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忆》续文

第十五章
“贾瑄并没有带走孟春妮?”月灼惊讶地看着李皓,她认为以贾瑄的个性,应该早就将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李皓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低估了展昭,也低估了贾瑄,更低估了贾瑄对展昭的喜爱和信任。”
“展昭向贾瑄要了五日的期限,他究竟想干什么?莫非.......”月灼说到这里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不可能!”李皓打断了她,道:“就算他在帮覃妙压制伤势时有所发觉,也绝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更不可能知道时限,再说,如果真的等到五日之后,你觉得展昭还会是我的对手?你就放心吧。”李皓笑着拍了拍月灼的肩膀。
“那还有白玉堂呢。”月灼还是不放心。
“傻瓜,到时候我若直攻展昭,以他们的交情,白玉堂最多只能全力护展昭周全,哪还有能力与我对抗并且擒住我?”李皓耐心地分析道。
月灼细细想了想,上前将头埋到李皓的胸前道:“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你一定不能有事。”
李皓笑着抱紧她道:“好,我答应你。”
展昭屏住呼吸,将一碗汤药咽下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这两天的药,一次比一次难以下咽,展昭觉得是先生故意的。
“公孙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药死你家猫吧,这味道光闻着都叫人想吐。”白玉堂捏着鼻子躲得很远,见展昭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药服下,心有戚戚地说道:“宁得罪小人,别得罪先生。”
公孙策笑眼弯弯地抬头,正想说话,却听见展昭的咳嗽声,不禁眉头微皱。
展昭平时很少生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的,通常都会仗着年轻,功力深厚扛过去,几乎不会出现病势绵延的情况。而近两日,公孙策却发现,展昭时不时就会咳嗽,但从他的脉象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于是更加怀疑展昭一定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
“师兄,”春妮端着一个食盘走进了展昭的房间,看见公孙策,对他一笑,道:“先生也在。”
将食盘搁在桌上,春妮微笑着说道:“师兄,我见你有些咳嗽,特地炖了些冰糖雪梨银耳羹过来,趁先生和白玉堂都在,大家都尝尝。”说着从炖盅中盛出三碗银耳羹。
“哇,太好了,妹子,你是不知道,为了监督你师兄,我都快被公孙先生的药熏晕过去了,你家师兄还真喝得下去。”白玉堂抱怨着跳到桌前,端起碗便喝:“不错不错,真甜。”
春妮端起一碗递到展昭的面前,压低声音偷偷地问展昭:“先生的药是不是很难喝?赶快喝一口银耳羹压一压,我放了不少的冰糖呢。”
展昭用眼神让春妮噤声,接过银耳羹,喝了一口。
“是得压一压。”公孙策的声音响起,春妮咂舌:先生好耳力!
“不过,春妮姑娘,你的银耳羹只能压下热咳,但听展护卫的咳嗽似乎应该是寒咳。”公孙策斜睨着展昭,问道:“展护卫何时受的风寒?我天天给展护卫号脉,怎么都没有探出展护卫有受了风寒的脉象?”
展昭闻言微怔,但旋即向公孙策展颜一笑道:“展昭何时受过什么风寒,许是刚刚服药时急了些,呛到了。下次展昭服药时小心便是。”

公孙策抬眼看着展昭春风般的笑容,道:“有道理,我的药苦,展护卫服下后会咳嗽,太平公主的银耳羹够甜,展护卫喝下后就不再咳嗽了。”
一句话瞬间让春妮涨红了脸,低头摆弄着发稍,展昭也崩不住俊脸微红,一碗银耳羹端在手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中暗暗懊悔,决心以后再也不惹先生了。
公孙策说完,坐到桌边,端起银耳羹尝了一口,道:“果然很甜。”公孙策顿了顿,“白大侠觉得呢?”
对面咬着勺子笑到全身颤抖的白玉堂,喘着粗气答道:“甜......甜......甜,真的很甜。”
安抚使府正好处于繁华街市、阜盛人烟之中,三间兽头的大门,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远远走过来两个人,待来人走近,门房忙笑意盈盈地将他们让进府内,并立即派人通知贾管家:“郭师傅回府了。”
安抚使府里的建筑,布局十分讲究,处处雕梁画栋,无处不彰显着这位安抚使大人的豪门气派。一深一浅的两抹灰色身影,淡淡然行于回廊之中,为这座贵气的宅子注入了一丝清流。
“老爷,郭师傅回来了。”贾管家快步行至贾瑄近前禀道。
“快请!”贾瑄闻言,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迎接,“另外,立刻去叫公子出来。”
郭仲清一脚跨入正厅之时,贾瑄已向他抱拳行礼道:“郭师傅一路辛苦。”
“天音派,郭仲清,见过安抚使大人。”郭仲清回礼道,“这位是我天音派的掌门穆无心。”
自郭仲清踏入正厅起,贾瑄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这位身着深灰色纱衣的人。此人目光炯炯,神采奕奕,虽算不得仙风道骨,神色间却还是依稀有着一丝淡然。
“原来是被皇上封为“天下第一乐师”的天音派穆掌门,贾瑄有失远迎,望掌门见谅!”贾瑄含笑对穆无心一礼。
“穆无心,见过贾大人。”穆无心恭敬回礼,一路跟随郭仲清进得贾府,发现府中上上下下对郭仲清都礼遇有加,心中暗暗对这个安抚使有了些许好感,现下有亲眼目睹贾瑄对自己的礼待,更觉贾瑄是个尊师重道之人。
“师父。”说话间贾择琰已来至郭仲清身前,躬身下拜。
郭仲清微笑着扶起贾择琰道:“好好好,来,择琰,快来见过穆掌门。”
贾择琰微微一愣,转而大喜,对着穆无心便大礼参拜道:“弟子贾择琰,见过穆掌门。”
穆无心面对贾择琰的大礼参拜,还是有些诧异的。自与郭仲清在来大名府的路上偶遇后,郭仲清就向他禀明过自己收了一个天资不错的学生,是大名府安抚使的独生儿子,这次请穆无心前来,就是想搭一座桥,看看他这个弟子是否够资格归入天音派门下。
穆无心扶起贾择琰,道:“公子礼重了,公子并非天音派弟子,不必行此大礼。”
贾瑄见贾择琰今日如此懂事,心中欣慰,对穆无心道:“穆先生太客气了,琰儿蒙郭师傅不弃,收为弟子,自然也就是天音派门下,您是天音派掌门,当然应该大礼参拜。”
穆无心见贾瑄对贾择琰的天音派弟子的身份如此笃定,正想出言解释,却被贾择琰打断。
“早就听说穆掌门大名。师父常常在我面前提起您。”贾择琰一脸兴奋。
“哦?”穆无心有些疑惑,他觉得自己与郭仲清以前在石府中,就是淡淡之交,郭仲清被流放以后,他们更是许久未见,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是会被郭仲清“常常”提起的呢?
郭仲清似乎猜到贾择琰接下来会说什么,连忙岔开话题道:“择琰,难得掌门在此,你何不抚琴一曲,让掌门为你指点一二?”
“好啊,择琰求之不得。”说着便命人去取琴来。
“师傅每每深夜独处之时都会弹起《追忆》,琴声幽幽,似缓缓诉说,浅浅思念,又似低低开示,放下执念。师傅曾告诉择琰,此曲本是能伤人于无形的曲子,后经掌门妙手,将此曲重修,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才能有幸闻之,学之。今日掌门当前,择琰斗胆,请掌门赐教《追忆》。”贾择琰两眼发光,兴奋莫名,他心中盘算着,今日若能得掌门本尊指点,假以时日自己的琴艺一定可以与孟春妮比肩。
穆无心闻言,心中了然,默默看了此时有些尴尬的郭仲清一眼,心知他嘴上对展昭虽然一直不曾有什么好话,但心里其实早已拜服。
“原来公子也喜欢《追忆》,公子所说丝毫不差,但重修《追忆》之掌门,却并非穆某。”穆无心微笑着纠正了贾择琰的误会。
“什么?不是您?怎么会?择琰若没记错,郭老师曾经告诉过择琰,《追忆》成于司徒掌门之手,司徒掌门乃我天音派第四代掌门,重修《追忆》的当然就是您这第五代掌门啊?”贾择琰一头雾水。
穆无心抬眼看向郭仲清,却见他心虚地转开目光不敢与自己对视,知他故意隐去了展昭的那一段,轻轻摇了摇头,笑道:“穆某并非天音派第五代掌门,穆某乃第六代掌门。”
贾择琰一听更糊涂了,问道:“那,第五代掌门是谁?”
穆无心正预开口,听见贾管家来报:“禀老爷,包大人到。”
贾瑄心中暗想:他来做什么?难道展昭已经找到证据证明太平公主的清白?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
贾瑄思忖之间,包拯已携公孙策和展昭随孟春妮步入正厅。
弗入正厅,四人就因为郭仲清和穆无心的在场,而有些愣忡,展昭更是觉得头疼,厅中众人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
穆无心见春妮走近,忙率郭仲清大礼参见,道:“穆无心参见太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瑄此时也碍于郭仲清和穆无心的面子,勉强也向春妮行了大礼。
“平身!”春妮也惊讶于郭穆二人的出现,瞥见展昭轻蹙的眉,知他心中所想,正欲寻个由头支开展昭。却看见穆无心对包拯躬身行礼道:“穆无心见过包大人!”
包拯何等睿智,见穆无心在场,深知他对展昭的“执念”,包拯连忙微笑着还礼:“穆掌门有礼了,”瞥见贾择琰和已准备好的琴,道:“不知道穆掌门在此授琴,多有打扰。还望穆掌门见谅。”包拯尽量点出穆无心的身份,望他可以暂时不要暴露展昭的身份。
然而包拯的苦心并未收效,穆无心道:“包大人误会了,穆某并未在此授琴,穆某此次是专门为见掌门而来。”紧接着便向展昭撩衣下跪,“天音派弟子穆无心,参见掌门。”
穆无心用余光扫了一眼郭仲清,见郭仲清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缓缓跪下,道:“弟子郭仲清,参见掌门。”
穆无心和郭仲清的举动,让贾瑄和贾择琰俱是一惊。贾瑄在惊讶之余,不由得再次打量着那个离他几步之遥的红衣护卫,眼中尽是满满的欣赏。
展昭闭目轻叹,终究还是不能避免,不忍让年长自己很多的穆无心向自己下跪,俯身扶起他,道:“穆掌门,请起。”同时不忘转向郭仲清道:“郭先生,请起。”
郭仲清没想到,经历了此前种种,展昭竟然还能称他一声“先生”,有些无措地起了身。
展昭望向穆无心恳切地目光,淡淡地说道:“穆掌门如此大礼,岂不是折煞了展昭,展昭已不再是天音派掌门,现在你才是掌门。”
“不,穆无心在掌门面前永远都只是天音派的弟子。”穆无心有些激动地说:“若无掌门潜心以修《追忆》,世人怎能闻其妙,习其精?司徒掌门的毕生心血不就都付之东流了?若不是掌门向皇上引荐我天音派中秋献艺,穆某又怎能被圣上赐封为‘天下第一乐师’?天音派又怎能有今日?”
在穆无心的心里,他一直认为展昭才是天音派真正的掌门,这个让“琴圣”和“琴痴”都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传人,才应该是天音派的正统。自己在他面前充其量就是个代掌门。见展昭总是推辞,不愿承认,穆无心有些着急。
“穆掌门怎能如此妄自菲薄,试想,若无穆掌门的努力和琴技,天音派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如此声望?”展昭没想到穆无心直到现在,都还在盘算着,有一天要将掌门之位还给他。
郭仲清当然知道穆无心为何如此执着地想要展昭再掌天音派,穆无心是真心想让天音派在展昭的手里能更加地名副其实,毕竟这也是上官和司徒两代掌门,心心念念的愿望。突然想起了什么,郭仲清连忙转身,对站在身后呆若木鸡的贾择琰道:“徒儿,快!快来拜见掌门。”
作为师父,郭仲清同样也心心念念地想让贾择琰拜入天音派门下,毕竟只有掌门认同,才能算得天音派的门人。他私心里觉得,若展昭能点头答应,穆无心绝不会有任何微词。
展昭闻言,眉心紧锁,连忙阻止道:“不必了!郭先生,展昭已不是天音派掌门。”
穆无心当然明白郭仲清的心思,道:“既然掌门都说不必了,仲清你就别再勉强了吧。”
“不行不行,琰儿,既然展护卫是天音派掌门,连你师父和穆掌门都已大礼参拜,你这个做小辈的焉能不拜?”贾瑄转头对贾择琰道,并示意他上前。
仿佛没有听见贾瑄的话,贾择琰还是呆呆地杵在原地,贾瑄正预责备,却听见春妮的声音响起:“贾大人,今日我和包大人他们前来是有要事相告,这拜不拜掌门,是天音派的家务事,相信天音派的掌门自有定夺。”
贾瑄闻言,又见穆无心和展昭的神色,心中已猜出几分,便不好再说什么。
接着,春妮转身对展昭道:“展护卫,穆掌门千里迢迢而来想必的确有事相商,既然如此,你且先行一步,带穆掌门回驿馆吧。赤獍旗的事,我和包大人还有公孙先生,会将详情告知贾大人。”说完转头问包拯:“包大人意下如何?”
包拯拱手道:“但凭公主安排。”
见展昭抬眸望向自己的眼中有一丝担心,春妮微笑着看向贾瑄说道:“贾大人既然答应给展护卫五日的时限,春妮相信,五日内贾大人一定不会为难我和包大人的,是吗?”
“那是当然!”贾瑄答道。
得到贾瑄的承诺,展昭向春妮躬身行礼道:“遵命!”

随即展昭又转身向贾瑄道:“展某先行一步,望贾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展护卫,请。”连贾瑄都惊讶于自己对展昭的态度,按理说,展昭本是天音派掌门,接风宴上,面对挑衅却隐瞒不说,如果换一个人,贾瑄肯定早就跳起来,治他个戏弄朝廷重臣之罪,不过面对展昭,他却发现自己对他一点脾气也没有,他总能像纵容贾择琰一样的纵容展昭。
展昭转身向穆无心一礼,道:“穆掌门请。”
贾择琰颓然地站在一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展昭竟然是天音派的第五代掌门!是真正重修《追忆》的人!而且除了他贾择琰和他父亲贾瑄以外,所有人都知道!见到自己的师父和现任的天音派掌门,对展昭的推崇有加,想到自己前些时日在接风宴上种种言行,再加上脾气暴躁的父亲对展昭破天荒的纵容,贾择琰似乎听见自己心弦崩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