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庄诗话》宋 何汶 （二十五）

陈去非 《渔隐丛话》说“去非的诗虽然平淡但很工整，他有作《墨梅》二绝句等等。前一首，徽庙（宋人称 徽宗为“徽庙”）召对（君主召见臣下令其回答问题）时非常赞赏，去非也因此出名。” 《墨梅》 含章帘下春风面，造化功成秋兔毫；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 《墨梅》 《容斋续笔》说“简斋的这篇《墨梅》用词和意趣皆妙绝。参考了晋陆机的《为顾荣赠妇语》‘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以及齐谢玄晖《酬王晋安》的‘谁能久京洛，缁尘染素衣。’” 《墨梅》 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只恨缁尘染表衣。 夏竦 《青箱杂记》说“夏文庄到大殿应对制科（唐朝科举的一种,由天子亲试。《旧唐书 卷16 穆宗本纪》“戊午,上御宣政殿,试制科举人。”），夏文庄廷对后走出殿门，杨徽之见他年轻，便与他说‘老夫其他的不懂，只喜欢吟诗，愿意讨教贤良一篇，来卜算下他日之志。’夏文庄欣然写下一篇。徽之看了说‘真是作宰相的料。’” 《应制科赋诗》 殿上衮衣明日月，砚中旗影动龙蛇；纵横礼乐三千字，独对丹墀日未斜。 左鄯 苕溪渔隐说“我途经湘中时，在邮亭墙壁间看见左鄯所作的绝句等等，后来又在苕溪的一座道观中的墙壁上见到郑子覃的绝句等等，都是佳作。” 《题邮亭》 叠叠山腰系冷云，疏疏雨脚弄黄昏；松声更带溪声急，不是行人也断魂。 郑子覃 《题苕溪道观》 纷纷红雨入苍苔，密荫新成莺友来；拟逐幽人梦蓬岛，一声裂竹故惊回。 元厚之 《云斋录》说“沙门文莹曾经说‘文章老到而不显衰的，只有元厚之在禁林时作的《怀荆南旧游》等等。’” 《怀荆南旧游》 昔年曾醉海棠丛，闻说新枝发旧红；昨夜梦回花下饮，不知身在玉堂中。 李方叔 《东皋杂录》说“李方叔为人气韵豪迈，东坡认为他的诗赋词卓越，意趣不凡。东坡被地方官府向朝廷荐举，当时方叔不是被荐举的人才，东坡赠他的诗说‘与君相从非一日，笔势翩翩疑可识；平时漫说古战场，过眼终迷日五色。’方叔的诗文甚工，我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记起《北海文举堂》这首诗等等。” 《孔北海堂》 卯金自中叶，已若子南周；阿瞒制威福，九鼎若缀旒。余子不复忌，多士例为仇；崭然见芒角，已坐锢与钩。谁知英雄彀，翻令作罝罘；假手陷正平，谑玩戮杨修。小慧尚必除，伟人那得留；凛凛孔北海，胸次包九州。倘令坐庙堂，大盗当寝谋；专诛及斯人，遂负壑与舟。当时同朝士，苟生盍包羞；身死名亦灭，白骨委山邱。先生虽千载，生气尚横秋；当时眼中意，付与一醉休。文人具文行，来作东诸侯；尚友天下士，复于古人求。作亭俯层城，持杯想风流；壁间妙著述，腾光昏斗牛。文存人亦亡，应从文举游；我生真碌碌，与世甘沉浮。思为坐上客，扬觯和南讴；无成老岩谷，哀哉空白头。 王琪 《复斋谩录》说“晏元献去杭州赴任的途中，经过维扬，在大明寺休息。他闭上眼睛让侍史读寺中墙壁间的诗板，并告诉侍史不要念出诗是某地某人所写。念到终篇，好的诗没几首。侍史又念了一首，晏元献问是谁所作的诗，知道是都尉王琪的诗。于是晏元献召来王琪，让他在身边办事，后成为晏元献的侍从。山谷南迁时，也是令侍史读诗板，读到其中一绝句时，他看了看名字，说‘果然是我的学生葛敏修啊。’” 《题大明寺》 水调隋宫曲，当年亦九成；哀音已亡国，废诏尚留名。仪凤终沉迹，鸣蛙只沸声；凄凉不可问，落日下芜城。 葛敏修 《题南华竹轩》 不用山僧供帐迎，世间无此竹风清；独拳一手支颐卧，闲看岭云生未生。 邢居实 《王直方诗话》说“双井人黄叔达，字知命，刚从江南来，他与彭城人陈履常一起到城南见法云禅师。二人到夜里才回家，经过龙眠（指画家）李伯时住的地方，当地人看到身穿白衫的知命骑着驴一路摇头唱歌，履常负杖挟囊跟在身后，以为来了异人。伯时将这情景画成画，邢敦夫作长歌等等。邢敦夫当时还不到二十岁。” 《题李伯时画黄知命骑驴图》 长安城头乌欲栖，长安道上行人稀；浮云卷尽暮天碧，但有明月流清辉。君独骑驴向何处，头上倒著白接篱；长吟搔首望明月，不学山翁醉似泥。到得城中灯火闹，小儿拍手栏街笑；道傍观者那得知，相逢疑是南山皓。龙眼居士画无此，摇毫弄笔长风起；酒酣闭目望穷途，纸上轩昂无乃似。君不学长安游侠夸年少，臂鹰挟弹章台道；君不能提携长剑取灵武，指挥猛士驱貔虎。胡为脚蹈梁宋尘，终日飘飘无定所；武陵桃源春欲暮，白水青山起烟雾；竹杖芒鞋归去来，头巾好挂三花树。 晏殊 《诗事》说“《晏元献文集》里面的诗最多，有几万篇。宋元献尤其喜欢的是‘楼台冷落收灯夜，门巷萧条扫雪天’和‘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现在我将全首收录在此。” 《正月十八夜》 槿户茅斋雅自便，京华风味入新年；楼台冷落收灯夜，门巷萧条扫雪天。病酒不闻花外漏，放朝仍得日高眠；何妨静习闲中趣，欲问林僧结净缘。 《寄远》 宝毂香轮不再逢，峡云巫雨杳无踪；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鱼书欲寄无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陈辅 《诗事》说“丹阳人陈辅，字辅之，自号南郭子。他以诗闻名于世，深得作诗的奥妙。年轻时荆公很看重他，陈辅曾经向荆公献《生日》诗等等。所有的献诗中，荆公只喜欢陈辅的这首《生日》诗。” 《上荆公生辰》 十月江南已得霜，相君门客小山房；冬深柏子和香扫，准备生辰作好香。 杨轩 《云斋广录》说“淇川人杨轩有作《咏牡丹》诗等等，罗隐有诗句说‘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他们二人的意趣不同。杨轩是故意挫风花，为了警诫。” 《牡丹》 杨妃歌舞态，西子巧谗魂；利剑斫不断，余妖钟此根。光华日已盛，栏槛岂长存；寄语寻芳者，须知松柏尊。 《一日曲》 《许彦周诗话》说“杨轩作的诗句句精练，比如有‘焚香露莲泣，闻磬清鸥闲。’这样的句子，有些像欧阳文忠公的诗句。其他的古体有‘朱弦疏越，一唱三叹。’读者读他的诗，应该从意趣上去了解。杨轩宠嬖曹氏，为曹氏作了《一日曲》诗。” 《一日曲》 妾家邓侯国，肯愧邯郸姝？世本富缯绮，娇爱比明珠。十五学组紃，未尝开户枢；十六失所适，姓名倾里闾。十七善歌舞，使君邀宴娱；自兹著乐府，不得同罗敷。凉温忽荏苒，屡接朝大夫；相权不及情，何异逢路衢。昨日一见郎，目色曾不渝；结爱从此笃，暂隔犹恐疏。如何遂从官，去涉千里途；郎跨青骢马，妾乘白雪驹。送郎郎未远，别妾妾仍孤；不如水中鳞，双双依绿蒲。不如云间鹄，两两下平湖；鱼鸟尚可托，妾今谁与俱。去去约春华，终朝怨日赊；一心思君子，便拟见梅花。梅花几时吐，频掏阑干数；东风若见郎，重为歌金缕。 王观 《竹坡诗话》说“唐朝那么多人作乐府，其中以张文昌为第一。近代高邮人王观也不错，但是大家不知道他。王观曾经作《游侠曲》诗等等，这一篇的词意类似李太白，可恨竟然不能像文昌那样出名。看到《莫恼翁》这篇，王观有能力与文昌争衡啊。” 《游侠曲》 雪拥燕南道，酒阑中夜行；千里不见仇，怒须如立钉。出门气吹雾，南山鸡未啼；腰间解下聂政刀，袖中掷去朱亥椎，冷笑邯郸乳口儿。 《莫恼翁》 谷垂干穗豆垂角，雨足年登不胜乐；乌巾紫领银须长，白酒满杯翁自酌。翁醉不知秋色凉，儿将翁须孙撼床；莫恼翁，翁年已高万事慵。 张耒 《竹坡诗话》说“本朝作乐府的人，张文潜是第一。文潜所作的乐府，刻意模仿文昌，并超过文昌。不久前我在南都曾经见到张文潜亲手写的《仓前村民输麦行》，他在后面题说‘这篇是效仿张文昌，但是言语繁杂。’我才知道他原来这么喜欢文昌。” 《输麦行》 场头雨干场地白，老稚相呼打新麦；半归仓廪半输官，免教县吏相催迫。羊头车子毛布囊，浅泥易涉登前冈；仓前买劵槐阴凉，清严官吏两平量。出仓掉臂呼同伴，旗亭酒美解衣换；半醉扶车归路凉，月出到家妻具饭。一年从此皆闲日，风雨闭门公事毕；射狐罝兔岁蹉跎，百壶社酒相轻过。 许彦国 《漫斋语录》说“王融有作古乐府《长夜吟》，但是只说夜长而已。近代的许表民业写《长夜吟》，诗中道出新意。” 《长夜吟》 南邻灯火冷，三起愁夜永；北邻歌未终，已惊初日红；不知昼夜谁主管，一种春宵有长短。 朱敦儒 《竹坡诗话》说“几年前，朝廷发生了很多事，郡县都不颁布下年新历，导致地方晦朔不同。朱希真到广中，作了《小尽行》诗等等。诗中表达恨自己未能与世隔绝，时常能听到不好的消息来打乱心情。” 《小尽行》 藤州三月作小尽，梧州三月作大尽；哀哉官历今不颁，忆昔升平泪成阵。我今何异桃源人，落叶为秋花作春；但恨未能与世隔，时闻丧乱空伤神。 陈去非 《竹坡诗话》说“扬子云喜欢写书，用自己的见解了嘲讽当世。后来，很多人在议论他的观点，但大部分都不能说到重点。陈去非也作了一首不到四十个字有讥有评的诗论扬子云，那些写千万言评扬子云的，都未必能超过陈去非这首诗。” 《扬雄》 扬雄平生书，肝肾闲雕镌；晚于玄有得，始悔赋甘泉。使雄早大悟，亦何事于玄？赖有一言善，酒箴真可传。 许彦国 《夷坚庚志》说“青州人许彦国，字表民，是进士，善于作诗。有回到河朔旅游，曾经写了《燕蓟余民思汉歌》系列诗，第一首是叙述石敬瑭割燕地，贿赂契丹；然后是说耶律德光侵犯汴京；俘虏严峻，描述燕人思汉，诗中的言辞凄楚，总共有一千句左右。其中有‘燕蓟余民宜自省，百年陷虏直愁人。’‘勿怨眉舆事洪靖’，是引用唐朝张洪靖刚进入燕地，他坐在肩舆上，燕人骇异不悦，于是有后来的朱克融之变的典故，用意很深。吕忠穆的父亲任沂州沂水宰，在他所管辖的县境有穆陵关，穆陵关就是《左传》里说的‘南至于穆陵’。彦国经过这地方时，作了诗等等；有《咏项籍庙》两绝句等等；他的《渔翁》诗说‘溪鸥散后夜无伴，荷叶老时秋有衣。’《瑞香》诗说‘北方野客不惯见，明月满衣犹倚栏。’皆为北方学者所称道，可惜他在官场不顺。” 《寄沂水宰》 楚甸齐封自此分，穆陵遗俗久犹存；岂知今日鸣琴宰，即是当年赐履孙。且有清风消酷暑，更无惊犬吠黄昏；畏人客子成安枕，独宿荒村不闭门。 《项籍庙》二首 一 曾被秦人笑沐猴，锦衣东去更何求；可怜瞭瞭重瞳子，不见山河绕雍州。 二 千古兴亡莫浪愁，汉家功业亦荒邱；空余原上虞姬草，舞尽春风未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