时,他看到了费德勒惊慌而苍白的脸。屋里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出前门,冲到寒冷的户外,格伦沃尔德和索瑞克也在其中。挂驴着火了,火焰从倾斜的老房子上高高燃起。几个人试图阻止火势蔓延,他们用水桶往木头上泼水,还用毯子扑火,但毫无作用。
前面的大街上站着一群人,手里举着火把火把。这天晚上早些时候,被格伦沃尔德阻止杀害无辜男子的醉汉站在人群中间,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燃烧的火把。格伦沃尔德猜测,很明显,这些人后来还在继续喝酒,现在他们已经喝得有了足够的勇气再回来,完成他们没做完的事。
“你们做了什么?”费德勒嚎啕大哭。
“闭嘴,虫子,”其中一个喊道。“把人带到这儿来的是你那该死的旅店!”
“把他带到我这儿来!”煽动这次暴力的人喊道。“我是来干完我该干的事的!”
格伦沃尔德大步走向人群,他的裤子背带挂在两侧,内衣解开,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方方的下巴向前突出。
走了十步,他从腰带上的枪套里掏出手枪,一声不吭地朝那个闹事者的脑袋开了一枪。手枪的声音震耳欲聋,鲜血、头骨碎片和脑浆溅到聚集在一起的喝醉了的当地人身上,他们惊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格伦沃尔德把冒着烟的手枪装进皮套,拔出他那把笨重的权杖,面对着剩下的十个人。
“你这个混蛋!”一个年轻人吼道,乌多认出他是之前的人之一。他把燃烧着的火把扔向猎巫人,拔出刀子冲过来。
格伦沃尔德晃晃身子躲开火把,走着上前迎接他。他敏捷地侧过一步,躲开了那醉汉笨拙的一拳,把权杖砸在他的头上,让他一声不吭地就倒下了。其他人举起他们自己的武器,他们的脸阴沉而愤怒,而乌多意识到他遇到了一些大麻烦。还没来得及发动进攻,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就让他们打住了。
“今天是去死的好日子,伙计们,”索瑞克吼道,“上来看看你们的死期到了没有。”
矮人重重地跺着脚走到格伦沃尔德身边,猎巫者看到他全副武装,仿佛准备好了开战。他把沉重的圆形金属盾牌举过左臂,头完全被一个头盔包裹着,头盔的形状很像一个典型的矮人脸。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肩上扛着一把短柄的大斧头,准备向第一个进入臂展的人砍去。
他看起来坚不可摧,因为身上没有一寸裸露的肉。乌多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存在,尽管身高有限。那些人迟疑地站在原地。他们都不想死在这里。他感觉到他们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你们两个,”他厉声叫道,指着两个男人,把他们吓了一跳。“把你们的朋友带回家。他还活着,虽然头骨可能碎了。你们两个,”他指着另一对说,“把你们死去的朋友埋了。其余的人,去帮助扑灭那些大火。”
他的声音很威严,不含任何争辩的意味,人们立即作出了反应,剑拔弩张已经完全从他们身上消失了。
“没胡子的,”索瑞克嘲笑道,他的声音被厚厚的头盔变得低沉。
“确实,”从矮人的语气判断,这是一种鄙夷,于是格伦沃尔德说。他朝他放东西的地方走去,缩短了脚步,让穿着厚重的盔甲的矮人叮当作响地走在他身边。他扣好内衣的扣子,把背带拉到宽阔的肩膀上。
村民们正在与大火搏斗,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获胜。乌多看到酒吧老板双手绞在一起跳脚,什么也帮不上。
两人帮助村民们,格伦沃尔德将他们组织成小组,以便更有效地扑灭大火。随着黎明开始照亮天空,最后的火焰被扑灭了。它把厨房和公共区域的很大一部分都烧光了,外部也被熏黑,但结构基本上完好无损,尽管这无疑需要几个月的清理工作。
格伦沃尔德的脸被烟熏黑。他走近坐在门廊上抽着烟斗的索瑞克。“我要走了,”他说。
“是的,听起来像个计划。我受够了这个臭地方。”他抬头怒视着被火熏黑的旅馆。“这就是用木头建造房屋的结果,”他说。“木头唯一的用处就是燃烧。你要用石头造一样东西,它可以存到世世代代。”
“我能看出其中的好处,”格伦沃尔德说。
"我不懂你们人类,你知道。"矮人说着,抬头望着明亮的天空。
“哦?”
“你们的帝国在打仗,你们的人民饱受饥饿和瘟疫的折磨。但你们仍然互相争斗。你们没有荣誉吗?”
格伦沃尔德想了一会儿,耸了耸肩。“从这些日子看来,似乎很少。不过,不要用弱者和懦夫的行为来评判我们所有人。”
“我不了解你们人类,”索瑞克说。“我不确定我是否能——我将为此感到高兴。”
他站了起来,确保他的包被紧紧地捆好。他小心翼翼地把包上那个油皮包裹的长长的东西的皮带系紧,并把盾牌保护性地系在上面。
“你拿的是什么?”当矮人把沉重的背包扛到宽阔的肩膀上,乌多问道。
“和你无关。”矮人粗鲁地说,一面把头盔往头上一顶。“你们人类,总是想知道别人的事。”乌多注意到,这款头盔上甚至还有一撮造型独特的金属胡须。单是这顶头盔,连同它周围错综复杂的青铜镀金结,一定就值一大笔钱,更不用说他的全套盔甲了。
乌多又耸了耸肩,索瑞克开始走开,沉重的脚步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走了十步,才停下来,转身面对猎巫人。
“你要去哪儿?”他粗声粗气地说。
“我要回到我的圣殿去,寻求我上级的建议。在黑火隘口附近。”
矮人恼火起来。
“好吧,那就走吧,”他终于说。“我也要去黑火隘口。”

艾尔达尼尔跪在灌木丛中。他把一只手放在地上,仔细而准确地研究着各种痕迹,即使是受过训练的樵夫在这里也看不出任何东西,但对精灵来说,地面就像一本打开的书,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读懂上面的故事。那些留下脚印者并非不熟练——事实上,他们展示了一种让他在离奥苏安这么远的地方感到惊讶的技能。没有人类能只留下如此微弱的痕迹就穿过森林,这使他越发不安。这不是他的同伴留下的记号,他也清楚没有别的阿苏尔会穿过这片区域,但他仍然无法断定这不是他的一个亲族的踪迹。不知不觉中,他把一缕又长又黑的头发梳到尖尖的耳朵后面,两道眉毛在象牙般的前额上皱成一团。
那个女性人类,安娜莉丝,站在他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她表现得很精神,这个女人,虽然在他眼里她的动作是让人痛苦地笨拙,缓慢和吵闹。虽然她使他的脚步放慢了许多,但他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现在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是和他的亲族在一起。先知最知道如何安置她。
他继续往前走,默默地穿过树林。他又停了下来,用手指触摸冰冷的泥土。他把它们举到鼻子边,轻轻地嗅了嗅。他的担忧在加剧。
这不是人类的足迹,他现在很肯定了。它们也不是由任何存在于淹没帝国的黑森林中的邪恶生物制造的。
催促着安娜莉丝,他开始在树林中轻轻地奔跑。他敏捷而沉默,跳过倒下的树木,躲开低垂的树枝,没有留下任何经过的痕迹。几十年前他就已经掌握了这门艺术,而到现在,他柔软的脚步连一根草都没有踩断。没有人能追踪到他。
然而,对人类女性来说却不是这样。她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使得他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以免把她落在后面。听到她沉重的脚步踩在树枝上发出劈啪声,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眼里闪着愤怒和不耐烦的光,她抬起头来抱歉地看着他。他知道,责备她是不公平的,但这并没有使他更容易地接受她的笨拙。
他继续往前走了三个小时,几乎没有给安娜莉丝喘息的时间。他无法向她解释他担心这些痕迹预示着什么,但她似乎理解他的迫切需要。他仍然困惑于脚印,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已经在他的胃中扎根。
他咒骂自己是个傻瓜。如果精灵的巡逻队遭到了敌人的伏击,那么唯独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必须承担所有责任。如果他没有去帮助人类的孩子,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件决定自己命运的事上。被捕的耻辱仍然使他伤心。
他在队伍前方进行了广泛的侦察。这支队伍由十几位阿苏尔组成,由一位强大的预言家领导。艾尔达尼尔是远征队的侦察兵,他们的影子战士,他的职责是确保他们所走的道路远离敌人。
一声尖叫传来,一个孩子的尖声喊叫,他在低矮的蕨类植物丛中蹲了下来。远处黑暗的树冠上的鸟儿已经沉寂了,除了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吹过干枯的树枝,树枝吱吱作响,渴望着冰雪的来临,什么声音也没有。
风中传来第二声尖叫。他发出一声咒骂,从蹲着的地方站了起来,穿过树林奔向那声音。他知道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当自己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树林时,看起来像个影子一样。
他的发现令人作呕。这是大屠杀的现场。路上到处都是人的尸体,血液汇聚在在他们静止的身体下。他们被残忍地肢解,每具尸体上都有几十处伤口,几乎认不出来,就像切成碎片的肉一样。大部分尸体上都有刺穿的伤口,艾尔达尼尔知道这是从他们身上抽出箭来的地方。或者是十字弓的弩箭,他阴郁地想。
每具尸体的眼睛都被挖了出来,从被撕开的胸腔上看,艾尔达尼尔觉得他们的心脏都被挖出来了。甚至连拴在马车上的骡子也被杀死了,它的喉咙被割开,眼睛从眼眶中扯下。
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站在马车的后座上,环顾四周,她的脸色苍白。袭击到来的时候她一定藏了起来。
艾尔达尼尔走到那孩子跟前,说着安慰的话,她用受惊的母鹿般地眼睛盯着他,浑身发抖。他慢慢走近,声音柔和而平静。他把弓放在地上,向她伸出双手。
她的眼睛扫过他的肩膀,然后她又尖叫起来,声音响亮而又刺耳。他转过身来,看到一群粗犷的人类士兵从树林里出来包围了他。他咒骂起来。在匆忙中,他没有听到他们走近的声音。
这些人绝望而愤怒地看着大屠杀的场景,他们的武器对准了他的方向。当他们再次看着他时,他看到他们眼中写着仇恨、恐惧和愤怒。
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但他们还是把他打倒在地,把他拖回了他们的村庄。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
艾尔达尼尔从沉思中回过神,示意安娜莉丝停下来,不要说话。
他如幽灵般爬上一块岩石峭壁,伏在地上。接近山顶时,他趴到地上,慢慢爬到悬崖边。他小心翼翼地躲在潮湿的蕨类植物中间,不让它们动,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眼前的景象使他毛骨悚然。他找到了同伴。他找到了队伍。
他们死了。
他们破碎的尸体散落在空地上,白色和蓝色的披风和长袍被撕裂和割伤,血迹斑斑。悲伤、震惊和内疚在他心中交织,他干巴巴地咽了一口口水。
当看到先知被挂在树上的瘦长身躯时,他几乎叫出声来。粗糙的木钉钉进了他的手腕和脚踝,胸膛上的长袍被撕下。他的肋骨张开,露出内脏,心脏不见了。从死去的先知脸上痛苦的表情中,艾尔达尼尔明白他死亡的过程并不短暂。
那个叫安娜莉丝的人类女人爬到他身边,当低头看到大屠杀的情景时,她吓得睁大了眼睛。她张开嘴想要尖叫,但艾尔达尼尔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他的眼睛盯着空地远处的一个影子。
影子在移动,起初移动得很慢,几乎看不清。但是艾尔达尼尔的眼睛比人类的眼睛敏锐得多,他能看到这个动作,虽然安娜莉丝看不见。
那是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周围一片漆黑,像一件斗篷。阴影似乎跟在它后面,像生物一样紧紧地抓住它那瘦长的身躯,艾尔达尼尔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因深深的、吞噬一切的仇恨而绷紧了。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将头左右转动,好像在嗅着气味。黑布遮住了它的脸的下半部分,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兜帽,但艾尔达尼尔瞥见了它的脸,他把它烙进自己的记忆里。
这张脸很瘦,高耸的颧骨显得傲慢而优雅。艾尔达尼尔看出这是一张女性的脸。她的皮肤和他的一样苍白,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诱惑的弧线。她一手拿着一个小弩,在她转身离开之前,他记下她的左眼下方纹了一个泪滴纹身。
当她离开的时候,拖着那些隐藏的阴影,艾尔达尼尔诅咒自己没有带着弓箭。如果那样,自己就能轻易杀了她了。转眼间,她消失了,消失在树下的黑暗中,艾尔达尼尔紧绷着身子要去追她,心中燃烧着仇恨和复仇的欲望。他要追捕并杀死每一个被诅咒的凶手。
他瞥了一眼身边,看到安娜莉丝睁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离开她等于给她判了死刑,他用精灵语轻声咒骂。
一动不动地趴了将近一个小时,精灵才认为可以安全的离开他们的位置。
心中满怀沉痛与悲伤,他走向亲族们的尸体。安娜莉丝和他一起走了下来,当她看着这场大屠杀时,眼里噙着泪水。
她对他说了些什么,但他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敌人的面孔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杜鲁奇,”他自言自语道,这个词吐得如此恶毒,使得安娜莉丝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他。
黑暗精灵正在帝国内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