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书上 Part 3 【HCY水仙文 飒炸】
4.
海水点亮我 垂死的头颅
入夜，立风在书房里修改设计图，笔触与稿纸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向来是黑夜中独剩陪伴他的证明，此刻却有淡淡拨弦声传入耳，
他揉揉眼睛，以为是累了产生幻听，竖起耳朵留神听，真真切切的，有人在弹琴。
心上又像被猫抓一样，麻麻痒痒的，他扶住前额用拇指和无名指轻轻搓揉着太阳穴，想要缓解一些不真切的画面恍惚而过产生的晕眩，
闭眼一两秒，才想起来，是炸炸。
炸炸刚刚带了一把琴回来。
但这个音乐……
靠在椅背上望着米白色的墙面，思绪渐渐远离，立风眨眨长期盯着发光荧幕而愈发干涩的眼睛，强行把自己从不真实的世界中抽离出来，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才勉强站起身，走出书房。
立风循着弹拨声来到阳台边，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惊动到小朋友，
隔着落地窗，借着当晚的皎洁月光，他看见小孩的小小的身影 背对着他盘腿坐在椅子上，胸前抱着一把吉他，随便拨弄着三五个旋律，吟哼着没听过的曲调。
很轻很淡，在寂寞夜里随着夜风轻拂，一吹就散。
立风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多好听，
小孩弹的东西，很阴沉、很压抑，不是故意按出多低沉的和弦，只是几个简单的挑拨，拼凑出来的旋律却太难过太难过，
仿佛被围困在深海，被冰凉刺骨的海水淹没，世界没有一丝颜色，只有黑，只有冷，没有光，没有声音……
立风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听，心已经凉了半截，
从小孩的琴声中，一种说不出的绝望正从内心深处缓缓慢慢地蔓延开来，直到侵入骨髓的孤独和寒冷遍布整个世界，多明亮的空间，都只剩下黑白。
月亮好像躲了起来
他恨不得马上打断炸炸，把他从黑暗深渊中狠狠拽出来，不让他再堕落深陷，
但他没有。
他默默听完了炸炸对月无声的呓语，看见小孩放下吉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方推开门走出去
“炸炸”
小孩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咪一样“咻”地跳起来，速速回头，对上立风的眼睛时又无言的流露出无措的眼神，
“立…风哥哥……我吵到你了吗”
立风看着心疼，轻声走过去揉揉炸炸的脑袋想着有什么安慰的说辞，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再次听到小孩这样抑郁的音乐
“那 那我不弹了……”小孩害怕的要命，低着头，自身敏感胆怯的心理矛盾相撞着，立风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栗。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走到炸炸身旁的另一张椅子坐下，把炸炸放下来的吉他拿起来再塞进炸炸怀里，无奈又温和地展开笑颜，又轻又淡，一手轻轻捏起炸炸头上的小牛角。
炸炸愣怔怔地盯着眼前人似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才缓缓地平复下情绪，把琴箱紧紧地抱在怀里，像在寻求某种安慰一样，等着立风开口。
立风眯着眼睛，似狐狸一般的香艳妖媚，不多灿烂的笑容，却有种治愈的功效，想了老半天没想到该说什么，叹了一口气，伸手在琴箱上拍了两下，
“弹一首给我听听？”
炸炸顿住，目光微颤，在立风轻柔的目光的引导下迟钝地点了点头，
把吉他抱好，垂下了脑袋。
拨着吉他的弦，奏出弯曲的平行线，华光从缝隙倾限，失去在不经意间。
那晚他弹的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
立风没说话，全程不发一语地坐在他身边聆听，曲毕，起身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看着炸炸乖乖喝下，揉揉小孩细软的发丝，
“谢谢炸炸今天弹琴给我听哦”
然后用同一款温柔的笑容哄着小孩去睡觉了
“嗯，已经很晚啦，去睡吧”
小孩没有反驳，乖巧地点头，小小声向他道了晚安，又礼貌又疏离，拿着吉他躲进房里。
立风听见关门声，起身走入屋内关了家里所有的灯，又漫步回到阳台坐下
此时云层散开，月亮重新露出了半张脸，在阳台上落下半缕银光。他望着微微出神，脑子里浑浊一片，先前想着的那组设计图已经乱成一团糟，现在满脑子都只是小孩刚刚弹吉他时的样子。
远离人世般的清冷忧郁，在那本该活蹦乱跳的年纪，却赋上那本不属于他该有的气质。
怎能离开
像飞鸟困在深海
独自在 回忆伤害 填补空白 逃离现在
立风捂住脸闭上眼睛，世界落入黑暗一片。
轻轻缓缓的拨弦声此刻又在静谧的时空内回响于耳畔。
梦里找不到方向，哭笑都害怕惊动这个自己不属于的世界。
朝你伸出手，你会握住吗……
孩子，你在害怕什么
5.
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拂晓时分微微转醒的时候，立风隐隐约约听见屋子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听不出什么，反应过来跳着坐起来准备去抓贼，翻身下床甩开房门弄出很大的动静，衣冠不整地冲出卧室
“砰！”清脆一响，“刺啦咣当”更大的动静从厨房里传出来，
立风这才稍微清醒过来，从而停下了脚步
自己是干嘛了……
家里……明明就有人啊
差点就忘了
这个很安静的小孩，害怕打扰世界的小孩，
因为不像以前那个，有事没事总爱搞一些动静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比如一大早在自己的房门前大喊大叫、唱歌跳舞的硬是要把自己吵醒……
他一边想着，一边梦游般向厨房缓缓前进，
家里有一个小孩，缺乏安全感，缺乏很多很多，爱……
眼见厨房里的炸炸，正蹲在地上徒手捡玻璃碎片，一股热血猛然冲上大脑，立风径直冲上去擒住他的手腕把小孩整个人拉起来，
这么一扯，双双对上眼，立风又看见那湖潋滟的水光，慌忙害怕的神情
责备的话卡在喉咙处，开口，只剩下怜惜，他呼了一口气，自觉是自己过于激动了，松开桎着炸炸的手，轻声道了歉，然后推着小孩的肩膀把人推离案发现场。
小孩如坐针毡地看着立风把一地的玻璃碎扫起来，倒进袋子里打包好，又处理掉洒了一地的牛奶，眼眶红润润的。
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一样，很是自责。
立风处理了狼藉后站起来，才发现到操作台上的早餐，学着他昨天做的那份，——吐司煎蛋，似模似样。
他还是有稍稍的吃惊，盯着那份早餐恍惚了一阵，脸上才浮现了笑容。
小孩刚刚是被开门声吓着了才摔了杯子，现在垂着脑袋不敢看立风，微微抬头看见立风的靠近，因为看不清立风的神色，又像受到惊吓一样飞速低头，微弱又略带停顿的几个字眼冒出来：
“…对 不起…”
立风的瞳孔里漾开了一丝疼惜，很快又沉入乌墨中，沉下了脸色，把炸炸微微发凉的手挽起放入自己温暖的掌心，声量压低，“抬头，”
小孩晃了晃脑袋，那只被立风挽住的手颤抖着想要抽离，被立风攥得更紧，手没捂热，反倒更凉了。
“抬头，炸炸，抬头看着我”立风的语气里听不出别的情绪，把炸炸吓得脑袋垂得更低，
立风见状不再说话，给予小孩足够缓和的时间，放柔了语气再次开口：“小朋友，把头抬起来，好吗”
小孩犹犹豫豫，身子抖了几下，脑袋鼓足了勇气才缓缓举起来，看见面无表情的立风立马想要转开视线，却被立风扣住了下颚，只是一刹时，身体剧烈地抖嗦起来，似乎每一根汗毛都在抗拒着与立风的肢体接触。
看自己把小孩逼得太紧，立风终于还是于心不忍，松开了扣着炸炸下颚的手，挽着发凉的手的那只仍握着不放
他躬下身去，看着小孩微微颤抖的瞳仁中蔓延的恐惧，心乱作一团而终于选择放弃，放软了姿态，恢复平时跟炸炸说话的那样。
“炸炸，不需要一直道歉。”
小孩仍忽闪着眼神不敢直视他，剧烈颤抖的身体却渐渐不那么绷紧。
“很谢谢你今天给我准备的早餐”
立风捏了捏他白嫩的手掌，才松开，
“但下次，试着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就像你昨天看着披萨一样，好吗？”
小孩不答话，立风尝试着调节气氛，“我不会吃人的”，又轻拍了拍炸炸的脑袋，用尽温柔。
一两秒的沉默，恍如时间忘了流动，立风屏息期待着小孩的答复，炸炸却始终低头不语。
还是吓到了小孩，果然不能那么心急……是吗？
立风抿着嘴，回到厨房把两份早餐端出来，示意小孩坐下。
以为小孩短时间内是不肯跟自己说话了，立风非常自觉性地开始一个人沉默的早餐，似乎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却没想，坐在对面保持沉默的小孩，松了口，生硬地吐出几个字：
“……有点糊……我没煎好”
立风愣了一下，明白他指的是面包，抬头对他笑，
没事。
还有大把时间。
by//世界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