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患 two
山火根据调查县里是自然起火,但周密想去亲自调查,却被拦下了。
“王大人已经将这里列为环境保护区,别说是周先生您了,除了专业人员,王大人自己都不可以进来。”
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之后便是参观学院的事宜,当然只有周密一个人,因为平策正忙着和王知县审理一起案子。
“周先生早好!”周密遇见了一队晨练学生,听到了这声大如雷的问好,显得激情洋溢,活力四射。
整座县学一片详和,他由一名王知县派下的一名向导引领,本就不大的学院不到一上午就被周密走遍了。他现在独自站在学院的土木高楼上,俯眺着下方,神情复杂,因为他本想通过县学院来找到王远清的把柄,但事实证明,王远清在庠序上至少没有明显的劣迹。
清风徐来,周密不禁陷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无关繁琐世事,只关乎自我心境,他不禁问自己,他有多久没这样轻松过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吟诗一首时,他看见了对面大楼跑上去了一个女孩。
“找到她了,快抓住她,别让她上楼!”有人大喊道。周密疑心那女孩是来找自己的,但到了楼顶,她看都未看对面的周密一眼,直接跳下楼去了。
他瞪大双眼,只听见了对面的叫骂——他不是平策,只是一个普通人,对远处大楼生命的凋零无能为力。
“啊!周先生,终于找到您了。”向导气喘吁吁地来到周密身后说道。
与此同时,王知县正在审理邻村的一起“反杀案”。
事情的经过平策大致知晓:
南河村,海一家人因带头举报时任村管(大陈村级官员)的许振洪贪污,许振洪的儿子许振军摸黑带着数人,手持棍棒和砍刀,两次闯宅闹事,与海与山父子打斗,混乱中被砍中要害,失血过多死亡。最终,海与山因故意杀人罪分别将被判处死刑和死缓。
“许振军进入前,父子提前做好了准备,属于故意杀人,无法构成正当防卫,依法立判……”王知县准备宣判审判结果,但被一旁的平策打断了。
“等一下,原审认定被告故意杀人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这案子需要再仔细查查。”平策说道。
王远清挥了挥手,旁边的衙役当即心领神会:“平策大人,其实这起案件已经是属于终审了,您第一次来可能不太熟悉,就我来跟您说一下吧,经查,证人张好方、张洪州、张进清均证明案发后海向他们说自家与别人发生了打架,其中张进清还证明海脸上、肚子上都是血,手上拿着刀。”
“法医鉴定意见证明死者头面部、颈项部、胸腹部、背部及四肢等处有多处创口,根据创口形态,推断系两种以上锐性外力作用;捕快在山卧室床底下提取到了一把镰刀并在镰刀上检出了被害人的血迹……”
“证人……平策抱歉了,根据法律,我们不能,说出他的名字的,其证言证明其被海砍了一刀,说明海案发时持有刀具;被告人山和海在侦查阶段均供述了分别持镰刀和西瓜刀朝被害人身上乱砍的事实,二被告人的有罪供述与尸体鉴定意见、现场勘查笔录及照片、物证鉴定意见和证人证言等证据相互印证,足以认定山、海共同持刀致死被害人许振军的事实。虽然海使用的作案刀具未能提取到案,但海供称作案所用的刀具特征与被害人损伤特征能够吻合,故作案工具未能提取到案并不影响案件事实的认定。
“您也许还提出找到了海案发时所使用的刀具并要求与刀鞘、刀把进行比对,但该刀是否系海案发时所使用无法确定,亦不足以推翻原审认定的犯罪事实。”
平策阴沉着脸,并不是因为他被反驳的哑口无言,而是因为这一番看似专业的回答令外边旁听的百姓如同他在上太学时的辩论会的观众似信服。
但法院不是辩论会——许振军已经死了,自然是有可能有海和山杀死的,可是分岐在,他们故意的还是被迫防卫,并不在于究竟是不是他们杀的。
因此平策自然是将这段话的漏洞指了出来了。
后说道:
“况且被告人闯入者闯入时,甚至派她的小女翻墙出去报了警,故意杀人,然后报警自首吗?因此我认为被告人的行为是正当防卫,请宣告无罪。”
那名衙役又说道:“成立正当防卫要求不法侵害正在进行且行为人系出于制止不法侵害的目的。”(他那将“是”说在“系”的口音真让平策听起来有些累。)
“就本案来说,本案系因山检举被害人许振军之父许振洪有贪污、受贿、殴打多人等问题而引发。而且对于山的举报,当地监督办尚未作出明确的结论,因此并不能证实其的确存在。”
“案发前不久,被害人带人闯入海家将山殴打致轻伤,案发当晚,被害人又再次闯入海家,对本案的引发确有明显过错。”
“但山、海在得知许振军跺门时即手持棍棒躲藏在院内,在许振军闯入后即实施殴打,而此时许振军尚未对被告人的人身造成不法侵害,且其闯入的目的尚未明确,因此二被告人的行为不符合正当防卫所要求的时间条件。”
“之后二被告人又分别持镰刀和尖刀对许振军进行砍击,最终导致被害人身中多刀后失血性休克死亡,具有明显的攻击、报复意图,而非防卫意图,因此被告人的行为不能认定为正当防卫。”
这时,王远清开口了:“被告人山、海的犯罪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后果特别严重,依法应予严惩,原审根据本案的起因、被害人具有过错以及被告人山、海在持刀致死被害人过程中的作用相当等因素,对二人均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量刑也将正好合适,平策你即使想要帮他们申诉,理由亦不能成立,毕竟这是法啊!而且我在量刑时依法已经酌情从宽考虑了。”王远清似苦口婆心的在平策劝说。
外边的村民也议论纷纷起来
“说的好有道理啊!”
“也啊,看来我们不能总是那样冲动。”
“唉,法律虽然有时不合民意,但是合乎规矩。”
平策盯着一脸正气的王远清。
被害人尚未明确闯入的目的?!你是想把平策给蠢哭吗?
为了使生者显得有罪,甚至选择性的弱化甚至无视了死者的过错。
因此,以至于选择性忽略了平策上半段的话语的事也不至于吐槽了。
“荒谬!”
周密指着那学院主任等道,”我亲眼看她从我对面跳下去***告诉我,她是失足摔死的?!”
学院主任慌忙解释,又说这份通告是临时工写的,不免有些失误,让人加急处理了。不久周密看到了新通告:
死因:精神问题导致的自杀。
周密又去了学院主任的办公室,隔壁是王远清院长的办公室,常常空着,因而学院事务大多由副院长吴杨慎负责。
他正对着学院主任在疯狂质问,后者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说些微不足道甚至无法自圆其说的借口。
“闹什么闹!要闹去衙门闹!”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周密背后出现。
“吴院长!”学院主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周密看到总负责人来了,感到更加愤怒了——现在才过来?!
“吴杨慎院长是吧!我周密今天要是没有一个样的交……”
“闭嘴!”吴院长打断道,“我说了,要闹去于衙门闹!你不过就是跟着平乱使来的随从,别人父母都没有再深究这个毫无疑问的问题!要不是看在王大人和平策的面子上我早让院卫将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打出去了!”
“好家伙。”周密从腰间将一个刻着“平乱”二字的令牌拍到桌上,“看见没?我是在代平策行使监察权!你让院卫来试试!”
吴院长有些慌了神,反倒是那名学院主任突然说道:”平策只有在发现并确认了妖踪后才能行使其一切权力。”周密撇了撇嘴。
吴院长心中一喜,对周密吼道:“听见没!别说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仆从,就是那平策来了,老子照样让院卫把他打出去,现在给你三秒,消失在老子眼前!”
“呵,你知道我生气的后果吗!”周密冷笑说道。
“院卫!”
周密扔下一句话后就一溜烟跑了。
“我还会回来的!”
“因为我要去亲自调查!”平策一拳头把桌上的茶杯都险些震翻了。
王远清笑眯眯的说:“平策如此在意民心民意,我自然觉得极好,虽然法不可违,但我们毕竟不能犯形式主义的问题,那就给平策三天时间吧。”
“哼!”平策甩袖而去
之后平策与周密几乎是两人同时展开了调查,不过一个是在明中调查,一个是在暗里调查。
平策那边,自然是从民间访问得到了很多疑点,比如一开始的举报人姓名就不知道是为何泄露出来了。
海被打伤后本应被捕快抓去的许振军竟然找不到人了,在他平常的工作单位甚至给他开出打人那天不在的证明。
在捕快找不到人后,许振军竟然还能够多次闯入海的家。
而且海家的大门有着被破坏的痕迹,证言却说许振军是赤手空拳。
更要命的是,多名没有利害关系的村民说,许振军是来了56个人,但衙门均认为多名目击证人的证词有前后矛盾所以不予采纳,反而采纳了可能是许振军同伙的证言。
三天快到的时候周密倒是有一个异想天开却完全合理的猜测,勉强笑着和平策说:“许振军先独自试图强行入室,挑衅张家父子,有了被打击报复的经历,他们一定会进行还击,随后同伴赶到实施还击,从而将自己的行为美化成正当防卫,进一步对张家父子实施压力,从而解决贪腐的问题,可惜忽视了山海父子的能力。”
然后过上两天他也笑不出来了。
事实上那是一个以教学为名强制学生服从的学院。
多数细节周密实在是不想回忆,你没办法想到躲在床底下,看着一大堆学生听着吴杨慎叫做着爸爸好。
也没法想象,周密去参观时名为“杂物间”的无人之地究竟在今时与往后存在多少凄厉的惨叫声与鲜血。
他偷偷潜入随便找了一个看似开朗的少年聊天,却发现他的内心只会如木偶一般的服从。
偶然有的反抗,也便是他在那天所见的坠落,因为在那些学生眼里……
这是飞翔。
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很快便没时间关心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