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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也许丰收月份尚未到》(乃贝)

2022-01-20 16:30 作者:一杯卡肥不加糖  | 我要投稿




“我到啦,好~嗯呢,那到了酒店再给你打电话,宝贝拜拜。”背景充满了人声喧闹,还带着飞机引擎的轰鸣,乃琳仍在嘈杂的环境中对着屏幕中的贝拉虚吻了一下,才收起手机。

机场有些闷热,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挤过稠密人群,踮起脚尖四处眺望,寻找写有自己律所名字的接机牌。

“这里,乃琳姐,这里。”由乃琳带的实习生李俞正朝着她招手示意。一起的还有同行其他几个律师,以及这次工作的带头人,也是乃琳的老师,刘芳刘主任。

乃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众人打招呼:“老师,大家,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啦。”她没想到老师也亲自来接机。

刘芳摆摆手,“我们也是上午刚刚到,咱们先去吃个饭,好好休息一晚上,乃琳你跟我一辆车。”

车是老师为了这几天出行方便特意租来的,里面有股浓郁的清洁香水味,还混合着汽油长时间被反复呼吸后稀释后的奇怪味道,让乃琳想起了以前上学时快迟到的时候被妈妈塞进出租车后座的时候。

老师翻阅着这次招标需要用的文件,随口问道,“所里有个交流学习的名额,乃琳你有没有兴趣?”

“去哪呀?”

“德国,一年。”老师回头把资料表递给乃琳,“所里年轻一辈里虽然你是能力最出众的,但是因为缺乏海外背景,很多案子的当事人都不会选择你,所以我希望你去,机会很难得。”

“我…我还是想把重心放在国内。”

“因为你的那个小女朋友?”

老师的感觉总是敏锐得惊人,如同外科手术刀一般精准地剖析出乃琳的小心思,而她不愿意又像以前一样挨训,只好保持缄默,眼神游离向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橘黄路灯,数起路过的晚星来。

有时候沉默其实就是已经回答了问题,老师叹了一口气,“舞蹈演员不赚钱的,乃琳,如果你真的想跟她好好在一起甚至是结婚,领养孩子,买房子什么的,一切都需要钱,你必须得更多筹码来给你们的未来增加底气,换句话说,你要有背水一战的觉悟。”

她缓缓降下车窗,语气变得更加和缓,“我是把你当女儿才会跟你说这些,这个事情不着急,再好好考虑吧,眼光要放长远,一年并不算长。”

冲进来的晚风不讲规矩地拍打着乃琳的思绪,她倚靠着后座靠垫,埋着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她又犯了什么错呢?一年在漫长的人生中的确不算长,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匹是刹那而逝的白驹。

可仅仅一个月不见面有多难捱,这个中滋味只有乃琳和贝拉知道,这是她们无法同外人诉说的秘密。在异地的旅途中,时间不再是催果实成熟的灵药,于她们而言,更趋近被精心酿造的苦酒,只能用来帮助消化孤独。

三十七天零九个小时四十分钟,这是去年她和贝拉能够醒来就拥抱彼此的日子。乃琳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咀嚼已经泛黄无味的回忆,她清晰地记得每一次分别,每一次重逢,以及更多的痛苦的空虚的等待,等待,等待,再等待。

异地恋的最大敌人其实不是距离或者信任,而是没有终点,当恋演化成一个无尽的圆,就没有人可以跑完这场比赛。

而我只会做贝拉姐姐的队友,而不是时间的帮凶,对吧,小兔子?乃琳抚摸着手机屏幕那张灿烂的笑脸,在心底默念贝拉的名字。

所以她一定会拒绝。

乃琳将资料表折好收进包里,闭上眼养起神。车内重新归于寂静,只听得见沙沙的翻书声和风在单一冗长地呼啸。

从到饭店到吃完饭并未花太多时间,有人提议去逛一逛北京城,乃琳对此兴致平平,找了个借口就偷偷溜回了酒店。

“所以你去吗?”贝拉在屏幕那头嘟哝,“我看某些女人就是想去,好把我甩得远远的!”

“怎么可能!”乃琳戳戳屏幕,“不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跟我一起。”

“切,才不要。”

“不要就不要,那我带其他女生去。”乃琳夸张地比了一个左拥右抱的姿势,“带一百个!”

“你敢?”贝拉晃了晃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对着摄像头重重来了一拳,恶狠狠地威胁乃琳,“你敢这样就打断你的腿。”

 

乃琳听完小声嘀咕道,“暴力女。”

 

“对啊我就是,早该暴力一下了,免得某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王贝拉,你好好跟我解释解释哪里有过伤疤?说的好像我哪次跟其他女生这样过一样,你再想想。”被告乃琳大呼冤枉。

 

而控方含糊其辞起来,“就那次嘛。”

 

“哪次?”

 

“我想想……哎呀,我这个人一般不记仇反正就是有。”

 

“王贝拉你是不是又把某次梦经过添油加醋以后给我捏造了一个罪状。”

 

贝大艺术家微微张嘴认真检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和梦,发觉好像被告的辩解好像真的与客观事实相符合,但是贝拉怎么会错呢?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错的检察官,“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话说回来,你真的不去吗,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出国深造这种事情不是常有的,你回来以后就有更多的案子,更好的前途。”

 

爱真的是一种特别的诅咒,被咒语缠上的人往往会不自觉地言不由衷,看着热闹的红却说喜欢落寞的灰,想着纯净的白却递上冷漠的黑,心在暗涌,手在推搡。贝拉明明一本正经地跟她分析出国的利弊,而在乃琳眼中的贝拉,每一次眨眼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肢体动作都在说:

 

“别走。”

 

乃琳原本想逗逗贝拉,一想到小狗藏在懊恼后面的不安和委屈,她还是将“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呢?”换成了——

 

“我不会走的,姐姐。”

 

“随便你嘛,我要睡觉了,晚安。”如果贝拉真的是一只小狗,那乃琳现在就可以看见她摇摇晃晃的小尾巴。

 

表现得这么冷淡,明明很开心嘛。乃琳也微笑着跟兔子道别,“晚安哦。”临睡前她特意看了一眼日历,距离下一次满月还有三十天。

 

律师的生活节奏很快,睡眠时间要比常人短得多,第二天刚过清晨,乃琳就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起床,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还未消除,她无奈只好花了少许时间化了一个淡妆,穿上衣服就匆匆摸黑出门。

 

“我们这行啊,其实跟程序员差不多,都是在拿命换钱。”开车的前辈一边苦笑一边调侃,他们一帮人今天都变成了国宝熊猫,依然起得比农村的公鸡还早,律师的工作看着光鲜体面,真实情况要比996更惨一些,经常性的加班,偶尔性的享受假日。

 

“有钱拿就行。”李俞接过话茬,“总比累死累活啥也没赚到要好。”

 

“你最累的时候还没开始,挣那么多身体垮了有什么用?我反正是准备干几年就不干了,去小城市买个房子再找份悠闲的工作,这辈子就算这么过去了。”前辈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从这往下,一身的毛病。”

 

“我还是想留在上海。”年轻人总是充满朝气的,她回过头看了看正在整理资料的乃琳,问道:“你呢乃琳姐,有什么打算没?”

 

听到提问的乃琳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贝拉的脸,她们会去哪座城市生活呢?贝拉是更愿意留在威海,还是来上海呢?乃琳去威海意味着一切工作重新开始,而贝拉来上海找到合适的工作似乎要更麻烦。她们好像没有谈过这个话题,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两个人都保持默契地刻意不去提。

 

“还没想好呢,先活在当下吧。”

 

接着十几天里,乃琳的生活完全被谈判,修改合同,查阅资料,开会以及一系列工作电话给填满,她连思念贝拉都只能在一天的夹缝之中断断续续地进行。有时候她刚刚打开饭盒准备享受午饭,下一刻就被电话给叫走。

 

生活被强制设置成三点一线的枯燥程序,而乃琳是那个应该不知疲倦工作的机器人,日复一日地执行任务。

 

好在最后是顺利完成了一切,当老师宣布结果的时候,乃琳真的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霎地一松,软绵绵的。轻飘飘的,一口浊气后骨骼连带着肌肉一起陷入失重,整个人像是被真空抽空了力气,瘫软在沙发的凹陷里,成为任由春日阳光烘烤的太空烂泥。劫后余生的她第一个念头不是如何休息而是在想远在天边的贝拉现在在干嘛

 

在离开北京之前他们还去了潭柘寺烧香,作为当地人的李俞一直跟大家强调这个寺庙许愿非常灵验,鼓动得连平时不信神佛的李主任也说可以去看看。

 

乃琳不太喜欢出入这种迷信的地方,架不住小李的软磨硬泡,她还是来了。不懂祈愿的乃琳还贪婪地许了两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贝拉可以一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第二个是希望自己能够跟贝拉一直在一起。

 

她看着含着笑脸的佛像心想:出家人慈悲为怀,让自己许两个愿望应该也是可以的吧?想完后她又有些心虚,自己一直都跟虔诚搭不上半点关系,这僭越的行为会不会触怒佛呢?

 

如果只能有一个愿望实现的话那就实现第一个吧。乃琳将焚香插入面前的香炉,郑重地拜了三拜才拍拍衣服起身。

 

“乃琳姐,之前那个案子开庭时间出来了,传票说的是十天以后,你看看要不要跟法官打个电话协调一下,但是好像是那位很严格的张法官。”李俞将手机连同一张平安符一起递给乃琳。

 

十天后……跟约定好跟贝拉见面的日子差不多。乃琳接过电话,迅速拨通了张法官的电话,却果不其然得到了不能延迟的消息。

 

刚刚才许了愿,命运就迫不及待地展示它不讲风情的戏谑。乃琳皱着眉挂了电话,叹息着将给贝拉求的平安符放进口袋。她穿过幽暗逼仄的树林,总觉得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樟树叶子跟着叽叽喳喳的鸟鸣一起在嘲笑自己,乃琳从未觉得春天有如此聒噪过

 

回到上海做好收尾工作,乃琳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窝,到家后她一头栽进床里,房间的窗帘和门都紧紧关闭,了所有光可能进入的路线,如此才可以将自己灵魂均匀地打散分布在黑暗里,以沉浸入空无来消解疲倦。

 

该怎么跟贝拉说呢?乃琳有些犹豫地拨通了贝拉的电话,把手机置放在自己耳边耐心地等待小贝拉的声音。

 

“喂乃琳,工作结束了吗?”

 

“嗯。”乃琳发出重重的低沉后鼻音,她的确太累了,与爱人多说一个字的力气好像都被榨取得一干二净。

 

“辛苦啦我的小律师。”贝拉很懂事地没有计较乃琳的冷漠,反倒真正像个姐姐一样安慰起乃琳,尾音的温柔胜过四月晌午拂过发梢的春风,“今天晚上就美美睡一觉,好好休息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肉体的归生活,灵魂的归贝拉,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乃琳半阖着眼感受贝拉话语里的暖意,身体竟生出几分气力来,但想想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她又焉了下去,乃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强撑着开口道,“话说你去检查腰了吗?”她决定慢慢说自己不能跟贝拉如期见面的事情。

“没有诶我忘了!不过最近确实感觉腰那里怪怪的,不对劲的感觉。”

 

“那你今天就去,答应我好不好。”

 

“好嘛,那你多久来呢,马上就要到满月啦!我这次学了一个很好吃的家乡菜,等你来了我做给你吃呀,我还准备了一段新舞,到时候跳给你看。这几天我又做了好多梦哦,都梦见了你。”贝拉的一字一句里都饱含对那一天的希冀。

 

但希冀是个善于折磨人的恶魔,它热衷于蛊惑每个抱有幻想的人奉献出自己的所有来换取那个用期待撑起来的明天,而明天如果真的即将来到,它又摊开双手表示非常遗憾:明天已经售罄。

 

“我来不了了,宝贝,那天刚刚好有个庭要开,法院也不愿意跟我协调时间。”乃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好吧。”贝拉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那就下次吧。”

 

“我很想你贝拉,真的,对不起宝贝。”

“哦。”

 

电话被啪的挂断

 

违约责任不看主观有没有过失,这是乃琳早就学习过的知识。她和贝拉最常说的词语是想你,与其说是表达思念,不如说是一个承诺,一个我一定会到你身边的承诺所以乃琳能体会贝拉生气的心情。

 

先让小兔子冷静一下吧。乃琳将平安符放在床头,刚刚准备躺下的时候,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妈妈。


“乃琳,有空的话回趟家。”

 

“怎么了妈,什么事情啊?”

 

“回来就知道了。”

 

“好。”

 

结束通话后乃琳将手机关机丢入了衣服堆,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睡吧乃琳,明天睡醒后又是新的一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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