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境却不往

       

        漆黑的地平线贪婪地吞噬着残阳的余晖，天边的暮鸟摇摇坠坠发出嘶哑的吼叫，几束橙色抹在寂寥的甲板上，洒在她的身上。她坐在边缘，洁白的裙摆和着风摇晃，手中的抱枕温顺而安稳的躺在怀里，随她眺望着无尽的深海，懒洋洋地哼着悠长的歌，唱着无人欣赏的曲，安宁笼罩这一方天地。

        那背影看起来甚是落寞悲伤，但其实她享受着难得的孤独时光。

        呵，孤独。

        呵，享受。

        “她一直是这样的，”阿米娅咬着嘴唇，“总是一个人。生活上的交际屈指可数，任务中的合作基本为零，除了干员幽灵鲨与格拉尼能与她相谈几语，就没有其他人能够接近她。”小兔子迟疑了一下，兔耳朵前后摇摆，“或者说，是她在刻意的回避。”

        “她在努力地把自己藏进角落，期望没人发现她。”

        我盯着整齐的白色秀发，聆听着依然低沉的不知名曲目，叹了口气，脚尖一转，尽可能轻地向她走了过去。阿米娅摇着小脑袋想了一想，离开了甲板，此刻的世界只剩下我与她。

        一步，再一步，我踱步而去，同时竖起耳朵，想将歌声听得再清楚一点。一只海豚跃水而出，庞大的鱼群分分合合，柔美忧伤的嗓音戛然而止，手里的抱枕猛然间被攥的满是褶皱，一个狮子摆头，尖利的视线刺痛皮肤，猩红的双眼伴着沉重的呼吸，令我战栗而停下脚步。她却愣了一下，眸子中的红色迅然消退，怀中的虎鲸也挣脱了双手的束缚，像是从战场上的厮杀大将突然变成了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她慌乱的站起，不顾杂乱的裙子，迈开步子即刻离去——甚至脸颊中透着微红。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怔，随即手臂用力，准备甩开。

       “不愿意看见我吗？”我轻声问道。

        像是神奇的魔力乍现，她停下了动作，摇了摇头。

        “那我不碰你，陪我聊聊，行吗？”

        头部微点，却又改了心愿，失落的晃了晃，咬咬牙，打算不辞而别。

        我挡在了她身前，“我听阿米娅说了，接近你的人会受到……诅咒，是这个原因吗？”

        来自深海的赏金猎人仿佛鼓足了勇气，深呼吸，又好像祈祷着，小声说了一句，“是，博士。”

        我笑了，虽然带着面罩，但我知道她感受到了。太阳已然完全落下，暮霭沉沉，赤云燃烧着，温暖从手上传递而去。“你不必担心，有罗德岛，有大家，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这次却是坚定的摇头，愤恨在眼中一闪而过，又无可奈何，语言前所未有的软弱，“我做不到。”她看着我，“博士，我…我做不到。”她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但一滴眼泪未曾流出，“我不能保证您的安全，我做不到。”

        我的手抚上她的头，她浑身如同触电般颤抖，一点点放松下来。“不，在我眼里，蒂蒂无所不能，任何任务都可以完成，不是吗？”

        “不，不……”她喃喃道，“我无法保证……请您……离我远一些……”她的面容扭曲，在不断地挣扎，“求您……离我远一些！”

        “我相信，一定可以……”

        “我做不到啊！！”她大声嘶吼出来，泪水潺潺而下，双腿一软，倒在我的怀里，虎鲸玩偶无力地摔在地上。“每一个……每一个人，因我而死去，我却……什么都做不到……我好痛啊！”

        嚎啕着，放声哭泣，我静静地抚着她的背。

        “为什么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呢？”不知过了多久，声音飘落在她的耳中，一双泪眼朦胧地看向我，“自己不能解决，那就我们一起。”我抱紧了她“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会的。”

        眼睛眨眨，泪珠在睫毛上一闪一闪，思考良久，将要开口，我伸出手指抵上了她的樱唇，“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我答应你，只要出事，立马离你远一点，可以吗？”

         她最终点了点头。

        “博士，”她想了很久，“我特别想像他们一样，可以与您随意的交谈，可以与您快乐的玩耍，可我连静静地陪着您都做不到。我想，可现实不允许。”

        “那以后，就没这么多顾虑了，明天来做我的助理吧”我望着她惊喜的眼神，“去吧，准备一下，早点休息。”

         ……

        月夜清净，只余我一人，笑容褪去，我迎着海风站立，她走时发自内心的笑容历历在目。我攥紧了拳头，“可以的，可以的。”

        “只是万一……万一而已……我做得到的。”

        “必须做到。”

        凤逐渐大了起来，我转身走进眼前的庞然大物，它与里面的人给予我莫大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