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两位教练(上)
“想不想练?!不想练就都给我背着拍子滚!”一声怒吼响彻球馆。
这就是我听王导说的第一句话,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这一声吼,也让我怕了她好多年。
王导是我的启蒙教练。我刚去业余体校练球的时候,王导三十出头,说话中气十足,一口地道的武汉话,自带“女汉子”气场。
也是可能因为她是这样的脾气,我们那一批三四十个熊孩才服她的管。

现在想起来,如果要问我在王导那学到了什么独门技术绝活,那我还真回答不出来。
她虽然脾气大,时不时对着训练不上劲的孩子吼一顿,但对于我们的训练进程,她从来都不着急,总是要求我们一步一个坑,切实地把基础掌握好。
记得刚学球的那会儿,我光架拍挥拍就练了整整一个多月了。其实对于小孩子来说,可能当时还是挺有情绪.
比如我,我那时候感觉羽毛球怎么这么枯燥,心想着早知道就报隔壁的篮球班了,而且特别羡慕那些可以在场上打球的队员,总是想赶紧夸过这个苦练基本功的阶段。

小时候不懂得的事情,在长大后的某一个瞬间,就会突然明白,那个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
有的时候,王导看上去太严格了,这的确让很多学生和家长接受不了,所以业校的队员总是有人来,有人走,但王导对自己的教学方式一直都很坚持,好像从不在意别人的非议,依旧我行我素。
其实很多家长心疼孩子,觉得教练太严格,孩子压力太大,而且总是练基础,又不上场,完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果,所以大人孩子在心理上都很难坚持,这种现象很普通。

王导对这样的情况即理解也觉得无奈,她对羽毛球学习方式的执着,也有很多追随者,比如我,我的父母比较认可“严师出高徒”的传统观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离不弃地跟她练了好多年。
练球这么多年,有件事儿,是让我终身难忘的。
有次全队练杀上网步伐,那时的我们最讨厌的就是步伐训练了,又累又枯燥,于是想偷懒的我耍了个滑头,每组都跑得慢一点再少跑两个来回。
想着:“反正这么多人训练,教练她应该注意不到我吧。”果然到了下训,都没有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正当我窃喜着准备回家时,王导一把从后面拎住了我,面无表情地说:“去,重跑20组。”

我已经不忍回忆当时是怎么撑过那地狱般的步伐训练了,只记得练完后王导对我说:“记住了,如果你图一时的安逸,那再之后,你就要花成倍的代价弥补,训练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从此以后我再不敢偷懒半分,我也始终把这段话记在心里。
小时候的我,除了在学校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留在了球场。
在业校的那五年也是我儿时记忆中非常美好的一段回忆,苦是苦,苦过去了,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光,这束光无关球场上的输赢,只是让我内心更加坚定。

王导作为我的启蒙教练,她的严厉就像火,时时刻刻点燃我心里那束光,陪伴着我往后的整个运动道路。
13岁时,我因到了年龄,需要从业校离开,又因为种种原因,我两年都没有练球,两年后再见到王导,我急于恢复训练却又找不到好的去处,非常无助又迷茫。
王导了解到我的情况后,带我四处找训带青训的教练,从注册运动员,到往后的比赛,一直到我考大学,我羽毛球的每一步路上,她都陪伴着我,给我力量,让我能走下去,我时常想表达感激。
她说:“既然是我的学生,我就一定要管到底。”我们年轻,大多数的时候并不知道“管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所倾注的时间、精力和心力,也不能以一日一年来计算。

一个教练对学生的付出也不是一时的成绩可以衡量的,而更多的是在人格上的影响,她在我心中,也早不是当年那个不近人情的严厉形象,取而代之的是让我内心坚定的人,让我在迷茫中找到方向的人。
前些日子回去看她,王导依旧还是当年初见时那个模样,还没走进体育馆就听到了她的吼声。
她笑着跟我闲聊,“我以前以为你们就是最不能吃苦的孩子,所以经常吼你们,想不到现在的孩子,条件都好,居然比你们当年还不能吃苦,看来我还得继续吼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