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珈】【养娃文学】陪你长大（新春特辑二）
母女俩到家正好是除夕。家里一直留着贝拉的房间，平时二老开开窗通通风，每隔两周姐夫和姐姐上来打扫一次。虽然家具陈设很简单，可花花绿绿的被褥、一张大床、一副桌椅，已经足够写好“家”这个字了。
这间房莫说珈乐，贝拉都是第一次来。小时候她和姐姐妹妹住一间房，没有书桌椅子，几个人趴在硬板床上学习、嬉闹。姐夫帮她们把行李归置进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妹子，家里条件一般，比不了大城市，你和孩子将就住，有啥需要的告诉你姐就行。”
他掏了掏口袋，只翻出两颗奶心的硬糖。珈乐站在贝拉身后，虽然跟姥姥姥爷认识了，可对这个家依然不是很熟悉，有点儿怕生。姐夫老实又敦厚，他和姐姐没有孩子，看着这个小外甥女格外亲切。
“不知道孩子爱吃什么，我也没准备。这两颗糖我给孩子放这儿，乐要是喜欢吃就吃，不够她姥姥姥爷那屋还有。”
贝拉攥着珈乐的小手，把害了羞的小姑娘让到前面。她的声音很软，一字一句都细腻地传到珈乐耳边，
“哭哭，姑父给你好吃的，要说什么？”
怕生不是害怕。珈乐扭捏着，因为她渴望了解这个家。
“…谢谢姑父。”
姐夫不是个善于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他很高兴，高兴地用手蹭蹭裤子上的口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和珈乐握个手，可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外甥女，不是个小领导。
“那个…那个…我去做饭吧。晚上我和你姐做，正好你们回来赶上吃年夜饭，好好尝尝家里的味道。乐…乐喜欢吃什么菜…不对，西餐我不会做…她姐姐，你会不会做外国菜呀！”
姐夫自言自语着出去了。贝拉轻笑一声，拉出椅子坐下，把珈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哭哭，喜欢老家吗？喜欢姥姥姥爷、姑姑姑父吗？”
小姑娘用力地点点头。为回家见姥姥姥爷，贝拉特意给珈乐买了一身儿新衣服：碎花的小裙子和精致的小皮鞋似乎和新春关系不大，可在她身上依然有一种崭新的、向上的劲头。
母女独处时珈乐比先前自在多了，她那双可爱的眼睛滴溜乱转，对屋子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她没有忘记贝拉的问题，她选择先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用力地靠在贝拉肩头，语气里是只有贝拉才听到过的自得，
“喜欢，特别喜欢…但是最喜欢的还是妈妈。”
新房子的保暖隔热做得很好，即使是隆冬腊月也依旧温暖。床头放着父母电视购物买来的加湿器，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可飘进鼻腔的空气也有湿润的暖意。这一切都可以有意义，只要她们在，就都有意义。
贝拉也抱住珈乐，抱得不紧，只是分享体温。
“我好担心哭哭不喜欢老家…哭哭可不要照顾妈妈的情绪说假话。”
“明明是新家。我有第二个家了，而且妈妈也在里头。”
抱在一起她们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不需要看见。她们笑过、哭过，最后才坐在这里，波澜不惊。
“哭哭晚上要看电视吗？晚上有春晚的，姥姥姥爷会看。”
“那我要看。要和姥姥姥爷一起看。”
她们分开，珈乐坐在床上，贝拉把衣服、洗漱用品从箱子里拿出来。小女孩儿两只小脚伸到床外头，晃晃悠悠的。
“姥姥姥爷开心，妈妈就开心了。”
贝拉边整理衣架子边和珈乐说话。
“哭哭不要总是想着妈妈开不开心，哭哭自己想和姥姥姥爷看电视吗？”
“嗯，想。”
“那哭哭一会儿晚上吃饭要吃饱，不然哪有力气陪姥姥姥爷看电视。”
“妈妈！今天可以晚睡吗？”
“嗯…只限今天，明天就要按时睡觉按时起床。”
珈乐的小脚丫晃得更欢了。
“过年真好！回老家真好！”
贝拉看着床上的小闺女，叹了口气。这口气里的幸福温暖，和加湿器无关。
…
当初房子设计的时候把二楼面积最大的那间房划给了二老，可这么一来餐厅、客厅就没了地方。姐夫和姐姐坚持让父母住在这间房里，二老则推脱了。最后大家商量下来，一部分当作客厅、一部分当作二老的卧房。设计出来之后姐姐和姐夫觉得不好，又腾出一间小卧室给二老住，可他们说住客厅也挺好。
“兴许哪次过年贝拉回来了，她吃完饭就在这张床上看电视，看累了就直接睡。我们也好久没见过丫头了。”
姐姐和姐夫再没有提过让二老搬进小卧室。
…
这家年夜饭几年没有吃得这么热闹过了。贝拉还有几个兄弟姐妹，都成了家，过年去岳父母、公婆家吃饭。姐姐是家里最先结婚的，和姐夫住得很近，一直边操心家里弟弟妹妹的事情边张罗着挣钱补贴家用；这几年弟弟妹妹长大了、独立了，姐姐和姐夫才得了闲，虽然生活一直不容易，可该有的都有了。
“哭哭，妈妈和姑姑姑父去收拾厨房，你陪姥姥姥爷聊聊天儿、看看电视好吗？”
珈乐像是接到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一样，握紧自己的小拳头，给贝拉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其实她姥姥姥爷也有些紧张。不仅仅是因为第一次和外孙女独处，也怕自己不小心戳到女孩儿的伤心处；她们听贝拉说过珈乐的身世，两个人都无比希望这个女孩儿能在这个家里找到属于她的温暖，但又怕过分热情刺痛她幼小的心灵。
几个人把餐桌搬回原位，让出床前的一片。姥姥姥爷坐在床边，轻轻拍拍自己身旁，珈乐乖乖地坐过去。她靠着姥姥，姥姥像贝拉，她下意识地会在她身上找贝拉的影子。
“乐乐，想不想吃点儿糖？”
“…嗯…妈妈不让我晚上吃完饭吃零食…说会坏牙齿。”
“这小妞，自己小时候没少吃，现在倒管起女儿来了。”
姥姥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水果软糖，塞进哭哭手里。她是上了年纪，可眉眼里依旧有遗传给贝拉的那一份俏皮。珈乐听了咯咯地笑，躺在姥姥腿上。
“姥姥，妈妈小时候乖不乖？”
“哎呀，你妈妈小时候可是个捣蛋鬼。整天跟着一群小子上树下河，还喜欢替女孩子出头教训男生，真是很叫人头疼。”
“…哇…妈妈好厉害…”
姥姥轻轻拨起珈乐的刘海，
“乐乐可不能学妈妈，妈妈小时候可没少被姥姥打屁股。”
珈乐躺烦了，换了个姿势趴在姥姥身边。电视里的春晚似乎早就开始了，但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完全不在意面前的屏幕有什么。
“妈妈还没打过我屁股，姥姥会不会打我的屁股呀？”
“姥姥可不舍得打乐乐。乐乐这么乖，姥姥怎么舍得？倒是你妈妈，要是她动你，别看她都当妈了，姥姥照样打她屁股。”
珈乐被逗得哈哈笑，早把那两块儿水果软糖抛在脑后。屋子里暖和，灯光也是亲切的橘色，聊了一会儿珈乐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她本来靠在姥姥身上看电视，看着看着，自己估计就神游进电视屏幕里了。姥姥把她抱起来，总觉得珈乐太轻了；床上有个小枕头、一床小被子，专是为孩子准备的，给珈乐枕好、掖好被子。她又忧心房里太热，看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拿过扇子给珈乐扇风。
“妈，孩子睡着了？”
贝拉进门来，没注意收着说话，叫姥姥赏了一记白眼。
“知道你还嚷嚷？”
贝拉自己搬过来一把椅子，也坐在床边。她先去看珈乐，摸摸熟睡的小脸蛋儿，自己去拿了一把瓜子嗑起来。
“贝拉，当妈不容易吧？”
姥姥说话很轻柔，不像贝拉小时候那样总训斥她。不容易，很难，很苦，想回家。这些贝拉都想说，可都说不出来。她现在也是妈妈了，不能由着自己性子胡来不是？
“也…也没有很难。这么着也就过来了，就是怕孩子跟着我吃苦…”
姥姥捋捋珈乐睡乱的发丝，满眼都是高兴。
“乐乐肯定不这么觉得。她可喜欢你这个妈妈了。妈高兴、骄傲，你比妈妈做得更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对母女也坐到一块儿了。珈乐仍然在姥姥身旁安睡，贝拉也和妈妈靠在一起。
“妈…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哭哭，孩子跟着我净受罪了。”
她快要三十了，本来不想再跟妈妈撒娇了，却又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湿了眼眶。她像安抚外孙女一样亲切地抱着贝拉，轻轻地吻在她头顶，像小时候贝拉受了委屈之后来找她一样。
“妈那时候也什么都没有，没让贝拉过上好日子，贝拉怨不怨妈妈？”
“怎么可能呢…”
“乐乐也是这么想的。她选择了你，你选择了她。说起来你又要笑妈迷信了，但是我真的觉得，当年怀你的时候，既是我就想要你这么个女儿、也是你偏要我这个妈。都是相互的。”
母亲受教育程度不高，却一直是自己人生路上的明灯。
“妈，谢谢你…”
“也谢谢你。贝拉是大姑娘了，是妈妈了，比我做得好多了，要说是我把你带大的，妈都有点儿羞呢。”
姥姥抹了抹眼泪，温情里流露出少有的坚定，
“妈什么都没做，只是陪你一起长大。其它妈什么都不说，你做得比妈好多了，妈就说一点：乐乐你要养大不假，可她也不是个小动物；她陪着你，你陪着她，你要陪她长大。”
贝拉依偎在母亲怀里，看着睡得香甜的珈乐。她看到日后珈乐出落成一个水灵的大姑娘、看到珈乐拥抱自己多样的人生、看到珈乐偶尔回来看望年迈的自己。她忍不住又摸摸珈乐水灵的脸蛋儿。
“宝贝，妈妈陪你长大…”
（新春特辑，完）
（正篇，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