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霸明】月明花满池（二十五 完）
一个月后，龙泉府的柳家重新开门迎客。仆从们里里外外忙着洒扫，灯笼也换了新的，还点了好几串鞭炮，说是要去去晦气。
柳家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如今不再扣有通敌的帽子，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帮助朝廷捉拿内奸的忠烈之家。
荷语园的几株梅树正热烈地开着花，柳千庭站在梅花树下仰头望着，想到那一年，陆语也是站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姿势在看花。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所以，他拒绝了？”陆巳穿着今冬新款的狐狸披风，手里抱着个暖炉，饶有兴趣地问道，“我还以为，他都能追你追到河阳去，你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还怕你心急，婚事办得匆忙，特意让狼崽子提前准备了厚礼，哪知只有你一个人回来的。”
说起这事儿，柳千庭就忍不住额角直跳。不仅是陆巳，这些人自从知道他是一个人回来后，仿佛上门看猴子似的，挨个来串门，开门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的心上人跑了。
尤其是那叶家三公子，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在下不才，也就江湖人脉广了些，听说陆语公子跟着姐姐一家去了晟江，我特意让朋友去帮衬了些许，不用谢我。”叶知冬大冬天也不嫌冷，摇着扇子在柳千庭面前讨人嫌，“对了，明日我就准备南下，可能会去趟晟江，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吗？”
然后叶知冬被柳千庭撵了出去，走得时候还笑得很开心。
回想起这些糟心事，柳千庭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叹着气说道：“陆语觉得自己年纪有点小，不想这么早就大婚，正巧他姐姐一家要四处行医两年，他想跟着一起游历闯荡一下。”
陆巳轻笑了一声，道：“你也是真大方，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柳千庭想起那时陆语一脸央求的表情。前一刻他才说过陆语是自由的，后一刻就全盘否定，将人硬拴在身边，未免太过于残忍。“我们定了个两年之约，这两年内，每个月要有书信来往，要告诉我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两年之后，他十九岁，我们成亲，成亲之后，他想去哪里，我陪他去。”
“哦……”陆巳一个音拐了几个弯，促狭地看着柳千庭道，“我可不觉得你能老老实实就这么放任他在外面。”
柳千庭笑了笑，但没说穿。这是自然，他的掌控欲无法让他彻底放手，在陆语看不见的地方，自然有柳千庭的人暗中陪在身侧。有胆敢觊觎陆语的就撵走，若陆语对别人动了心……江湖纷乱，死一两个也不算是什么事吧。
陆巳笑而不语，品起柳千庭带来的江南茶，过了会儿，沈管家端着个长条形的盒子进来了，上面还放着一封信。
“陆语公子寄来的，说是特意多给了银两，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府上，”沈管家把木盒子往前一递，做了个鬼脸，“嘶，表情控制下，这大太阳都没你的笑容灿烂。”
见柳千庭心思已经全在盒子上，无暇顾及别的，陆巳知趣地不再打扰，借口酒楼有事，和沈管家一起离开了荷语园。
沐浴更衣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柳千庭还是认真洗干净了手，点燃了一份木香，又泡了壶新茶，才悠哉悠哉地坐在桌前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个卷轴，打开后露出一幅画。画中有一株红梅树，树下有两个人，矮一点男子头顶盖着披风，仰头望着对方，高一点的微微弯腰倾向对方，伸手刮着对方的鼻尖。
“不知道的还以为画的是柳千乘呢。”柳千庭嘀嘀咕咕，脸上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倒是有默契……这小没良心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人的脸，那一年他们在红梅树下重逢，有了作画之约，有了信物交付。自那天后的两年，柳千庭一度过得十分艰难，可内心最柔软的位置，始终有一个人的身影，陪伴着他每一个不眠的夜晚。
陆语寄来这幅画被柳千庭认真装裱起来，挂在了书房日日欣赏，结果一个月后，陆语又寄来一幅画。这回不是画卷，而是和信一起装在了信封里。笔触也十分潦草，像是赶时间匆匆画下的。
画面上依旧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只是这景色有些陌生，好像是在一处高山上……远处这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柳千庭有些疑惑的展开信，紧接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信中先是详细的讲述了这一个月来的行进路线，治了哪些人，遇见什么事。信的末尾以一种十分炫耀的语气说自己第一次爬了高山，见到了不错的日出，可惜柳千庭看不到，姑且把他画在一旁，聊以慰藉。
后来这样的小画每月都有一到两幅，有时细致，有时潦草，有时是两人曾经共有的回忆，有时候则是陆语独自一人见到的，想要同他一起分享的风景。
柳千庭将每幅画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心中充满欢喜，思念也越来越深。
除了陆语每月寄来的信，跟在陆语身旁的暗卫每半月都会传回详细的报告，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每一日的心情如何，事无巨细。
沈管家看着书房桌案上厚厚的一摞调查报告摸了摸下巴，次月，陆语的来信中多了一些莫名的叮嘱：请不要和倒酒的侍女随意聊天。
随意聊天？不过是有心怀不轨的合作搭档想要用些美人计，自己当时是婉拒了的。
得，身边出现内鬼了。柳千庭淡定地收起信，望了一眼旁边抱着手仰头望天的沈管家，什么也没说
只是不明所以的柳千乘遭了殃。柳千乘如今不再去庙里修行，每天跟着自家兄长学习如何谈生意，并被迫代劳了所有的应酬。柳千乘哀嚎不已，他性子浮躁，实在不擅长这些皮笑肉不笑的场合，不过他这不爽就撂挑子不干的急性子，倒也阴差阳错地谈成了不少生意。
两年之约还剩下一个月，柳千庭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头一回觉得度日如年。他已经想好了，到了约定的日子对方若还不肯回来，他这“正人君子”的伪装不要也罢，说什么都要把人绑回来，按着头押上花轿，拜堂成亲。
许是柳千庭等人等的心烦意乱，觉得最近的事样样都不顺。粗枝大叶的柳千乘又把账目记得一团乱，身边的两个护卫纷纷告假，一个回去娶媳妇了，一个媳妇要生孩子了，更显得柳千庭是个孤家寡人。
柳千庭周身的气场比屋外的冰雪还要冷，柳府上下安安静静，连柳千乘这个厚脸皮的都不敢来触自家亲哥的霉头，生怕被殃及无辜。
沈管家轻轻叩了下门，站在门口汇报到：“接替休假护卫的新人来了。”
柳千庭正皱着眉批改柳千乘交上来的经营报告，心情烦躁得很，头也不抬就是一句回怼：“沈管家真是年纪大了，这种事也要来汇报我听吗？”
沈管家摸了摸鼻子：“以往我就自己决定了，现在这不是因为你最近难伺候得很么。真不见？不见我就让人走了昂。”
柳千庭笔顿了下，叹了口气，向后一仰，揉着酸痛的眼睛。
“带进来吧。”
沈管家转身离开去带人，柳千庭靠在椅背上，试着用这短暂的片刻缓解下疲劳。可他半晌都没听见有人进来，心中暗自抱怨沈管家带个人也这么慢，刚睁开眼准备起身看看情况，却见眼前一张熟悉的脸，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柳千庭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地揽住了对方的腰，猛地将人按倒在了书案上。
砚台掉落在地，污了地面，桌上的纸笔也哗啦啦地落了下去。可怜的弟弟还不知道自己抓耳挠腮写了两晚的东西已经被污得不能再看，可却没人在意了。
近乎两年没见的人就在眼前，温顺地任由柳千庭粗暴地压着他肆意亲吻，两人之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再也容不下任何多余的事务。
一切美好得仿佛在梦中，一切都那样不真实，于是柳千庭强行找回了些许理智，微微退开些许，贪婪地用目光描绘对方的面容，低哑着开口说道：“新来的小护卫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上来就投怀送抱的？”
陆语眨了眨眼，抬起小腿将柳千庭的腰环紧了。
“新来的小护卫武功还不够好，怕落选，只能先投怀送抱了。”
烛火摇曳，床幔也摇曳，能工巧匠打造的雕花木床，正在夜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伸出了床边，可紧接着便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捉了回去。
“我……我不行了，饶了我吧。”陆语发丝凌乱，眼泪汪汪地求饶，可腰还被对方揽着不撒手，只能费力地向后挺起。
柳千庭吻了吻对方汗湿的后背，轻笑着道：“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语迷茫地望着他。“我当年说什么了？”
“你说……”柳千庭将陆语的手拉了回来，重新掩好帷幔，“你说小别胜新婚，云雨至天明……”
陆语瞪大了眼睛，可已经来不及反驳，就被人堵住了唇舌。
这个伪君子，这个臭流氓，他明明没有说过后半句！
柳千庭一向言出必行，这一点在情事上可不算什么优点。陆语一夜没能睡，好不容易熬到公鸡打鸣，柳千庭才肯放过他，抱着他去沐浴。可陆语头刚沾上枕头，就又被拉了起来。
“别……我真的不行了，饶了我吧……我不敢再跑了……”陆语快要哭出来，哼哼唧唧的，只想躺下睡觉。
柳千庭亲着对方的脸，忍住了心疼。
“乖，再坚持下。”
柳千庭说着让他坚持，却没有再对他动手动脚。两名侍女各自捧着一套衣服进来，陆语迷迷糊糊被换了衣服，才发现身上穿着的，是大红色的喜服。
柳家这婚宴摆的十分突然，早起推车兜售馒头的小贩停下脚步，好奇柳府怎么一夜之间就挂上了大红灯笼。
良辰吉时，整条长街放起了鞭炮，孩童们在大街小巷中跑来跑去，奔走相告。
“柳家老爷娶媳妇了！宴席要摆三天三夜，人人都能去吃！”
荷语园内，陆语尚在迷茫之中，红色的喜服下还留着昨夜留下的爱痕，就被拉着洁面梳发，推着去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门外是围观热闹的亲朋好友。
二拜高堂，堂上坐着的是柳夫人，还有陆语的姐姐。
夫妻对拜，陆语没有盖红盖头，手里牵着红绸，哭笑不得地看着柳千庭，深深地弯下去腰。
这个男人，真是一刻也不愿意等啊。
陆语刚直起腰，朋友们欢呼着一拥而上，将一对亲人推着进了新房。新房还是在荷语园，拜堂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布置完毕。
本以为拜了堂，新郎官总该要去前厅招待客人了吧，他是不是可以睡觉了？哪知赞者又笑盈盈地凑了过来，一脸还没结束的表情。
同食肉，共饮酒，结发成夫妻。两缕青丝被红绳紧紧拴在了一起，塞入锦囊，交到了陆语手里。
小巧精致的锦囊，轻飘飘的，却也是沉甸甸的，承载着两人的过去，也将见证两人的未来。
赞者告天，宣布礼成。柳千庭给沈管家递了个眼神，沈管家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咋咋呼呼地把看热闹的众人都招呼到外面喝酒去了。
叶知冬走前还特意留了狠话，让柳千庭别想躲在婚房，赶紧出来喝酒。
柳千庭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依然专注地盯着新婚的爱人。
“看你这表情，似乎有话想说？”柳千庭看着对方，一刻都错不开眼，身着喜服的陆语实在太好看了，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陆语红着脸，小声开口道：“我现在……能睡觉了吗？”
屋内片刻沉寂，柳千庭笑出了声，拥着人倒在了床上。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一路赶回来，本来就很累了，都是我的错。睡吧，我和你一起睡。”
“外面呢？你不管了？”陆语微微抬起头。
“嗯，有千乘在呢，他能喝的很。”柳千庭把人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洞房花烛，新人穿着衣服盖着被纯睡觉，估计你我也是头一人。”
“这样挺好的，”陆语闭着眼睛，声音开始变得晕晕乎乎，越来越小，“可别像上回一样折腾我了……我……”
“上回不算，上回也是我的错。”柳千庭吻了对方的额头，听见陆语的呼吸趋于平稳，已然是已经陷入熟睡。
柳府的前厅热热闹闹，众人推杯换盏，庆祝这一门喜事，而荷语园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月儿高悬，荷花灯陆续亮起，飘满池塘，伴随着相爱的人，潜入梦乡。
（全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