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0495
I.0495 纪东的天空自我记事起便是灰蒙而不见天日的，那太阳总是被遮住，只在云层的缝隙中显露出暗淡的日光。 第三次世界大战把世上的所有都拖入了深渊，那些记忆中的美好事物几乎被我淡忘，又或者被彻底遗忘。 也许我还记得一些过去的美好，可当我来到这里时却又只感到深深的陌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来过这里，否则又为什么会感到陌生？ 我抱着枪，默默转身离开我儿时所在的学校门口。 我还在念书时的老师，那些曾经所相处的和蔼人们，还有学校门口的糕点摊……他们都不在这里了。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生活垃圾与碎砖随处可见，周围的民房像是被可怖的怪物都啃了一口，陈旧又破烂。 远方在这时传来一阵轰鸣声，地面随之震动了好几秒才停下。 在一辆报废的轿车旁停下脚步，我转头看向满是裂痕的车窗，那里面有一个身着作训服的男孩，他戴着遍布刮痕的MICH2000，从头盔的护耳间露出了些许白色发丝。 他的手里抱着一把被脏布条包裹的MK18，身上还斜挎着各种各样的战术装备，棱角分明的稚嫩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用一双蔚蓝色的空灵眼瞳与我对视。 那是我。 我很幼稚的和车窗里的我对视了一分钟，噢…我是这幅样子，现在的我原来是这样的。 右臂的臂章上刻画着一颗狰狞笑脸的子弹，大大的HOS用加重的白色字体印在其下方，而左臂上的臂章则是赤红的国旗，胸口的魔术贴上贴着0495的数字，而头盔上的魔术贴则贴着我的血型编号和士气章。 “……” 撕掉右边的臂章扔掉，我在窗前咧起嘴角做出了一个微笑，但车窗里的人只是动了动嘴唇，一点弧度都没有。 我忽然觉得烦躁了起来，迈步从地上的魔术贴上踏过，走向街道更深处。 “嗤滋——编号0495，立刻回到战场，你这是战场叛逃！” 对讲机里的人说着西部的通用语，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头一次发现他们能这么让我讨厌。 “HOS的走狗，我们现在是敌人了，”我晃了晃身体，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告诉哈沃森，我会记住这些事情的。” “你……0495，你确定要与我们为敌？.” “已经是了，从你们当上侵略者的那一刻，我与哈沃森佣兵团就是敌人了。” 沙沙的无线电杂音沉默下来，再没了任何动静。 调整对讲机进入附近的军用频道，顿时嘈杂的人声和信号干扰乱成一团，于是我又赶紧更换了传输距离，频道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叹了口气，我在一座单元楼门前驻步，抬起头打量着我曾经的住所，努力在记忆力回想着过往的事物，但它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的父母在撤离时死在了一颗失去准头的火箭弹下，他们当时所乘坐的大巴车和军队的装甲车因为凑的太近被敌人的火箭弹一起波及了，而那些敌人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在乎平民的生命。 家人啊…那也是很美好的东西。 仔细想一想，每次身疲体累的下班回来后都可以在家里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在你受伤时会担心你，还会在你困难时尽一切照顾你的人，绝不是为了利益和负面的理由，仅仅是身为家人的身份而付出。 多么美好，幸福，他们温柔的话语总会徘徊在你的耳边。 但我现在似乎记不清他们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比喻，我…说不明白，我一直嘴很笨，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好的词语去修饰这些话语。 是的，这是我的家，但这座家已经空了。 我反复想着过去的记忆，那些东西真的很美好，尽管和我现在所处的现实就像割裂开的另一个空间，哪怕它们的区别很大，我也不愿意去分辨。 在蒙尘的沙发上坐下，我抱着枪在沙发上进一步蜷缩起腿躺下，盯着客厅的全家福发呆，那灰尘恰好的蒙住了整个相框，但哪怕看不到里面的照片我其实也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 我有时也会想自己为什么不去把灰尘扫净。 但那样的落差会让我难过很久，很久…很久，我宁愿淡忘他们，这样我就能好过些，好受一点，这样就足够了。 现在的生活很糟糕，所以不能再更糟糕了。 冰箱里还有上次回来留下的格瓦斯和肉罐头，但我庆幸的是现在镇子里还有电，让我这个迷茫者在这时候也能喝上一口冰饮。 肉很凉，但我并不排斥，这又不是什么毒药，能吃就行，在外摸滚爬打的佣兵生活终究不是白费的。 喝下一口格瓦斯，我又挑起冰凉软散的咸酱肉腩塞进嘴里嚼碎咽下，伸手调整无线电频率开始收听附近的频道。 嘭…嘭嘭…嘭—— 这次是炮声，它们的轰炸连镇子里的我都能感觉到明显震感。 “嗤滋…他们在对自己的尖兵做掩护，该死，趁着夜色的突袭吗。” “长官，B组已经和敌方尖兵交战了……” “A组呢？” “A组全员已断开通讯连接5分钟。” “A组连10分钟都撑不到？！” 我闭上眼，静静数着炮击次数。 “纪东养了一帮废物。” “敌人似乎是顶尖的尖兵，B组已经伤亡过半…长官？” “我们在O-90-20的机场绝对不能丢掉，让所有尖兵去支援B组，务必把他们击毙在防线前。” “B，B组失去通讯连接！” “靠！一帮废物！让C，D组——” “……” 频道就在这时候断开了。 我瞪大眼睛，鼓捣了几下无线电，发现没动静之后也只能放弃，无聊的躺在沙发上静数着炮击次数，一股困意也浮上脑海。 “30。” “31…” 意识逐渐模糊，但远方的炮击仍未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