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天正好，你若在场——纪念诗人海子而作

    他就这样躺在山海关那侧的铁轨上。

    他微笑着。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独特的告别方式。仲春，离大海不远。闭上眼，他的心就能感受到浪花奔涌的声音，正如他将死寂却仍固执热烈的心。他撕下一片纸，面临死亡空寂的冰冷让他明白他前一天长篇大论的幼稚。他写下最后一段话，然后躺下，将纸片放进口袋里。他放心地让他的心在铁轨上慢慢冷却，让他的大脑回到从前。

    他出生在一个名人辈出的小城。他也不负众望，早早地考入了人们朝思暮想的中国最高学府，也早早地他分配到了一所大学任教。他的人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无疑会是更加璀璨的。然而，他带到任教大学的除了知识，还有他业余最大的爱好-----诗歌。

    他将他的情绪融入他的诗歌，诗歌是他的生活，他的灵魂。他用短诗感叹他周围的生命之火。他在大学上学时还认识了两位志同道合的诗友，他们有个宏大的目标——用他们的语言谱写《神曲》。他于是歌颂太阳，用他史诗般的语言锤炼出太阳的不朽，用璀璨的光芒洗涤腐败的灵魂！他相信，他的长篇史诗必会像太阳般万古弥新！

    但他失败了。他的长诗寄托着他的希望，反而转化为作家们的唾弃。他们觉得面前这个法学教授的短诗还强差人意。长诗？一行行不知所云的字符拼凑，也能叫诗？唾弃转化为讥笑，讥笑这个大学学法律的人也妄想触及文学的高峰。

    他变了。他的精神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短诗只是他的生活，长诗却是他的根柱！他们呢？他们要毁掉他的根柱，去碾碎他的生活！他的灵魂因而受到波动，他幻听，听到的是梦魇的呼号；他幻视，看到的是恶魔的召唤；他痛苦，感受到的是无人理解的痛楚！他想到200多年前另一个人的悲伤——梵高。他的旷世神作是在他自尽时才被世人所熟知。

    对，用生命，用生命为这史诗献上最后的悲歌！

    他在日记写下最后的抒情，在幻象中重演了自己的终结。

    他终于在这一天，出发了。

    临行，他留下五封信，虽然他已经不想再将它们作为自己在这世间最后的话语了。他孤身一人，来到山海关。

    山海关，多美的景色，连山傍海，春天来临，春暖花开。

    他面朝大海，目光凝视天空，向着夕阳的余晖，合上了眼睛，他就这样躺在山海尖那侧的铁轨上。

    火车驶过，呜鸣声唱响了他的挽歌。风拂过了他的面颊，安抚他孤独的灵魂就此拥抱他所歌颂的太阳。

    衣服的口袋上，只有一张纸片，一行字。

    “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师，我叫查海生，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