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工老赵的奇妙物语:因为一个黑匣子,我永生了(上)| 科幻小说

1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相遇」。
本周二至周四,带来一篇中篇小说连载!
环卫工老赵卷入了一起莫名其妙的循环事件,每天凌晨,他必定在大街上捡起同一个神秘的黑色立方体,这似乎被锁定为了整个宇宙的“法则”。更离谱的是,老赵发现,当了一辈子社会边缘人的他,突然拥有了通常只会在主角身上实现的能力:永生。

良沐 | 科幻作者,现居山西晋中。有书籍收集癖,爱好动漫,写作两面派,要么人文气息充沛,要么科技感硬核。
宇宙为你回环:老赵的黑匣物语(上)
全文约7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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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让人冷到发抖的清晨,老赵在马路牙上弯下酸痛的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黢黑的方块。老赵感受到方块的冰凉、坚硬、沉重、棱角分明,仿佛自己拾起的是一块被剥离的空间碎片。
这不是第一次了。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老赵,名叫福安,是一名城郊的环卫工人。他明白父母赠予他这个名字时怀有的朴素期待,然而,他愧对这样单纯而美好的期待。已到知天命年纪的他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家徒四壁,他实际上不必等到这个年纪才知晓自己的“天命”。碌碌无为,蹉跎一生,世间与“福”与“安”相关的一切都同他绝缘,这就是他不可逃避的“天命”。
蹬着三轮车,他弓着背,在分配给他城郊大道上慢慢骑行,配上橙色坎肩,活像一只烧红的老虾。停车,弯下本就弯曲的腰,将地面上的垃圾收拢到一起,倒入三轮车上的垃圾箱,继续骑行,周而复始。
城里已经开始使用机器人来打扫街道。周围同行都在感叹世道艰难,担心自己有一天被钢铁玩意儿取而代之。但老赵只是嘬着早已熄灭的烟头,含混地说道:“怕啥?要换早换了。咱们本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哦,社会蛀虫。别以为你是靠本事赚钱,实际上人家是怕你捣乱,用这活计锁着你哩!”
这套说辞,是老赵从一个小区业主那儿听来的。当时他骑着三轮车,一辆迈巴赫闪电般从路口冲出来,吓得老赵人仰车翻。车主紧锁眉头下车就骂,担心老赵刮蹭了他的车漆,更担心老赵借此讹上他。那话说得有多恶毒,老赵嗡嗡响的脑子根本记不住,只零星听到这几个词,添油加醋组装起来,就向着同行卖弄。
老赵毕竟知天命,根本没往心里去。那甚至是他最开心的一天。迈巴赫车主破财免灾,一下子给了他二十五张红票票,一个月风吹日晒的工资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老赵当天翘了班,去了最近的一家公共澡堂,洗刷干净,又少有地买了猪头肉。他和那半扇猪脸对视了半个小时,怎么看怎么喜欢,到肚子发出雷霆怒吼,才匆匆和着青菜炒了。
老赵工资能有这个水准,也沾了城市发展的光。老赵听老王说起过,老王的儿子在上海打工,那里的环卫工人一个月能有四千块。大城市物价高,这属于政策优待。老赵看着老王摇摆的四个手指头,感觉老王很臭屁,又不是自己有四千工资,乐成那样大可不必。
老赵看着手里的黑色方块,光洁锃亮,方正无比,颇有科技感,觉得这是个宝贝。他将方块放在三轮车上——他没心思私藏,私藏被发现罚钱都是轻的,倒是上交还可能有点奖励,甚至可能被送一面锦旗,老王就有一面,他儿子小学时候更是在作文里提到了无数次。
傍晚,老赵腰酸背痛地来到休息站,把方块交给管理人员。管理员是个中年妇女,她把方块摆在桌上,仔细端详了一圈,又拿去称了称。
“这不是玉石吧?”老赵凑上去看。
“铁块,不值钱。”中年妇女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谁这么闲,打磨得这么方正。”
老赵没有太不开心,只是从煎饼摊买了一套果子,边吃边走回了自家小屋。
说是小屋,但实际上是工地那种工人居住的预制板房。老赵花了两千买了下来,花了一百二拖到了郊区,就在他的“辖区”附近,他用每月二十的价格从旁边老王家引了一条电线,只为点灯。
老赵的父母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他没有牵挂的,他不攒钱,也攒不下多少钱。如果他有啥大病,那就随它发展,挺住了就赖活着,没挺住,就没挺住呗。
他本来可以去领低保,但感觉没劲儿,心里刺挠。一些扶贫的小年轻大学生都来看过他,给他带来一些东西,但怎么说呢,聊胜于无吧。他本来就不太喜欢热闹,世界很热闹,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老赵大清早来到了自己的“辖区”。他骑着三轮车,就像诸侯在巡视自己的疆域。大道两旁都是田地,不过还要过一两个小时才有人来。唯一住人的地方是一个富人小区,那儿人少,平时安静。
老赵想唱歌,却发现自己没学过几首歌,把脑子里的库存唱完了,就瞎嘟囔。刚嘟囔几句,一个地面上的物件又一次捕获到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块立方体,和昨天那块一模一样,位置也没有发生变化。老赵停下车,四处看看,不清楚这是不是个陷阱,但周围空荡荡一片无垠的淡蓝天空,哪里有人使坏?
老赵弯下腰,腰间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他捡起那个铁块,放到了三轮车上。
虽然是铁块,但也不能摆在大道上。再小的物件都应该有它的归处,有它的用途,也应该有在乎它的人。
“又来?”中年妇女嘟着嘴,把铁块放在失物招领柜里,她打开柜子,发出惊讶的一声,“昨天那块呢?”
失物招领柜里原本放着铁块的那一层,空空如也。
“你不是偷拿出来耍我吧,老赵?”中年妇女问道。
老赵惊讶于这个管理员记得自己的名字。“钥匙你拿着,我怎么耍你?”
“也是。”中年妇女想了想,慵懒地将铁块放到了柜子里,也没对不翼而飞的上一个铁块追问。
老赵想不明白,但他实在太累了,连晚饭都没买,更不必提看婆娘们打牌了。他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快死掉了。如果真的死掉,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甚至没人会悼念他。
第三天,老赵没有死,他头疼欲裂,却只能继续自己的工作。他费死力骑着三轮车,肚子咕咕叫。今天天空中云气缭绕,不是个好天气。
他走到昨天那个位置,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方块。好么,又是它。
“没完了。”老赵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但他依旧本能地停下车,弯腰捡起,这次看都没看,直接甩在了三轮车上。“哐”的一声,老赵感觉车子可能被砸漏了。他仔细检查后松一口气,继续往前骑着。
湿润的小点闪现在他的脸上。下雨了。
最近的公交站台还有两千米左右。雨不等老赵。
豆大的雨滴不由分说地打在老赵的全身。如果不是那块铁,他现在应该就在公交站台避雨,老赵臭骂着,一边拼尽全力往前蹬。他猛一使劲,脚下却猛然一松。
脱链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背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雨此时像瀑布一般向他经历了五十多个年岁的孱弱身躯浇来,他顶着让人不禁倒退的狂风,推着三轮车,向着唯一的避风港前进。他每一步都像是拖着重物,他笨拙地呼吸,像是陷入了流沙。他情不自禁地吼了起来,声音却被疯狂的雨声风声掩盖得一干二净。
他的身体,连同他的意志,仿佛被泡在酸液中,被慢慢销毁。
在雨水中跋涉的老赵来到了公交站台,坐在椅子上打着哆嗦。他很难受,他的时间感就像是被人胡乱拨弄的时钟。他忽然觉得温暖,继而燥热了起来,他解开衣服,呆呆地看着站台外的雨帘。
他早已知道天命了。所以无所谓。挺不住,就挺不住呗。
老赵却不自主地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明明已经全盘接受,可整个人依旧不争气地瘫软了。
老赵醒来时,天空放晴。他三两下套上三轮车的链子,一路骑回了家,没去休息站。就算没有温度计,他也知道自己在发烧。昏昏沉沉的脑子让他无法思考,更将那块铁忘得一干二净。他不看医生,该咋样咋样,该咋样咋样。这是他对世界最后的倔强。
老赵闭着眼睛,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没有做梦,只是沉浸在温暖的黑暗之中。猛然间,一阵疼痛从腰间涌起,一道光穿透眼皮,直接灌注到了他的脑中。他迷蒙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弓着背,身上还是那套湿淋淋的衣服,他似乎是在站立着,只不过弯着腰,在捡起地上的那块黑色立方体。
老赵确认了半天,自己是清醒的,世界也是真实的。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老赵见过最诡异的事情了。
老赵从未知晓怪事发生的“真实”原因,一切解释都是他人五花八门的臆想,根本无从验证,更不必谈从根源上接近“真实”。至于老赵接受某种解释,那更是很久远之后的事情了。
刚从大雨瓢泼的记忆中醒来的老赵头昏眼花,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要比睡前好上不少。他的身体能从那般恶劣的病痛中复原,他不知道该感谢哪路神仙。
他看到三轮车就在不远处,连忙上车蹬去了休息站。当然,那块黑铁他也没有落下。
中年妇女看到匆匆忙忙的老赵,被他身上湿漉漉的臭气熏得眉头一紧。她制止了老赵语无伦次的讲述,先拿出几件干净衣服让他换上。
“不是送你的,过几天你洗干净还回来。吃饭没?”中年妇女那分不清嫌弃还是善意的语气依旧让老赵心头暖了一下。
老赵摇摇头。他撕扯着管理员给他的火腿肠,好像要把一整根直接送进肚子里,塞满一嘴,然后就是对着盒装牛奶的吸管一阵猛嘬。
灌满肚子,老赵才终于有机会讲出发生的奇事。他牙磕着牙,不知道怎么用词,就上手比划,拿出那块黑色方块向着中年妇女示意。
中年妇女半信半疑地打开失物招领柜,果不其然,上次的黑色立方不翼而飞,没有半点痕迹残留。
“怪诶!”中年妇女惊叹一声。
但这种诡异的事件,两个普通人是没办法讨论出有价值的东西的。
“是不是该报警?”中年妇女沉思半晌,得出了解决方案。
城郊派出所不远,两人去了以后,七嘴八舌说明了情况,办事的警员才刚刚上班,睡眼惺忪地听完他们的讲述,又拿着那个黑色立方体端详半天。
“看这玩意儿像是精加工制品,说不定是哪个科研所的失窃物品。”警员转过头,拿出一张表单,“你们先把表填了。”
老赵没有吱声,只是一边用零星的话语应付警员的问话,一边填写着表格。
“这样,大致情况我清楚了,大叔估计得先去医院一趟,一方面,大叔昨天淋了雨,病重,另一方——”
“我已经好了。”老赵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想被别人操心。
“嘶,以防万一嘛。”警员抿抿嘴,“再说,您这很有可能是梦游,如果不及时处理,万一大晚上跑上高速,危险呐。”
老赵沉默了一会儿,木讷地点点头。
警员收起了黑色立方体,说是下午交给检验科。“去医院现金够吗,要不我先垫上一部分?”
“不用。”老赵说,“我有钱,回家拿就好,又不远。”老赵想了想,感觉拒绝别人好意有些不妥,又补了一句,“谢谢民警同志。”老赵大开大合地鞠了一躬,腰有些疼。
在医院的检查很烦人,繁杂的检查项目不仅拼命吮吸着老赵的腰包,还磨损着他焦躁的内心。老赵不清楚医生是否黑心,但不满依旧积蓄在他的内心里。
更何况,最后除了腰椎间盘突出之外,一切正常。
老赵只是心情不太稳定,他没有精神疾病,更没梦游的可能,就连昨天的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他又是怎么出现在那条大街上的?他应该是骑着三轮车到的,但老赵对此没有丝毫印象。自己的病又是怎么好的?难道昨天的记忆是一个真实到发指的噩梦?
奇了怪了。
回到休息站,管理员询问了一下检查结果,然后就把老赵打发回家了。
“你明后两天休息一下吧。”中年妇女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离开的老赵喊道。“算你工伤假。”
“哦。”
老赵回到家,才想起来自己对中年妇女说一声“谢谢”,工伤假不是那么好申请的。他的脑子处理不了这么诡谲的事件,已经糊成一团。睡吧,反正明天不上班。
待到老赵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站立在清晨的马路牙上,正弯下酸痛的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黢黑的方块。
而刚刚到这里的代班的老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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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不掉了。似乎无论老赵做什么事,他总会在清晨出现在那个特定的位置,顶着腰疼,从地上捡起那个黑色方块。
这算什么?鬼打墙?
老赵不记得自己招惹过什么魑魅魍魉。
最初觉察到这件事的当然是目睹了老赵动作全程的老王,据他所言,当时的老赵完全就像一个木偶,虽然睁着眼睛,动作与平时别无二致,但就是缺少了一种人类的情态,直到他捡起方块,从似乎不断轮回的梦境中醒来。
或许不是轮回,毕竟整个世界都在正常运转。只有老赵一个人出离了时间的规范罢了。他似乎被锁定在了一条诡异的流水线作业上,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每天凌晨风雨无阻地从地上捡起那个黑色方块。
当天,派出所便打来了电话,说是方块在运往市区警察局的路上神秘失踪。在前一天,检验科的人员对方块上了钢锯,崩断七八个齿,又用金刚石的钻头,愣是没有在方块上留下一丝划痕。
察觉到异样的检验科人员将这件事报告给了上级,然后驱车连夜将方块送到了市里,但当凌晨赶来接应的人员打开封装方块的金属箱,里面却空空如也。
那时正是凌晨四点多,老赵每天上班的时间。方块像是直接穿梭了空间,径直来到了老赵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程式化了。领导对此事高度重视,当然,并不是对老赵重视,而是那个黑色方块的材料属性实在是太过离奇了。之后,赶来的研究员对这个方块就地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他们以数千度的乙炔焰炙烤方块,以王水浸泡,将其放置在钢化玻璃罩里抽真空,甚至向上级申请对着方块开了一枪。然而所有的处置破坏措施均对这个不知名的造物毫无损害。
他们无法从它身上剥离出一个基本粒子,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由基本粒子组成的。研究员在电子显微镜下看到一片匀质的模糊图像,依旧无法判别它的成分。事情越闹越大,有人提出将这个方块交给原子对撞机研究组,希望接近光速的粒子冲撞能够帮助他们一探究竟。可申请提交了十几天,却等来一堆回绝——附近的对撞机的日程排到了五六年之后,而提交向国外的申请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冗杂官僚程序被强制驳回,说到底,没人愿意揽这个费钱费力的活计,计划只能被搁置延期。
日子过得太快,一个多月里,只有两件事发生得毫无悬念,一是太阳照常升起,二是老赵每隔24小时,出现在那个马路牙上,弯腰捡起这个黑色方块。
这种离谱的“穿越”,没人能够解释,他们派专人监视着方块的动向,动用了不限于近距离观察,摄像头录像,红外成像仪监视等等手段,但发生的事情明显逾越于人类及其延伸感知的记录范围之外。
在方块复位的瞬间,包括睁着大眼紧盯的人,包括不间断摄影的超高速摄像机,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所有监控者的意识,所有器械的录像,在那个瞬间像是被强行中断,只留下一团朦胧的噪点。待到一切恢复正常,方块便又只存在于老赵手中了。
有走火入魔的研究员甚至递交出了这样的一个申请:就在原地建造一台粒子加速器,用于检测黑色方块的物质构造。其结果当然是被狠狠否决。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但如果真的实现,绝对可以在此处衍生出一片崭新的科技产业园区,甚至可能将人类文明的进程推进到崭新纪元。
然而,这个提案直到许久之后才又被人想起,至于实现,更是无比久远以后的事情了。
让我们回到现在。
老赵感觉自己被诅咒了。
他是那种没有信仰的人,只是怀着朴素的抱怨,认为自己不该如此。原本的生活已经足够枯燥乏味,现在则更是困居一地,苦不堪言。
他接受了医疗人员进一步的检查,与那些操着满口术语的科学家谈话,却没人能够解答自己的困惑,也没人能够将他从目前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在科研人员兴致消退,所有人开始回归正常生活时,老赵感觉自己又一次被遗忘在了世界的边缘。他是不喜欢热闹的,但真正的热闹消散之后,他却打心底一阵遗憾惋惜。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和那个方块相差无几。每天凌晨4点21分,他就会与那个黑盒子进行一次不论寒暑的双向奔赴,就像一个精准无比的闹钟,无论上不上班,无论身体状态如何,无论老赵之前身处何地,他总是可以清醒地回到马路上,与黑色方块重逢。
老赵和老王也进行过“实验”,他们尝试着将老赵绑在床上,锁在屋中,甚至凑出钱借给老赵让他买了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然而,发生的事情也是比离谱更离谱。被捆绑,被封锁的老赵像是忽然觉醒了表演逃脱魔术的天赋,每天都会尝试一种新的脱逃方法,日日推陈出新,甚至仿佛与绞尽脑汁封堵他的老王展开了军备竞赛。他像是杂技演员般挣脱捆缚自己的绳子,像壁虎一样飞檐走壁,乃至于一脚踹裂了自家的劣质门板。如果说这还在人类能够达到的范畴。
那北京之行可谓让人瞠目结舌。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凌晨,某架飞机上的乘客正在平流层享受不那么安逸的睡眠时,机长却目睹了一个人影从雷光交错的云层里窜出,与飞机平行飞行了数千米后,以更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那时旅途劳顿的老赵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超人。
实际上,当老赵完成这些神奇举动时,他的意志都像是被接管一样。似乎有奇异的自然力量,将老赵当作牵线木偶般驱动,迫使他成为新世纪人类历史上一个又一个怪谈的源泉。
多年以后,老赵甚至尝试了星际旅行,亚光速航行让他得以在星空中游历,可当时间一到,他就像一缕青烟般从座位上消失,当即回到了他本来的“应许之地”。
相比于飞人的壮举,这种“跃迁”都显得那么和蔼可亲。那时的老赵已经对自己的事情全盘接受,进行这件事更多的就像是恶作剧一般。
但一开始的老赵,可对自己的“使命”毫无好感。
老赵失去了老王这个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依旧支付着二十块,用老王家的电点自己的小灯,依旧用着他家的水洗衣服,依旧在老王家的厕所里蹲坑,但两人的关系却渐渐产生了隔阂。
老王的老伴对老赵颇有微词。两年后,她迫使老王辞去了环卫工的工作,帮他在菜市场找了份称重的闲职。虽然工资相差无几,但据老王的老伴所说,这样去除了“晦气”。
晦气从哪里来?几乎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老赵从周围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哪怕是在被迈巴赫车主破口大骂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如此伤心和低落。那是一种看待异类的眼神,仿佛老赵已经不是人类的一员,仿佛他已经长出了尖牙利齿,下一分钟就要用别人的骨头磨牙;仿佛他得了传染病,同他共处一间屋子都会皮肤溃烂而亡。
这真的很像一种怪病。老赵也这么想。他对疾病是淡然的,可现在他所罹患的“病”,不会对他有丝毫损害,却在默默将他从原本熟悉的生活中剥离出来,令他丧失了原本就微不足道的“身份”。
他在人潮里,却也在荒野中;他打着伞,却被生活的暴雨浇了个狗血淋头。
老赵挺不住了。
他不知何处搞来一瓶农药,灌进嘴里,试图一死了之。
可当重症监护室的医生焦头烂额,试图恢复老赵的心跳时,那颗本该被毒物侵蚀的心脏,却又毫无缘由地强劲搏动起来。医生目瞪口呆看着他走出看护区,在凌晨的微光中径直推开医院大门,一路小跑离开医院。老赵最终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捡起那个方块。
醒来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他愕然长叹,仿佛从炼狱到了炼狱。他自己甚至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力了。
老赵的消沉,茫茫然持续了十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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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