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提马小姐,对不起,我无二心啊!
太阳自云彩中钻出,温暖的色调覆盖一切夜曾来过的痕迹。也消磨我积累的疲乏。穿衣洗漱,携带装满文件的夹包,站在门口,再回头打量这处暂时居所。明媚清晰的光洒在木制的地板上,几把椅子杂乱的摆放,中间是铺着桌布的四脚桌。我深深地呼吸,清香便随温馨涌入腹中,今日神清气爽。绝对能好好工作啊!
忽然铃声在我遐思时响起,却也使人美好,活着的意思领悟了啊。喜气洋洋地拿起轻飘飘的听筒,放到耳边。
“您好!我是罗德岛的博士,请问——什么?!”我愕然,窗外的小鸟吱吱喳喳,悲哀地耸动,间或低下头,找寻食物,日复一日。“阿米娅呢?她也。好吧,谢谢。”
听筒滑落几次,一会后我才把它放回去。我跌跌撞撞倒在椅子上,刚刚举起听筒耗尽我的力量,一只手悬滞空中,另一只附上面庞。我不明白,为什么?过去的工作兢兢业业,从未有过怠惰。责备没有价值,但只想这么躺着。
一只鸟飞走了,有三只鸟在鸣叫,一只叫声雄浑,它叫了四十四声,另两只鸟合计五十八声。我觉得渴了,举起桌上的水壶。过去,工作到深夜,总是匆匆地在嘴里含一块面饼,喝下滚烫地热水。能最大限度地将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工作,呵,工作,我已经失去它了。过去,工作是我全部,记忆是他人口述于我。即使面对一无所知的我,他们也愿意投入万分的信任,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如何,但必须回应这份信任。渐渐的,努力工作成为我表达情绪的方式,是我必须的事情。日常生活中,总能收到各类礼物。傻傻的小刻喜欢送我蜜饼,我吃不了那么甜的,小刻。可爱的阿米娅喜欢和我一起工作,我当然没问题,阿米娅应该多多享受是生活。还有。她既享受生活,也很正常,在与她的交流中,我反而是关心他人的那个笨蛋。成熟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有一缕怪异的间杂。或许是因为她不喜欢吃蜜饼吧。
“哟,博士。怎么一直盯水壶?”莫斯提马的从门口露出来,亮蓝色头发在阳光下相当好看。随后整个身子晃了进来,一身朴素的常服,大概是外出送货。“辞退而已。”
她始终挂着笑的脸令人安心,无论遇到什么也不气馁,我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我沉默不语。刻意在脸上挂着伤悲的表情,奋力在眼球中挤出泪珠。蓝色眼睛轻飘飘地来到我面,熟视无睹,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吃了起来。甚至抢过我手中的水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一个人肝肠寸断,一个人大快朵颐。
“我也被辞退过,您看,教皇阁下把我踢出拉特兰,现在是企鹅物流的员工。”她的语气一成不变,要说,恐怕仅仅是多了食物的香气。
“你是怎么从失业的困境中走出来的?莫斯提马,小姐。”我凝视那双眼睛,反射出一个蓝色的人影。
“我?饿了,就想着打份工养活自己啊,恰巧遇见大帝,就跟着它混啦。”古井无波,似乎仅仅是在说一本小说,没有起伏,只有浅浅的淡漠。过去的谈话是我主导,如今我痛苦,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样的静默让人好受,就像阿米娅握着我的手,总有人告诉我该如何生活。
"说到这个,凯尔西托我给你带龙门币。”她边说边从外套内侧取出一只信封,放在桌上,用纤长的手指滑来。“很多一笔钱喔,起码你这辈子都花不完了。真羡慕啊。”
她说这类恭维意味的话,那种难以掩藏的讥讽就更一览无余,我拿起信封,很薄,透光。拆开来里头是一张支票,同时抖落一枚小小的徽章。那是一只怪异的原石制品,雕刻着无比险恶的图案,气息古老得令人害怕,时间与空间在它面前全不存在。
“莫斯提马,你有给自己放过假吗?”我以郑重的口吻向她询问,像是规划作战部署。
她愣了一会,神采飞扬的长发终于自然垂落,一只手撑着白皙的脸,蓝色指甲油涂抹的手指轻敲桌面。“不,没有。”她恢复惯常的笑容。听到这个答复,我也学着她舒缓地拉开嘴角。
“那么,我想雇佣莫斯提马小姐一个月,嗯。”
她手上的糕点掉落在桌上,审视着我。我发觉她有些惊讶,但似乎不是出于我的要求。我强迫自己强硬地对视。
“好啊。”她紧巴巴的脸一下子又变回去了,对比下来她此刻似乎在笑,非假情假意的笑,是长久的面具偶然跌落,间歇流露出的真实,一瞬便又被面具吞没。
“真的?”我惊讶得无以复加,难以言喻我的心情。适才噩耗的打击,截然不同的发展,以及情愫夹杂,真可谓是在小刻的蜜饼上撒年的秘制酱料。于是我只能盯着她,以判断这位莫斯提马小姐是不是能天使假扮的。
“或许我半路跑了也说不定哦?”她笑意更胜,蓝眸子显得她比常人更能搅动内心的潮汐。“虽然不需要休息,漫步各处带来的美妙体验充实我的旅途。但一时总会有想要在某一地点歇歇脚的想法。”
我予以回应,随后询问她要多少龙门币。她表示如果满意非但一文不取。还要给我一个特定礼物。之后她大摇大摆地躺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源石电视不断发出各类声响,微蓝的荧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我悄悄地走出门去,先到银行确认这张支票是否能兑换。这个金额比我之前历经的谈判也不逊色多少。那位打扮体面的女性菲林一字一顿地向我证明它的效力。
我并不高兴。天气很糟糕,万里无云,阳关无遮无掩地洒下,热得心烦。不知道是哪个科学家说的,指不定是某只无所不知的家伙。蓝色能祛除烦躁。
这里有健全的服务体系,自然包括干净而丰富的菜市。最能证明这点的是一位拉特兰人老板。他也像莫斯提马那样笑意满怀,粗粗的唇弯得像他的光环。
“拉特兰人喜欢吃什么?”他吹胡子瞪眼地看我,然后粗壮地手臂从柜台低下抄起一个大糖罐砸在我的面前。以及一些面饼。那只糖罐上贴着炎国特色 的红色纸张,标着“糖”字。
从屋子侧面拐到一扇暗门,以备不虞的措施如今只能用来干这种事。我灵巧地翻进厨房,从门缝窥探课堂,发觉莫斯提马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的家伙永远精力充沛,一直发出噪音。
我做了些炎国的美妙菜品,这些食物色香味俱全,然后做了些甜食。按那位拉特兰大叔的指点,倒了整整半罐子糖,用流动的糖浆盖在面饼上。我尝了一口剩下的糖浆,登时嗓子里像塞了团棉絮,不断摩擦着我喉咙。小刻人畜无害的笑容浮现在眼前。
将菜品端到客厅里,一开始莫斯提马毫无反应。可当我刚刚把蜜饼端到厨房门口,小莫已经端坐在椅子上,握着筷子,视线全集中在我这。把盘子推到她的面前,她全然六神无主,那种安适的随机应变不见了。她捏着两只筷子,手足无措。
“你不会用筷子吗?”啊,角色对调了。
“我会,但我不愿。”她仍盯着蜜饼,氤氲在甜蜜的蒸汽中,雾水覆盖着她的眼角,闪烁光。
“唉,真是,成熟女性都是这样吗?”我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教你吧,不过我倒是没有考虑到拉特兰人不会用筷子的事,我向你赔罪。”
随后给她展示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为何,后面几遍时间似乎变慢了。
“要不要手把手来教我?”
“我——太荣幸了!”
电视散发的蓝光随着时间推移,笼在我身上。
我走到她身后,从她纤细的腰肢后摸索着她的手,一股蓝莓的气息融入我的生命,偶有翘起的发梢轻抚我的喉结。
“在这喔?”冰凉的触感贴在我的手上,一双小而纤细,犹如绸缎的手拥入我的手中,它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交接,我的下额则触在她的头顶。
我捉住这双不安分的手,强迫她行我欲为,我的指尖滑下她的小臂,那只苍白无血的小臂,像大理石雕刻。
她怪异地笑着。
她真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细细想来,我不过教了几个动作,为什么那时会觉得经过了几个小时般漫长?那蜜饼还散发热气呢!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甜到发腻的糖浆从她的唇垂落到衣服上。
可以确认,她那么自在绝不是因为不吃蜜饼。我一面看着她享受我的手艺,一面乏味的吃饭。

翌日清晨,我肿着眼圈。洗衣盆里的水被厚重的外套溅起,正是莫斯提马沾染糖浆的衣服。缓缓地揉搓那件白色的衬衣,思绪回转到昨晚。
莫斯提马,莫斯提马多好听的名字啊。为什么她不如名字一般自然呢?为什么不能快乐呢?我躺在沙发上,盖着好几件同款兜帽。我回想起过往,与莫斯提马的点点滴滴。她若即若离,和任何人都能友好相处,然而仅仅如此,再难深入。我以为洒脱,可看着她吃蜜饼的笑容,我才明白那一贯的笑容是一种挑战。
“莫斯提马,莫斯提马——”据小莫说,我当时一直像个孩子呼唤妈妈那样小声呼唤。而她也正如我的母亲那样总来看她的孩子。——应该。
她把早上穿的厚重外套抛到我的身上,一下子就把我惊醒了。
“啊——”我杀澄闪般叫了起来。
“别叫,我还要继续睡呢,帮我洗一下衣服。”缱绻的声音。
黑暗中,体温传递到了我的身边。那种蓝莓气息又钻进我的脑子了。一整晚都在醒与眠的间隙徘徊。
“哈。”我眼皮打架,于是嘴巴劝架。“这事阿米娅都干不出来啊!”
这一天我都在深深地怨念中度过,可恶的蓝色恶魔则披着我的兜帽连身衣看电视,催促我做蜜饼。

就这样平凡幸福地度过一周,几乎每天早晨她都穿着我的衣服,把我从沙发上踹下来,然后坐在那看电视。啊,我的神经像一只羽兽,变笨了。
今天也是一样,迷迷糊糊的在地上看着小莫。这才发现小莫没有女式服装可以穿。
“莫斯提马小姐,你难道不为自己整天穿我的衣服而羞愧?”
“啊,反正你一柜子全是这种衣服,少几件也无所吧?”她伸出红红的舌,笑着。
可恶,我的确非常喜欢这种衣服。
“我想给你买几件衣服,跟我去服装店吧?”我恳求她,她几乎不出门,就像是一个自闭少女,生活不能自理。
“啊,不想出去,你可以帮我买吧?博士,谁都明白你的眼光。”她这次凝视电视节目。
“那你给我个数据吧,三围之类的?”
“嗯?”她有些警觉地看着我,把被子团在胸口,抱住自己。“你的衣服我能穿,你买自己尺寸的就行,我不一定要穿女装。”
之后我无论怎么说,她都充耳不闻。
无奈,只能自己出去买。在女装店测了尺码,那竟然是个德拉克店主,更丢人了。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家卖野营设备的店,看上去很酷。于是进行了盲目消费。
回家后把衣服袋子扔到莫斯提马脚边。
“你还有一个,额,大包是什么?”
“野营设备,有兴趣吗?”
“我们来看看你的品味如何"
她从袋子里匆匆忙忙随便拿了一件衣服,恰巧是那件凯尔西同款。
刚刚在店里,我发觉竟然有凯尔西的那种衣服,不知为何总想看莫斯提马穿着这件衣服,其实那个大包里还藏一个鞋盒,凯尔西同款高跟鞋。我一直觉得很好看。
然后,她茫然地望过来,并不高兴,无精打采。
她每一天都兴致更高,现在却比以往更加扭曲,畸形。
“我认为野营很有意思,我想穿着这件你精心挑选的衣服去。”她在精心挑选这个词上加重语气,令我想起我的错误危及阿米娅时,凯尔西咬牙切齿的感觉。“那双鞋子呢?在那个大包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