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
四月就这样过去了。
可我却被生活困住了。
一只迷途麻雀飞到了这个房间里。
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
它四处扑打着,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房间里开着灯,它只是绕着灯,贴着天花板上转。
我注意到了它,便走过去把门打开。
我试图去驱赶它,但它依旧只绕着灯飞。
任我怎么驱赶,它都没有注意到门那边。
或许我的驱赶让它变得更加急躁不安了吧。
于是我不再去管它。
……
外面鸟声依旧,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它翅膀扑棱的声音,它是出去了呢,还是没有出去呢?
这些我都不知道了。
不过,在第一次注意到它的时候,我竟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对它来说,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当它重新会到外面之后。
我和它,到底谁才是被困在房间里的鸟儿呢?
2020年5月1日
It's all my wrong.
I treated myself by telling me that I love her.NO! There is no love now!No love!
But why now love is still there?Many people even go die because of it.why I can't understand?
Why I can't understand the meaning of love?Why?What is I'm feeling of love?I don't know!
Who can tell me answer?nobody,nobody.I was stupid that I believed the love is as easy to get as it in cartoon?The world is full of darkness.
Is it the feeling of depression?I don't know but I hope it is.If it is depression.I will be very happy.
No one could save me except myself.No one understand me,well,they are pretend to care about me.just so.
“还好吗?”
E在某天突然想起了我。
“你看我像是好的样子吗?”
我摊了摊手,这样反问道。
“有啥事可以和我说说。”她把手搭在胸脯上,像极了一位母亲。
我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我有病!是抑郁症!就算考上了北京大学有什么用!还不是从那里的楼上跳下去了!”
我压低了声音,却想让更多人听到。
坐我右边的O听到后安慰我,劝我别乱说。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L,她没什么反应。
“是病就得治!”
E神情严肃,把每一个字都读得很重。
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愿意告诉家里人这些,更何况是那时?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说我不想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讨厌。
她见我这样子,又显得有些愤怒了。
“我初三复习时也得了病,比你还严重,去到医院住了一个月院,最后回来中考,考到了一中,我还差点进实验班。”
我停下摆弄手里的课本,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的病历单都还在,不信我发给你。”
还有这样的事?
我从未见过那样严肃的她。
我记忆中的她,还只是那个半夜发动态“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人间小可爱”的小女生。
我从未想过她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你把这些话说出来干什么!”
“这话我必须说!现在必须说!”
看劝不动她,她的同桌就没再说这么。
我很佩服她,她有勇气,我没有。
如果是我面对我自己,我只会选择沉默,我甚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我很佩服那些人。
那些经历黑暗后,还能引着别人走出黑暗的人。
我做不到。
我只知道黑暗有多可怕,我只想远离,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见它。
那是我避之不及的东西。
我无比厌恶在网络上讲述自己悲惨经历的人。
我厌恶那些洋溢着悲伤的文字。
我厌恶,我远离。
我没有半点同情。
周末,她发来了病历单,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双相情感障碍。
一看到这个名字,就再也忘不掉了。
它也没有忘记我。
“把心理老师电话发过来吧。”
我加上了老师的微信,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姑且先这样吧。
那晚E陪着我聊了很晚。
过了12点,我还想再聊点什么,消息发出去,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复。
应该是睡了吧。
我睡不着。
于是我就写小说,一边听着歌,一边用手机打字。
一晚上过去,只写了一两千字。
终于等到天亮了。
第一次熬夜成功。
像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我满意地睡下了。
那一觉睡了两个小时。
“这是我第一次熬夜,好激动!”
“好好休息。”
这是我等了很久等到的答案。
我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羞愧极了。
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下午,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和心理老师说说我的事情了。
我忽视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
我又哭了,为我自己的愚蠢。
我的世界观确实有问题,我觉得,与其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然后不断失望,还不如在一开始就以失望的眼光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这样的话,即使是以后再怎么绝望,也不会有大起大落的那种落差感吧。
我一直忘了,世界是物质的,人心是自私的,理解是表面的,关心是骗人的,行动是胆怯的,人生是短暂的,爱情是遥远的,回忆是美好的。
时间轴上是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空间轴上两头都是无尽的虚空,我站在原点,不知走向何处。
我看着故事的结尾,可惜消息已经撤不回了。
在打扰别人之前,一定要说明来意。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没又记起。
整段文字,有足足四千字,每一个字都让我无比羞愧。
许久,我收到了老师的回复。
感谢你和我分享你的故事。
不是这样的,完全搞错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人们常说自己是“社恐”,可我连说自己是“社恐”的勇气都没有。
我害怕说错话,即使是在网络上。
简单的一句话也要斟酌很久,生怕别人会错意。
有事求人时,我会想很久该如何开口,要用什么敬语,用什么语气。
我害怕无意中冒犯到别人,尤其是陌生人。
可每次我鼓起勇气的时候,总是会搞错些什么。
那时候我还很积极,总是在主动寻找。
我想改变。
我把马哲的理论抄在便签纸上,贴到桌子上,我想借此来让自己清醒。
可生活总是混沌。
“这是数学题的解题方法吗?”
E看到了我桌子上的便签。
“这是政治上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吗?”
她凑过来看了看,又问了一句。
“嗯。”
她没再说什么。
可我觉得无比难堪,很快就把便签撕掉了。
某个晚自习,老师没来,两个女生坐在我前面聊天。
“我跟你说,我最近吃了很多瓜!”
说话的女生和Y关系很好,之前也是她们筹办了L的生日惊喜。
另一个女生把头凑了过去。
这本来与我无关。
不过,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呢?是我想太多了。
“咋们到后边去说吧,这里不太方便。”
一道晴天霹雳。
不会就是在议论我吧?
我的痛苦,被别人当作笑话吗?
我总是怀疑自己。
一旦信以为真,我就难免疯狂。
我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地帮L过生日?
为什么偏偏做出了那么多傻事。
为什么偏偏要在黑板上写下那些东西!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
为什么?
一旦回想起来,各种感觉纷纷涌上心头。
他们都在嘲笑我。
我似乎总是一个小丑,而他们只是看着我的表演。
我努力想要融入他们,到头来不就是一个小丑吗?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期待着我出丑,并以此为乐。我身处的地方并非马戏团,他们却化身观众,永远在期待着下一场演出。
我的出丑变成了他们的愉悦,他们却毫不在乎我。
他们在我的悲伤之上建起了高楼,我站在楼顶,惊恐地望着一切。
我的绝望是宽广的土地,土地之上已然建立起城市,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对着我笑,我害怕,我想要掀翻这一些。
可他们笑着,把我围住,我寸步难行。
我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他们看着我滑稽的表演,向我扔来香蕉。
我很饿,只能捡起烂泥般的香蕉,闭着眼睛一口吞下。
这样的我,是否满足了他们的欲望?
越来越多的香蕉被扔了过来,我却无法逃避这一切,我不得不演一出让他们满意的戏,一场接着一场,直到我累到倒下,直到我最后一滴血也被榨干。
那时,我皮毛会被剥掉,做成劣质的毛制品,我的肉会被扔进流水线加工,我的器官会流进黑市,连我的骨头也会被丢给路边的野狗。我的灵魂也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一遍遍重复着生前的痛苦。
这样他们能满意了吗?他们能快乐了吗?
不!
他们永远不会满意,他们只会寻找新的受害者。
小丑总是有无数的候补人等着上台,总是有无数人被推上台。
灯光熄灭之后,他们能得到什么?名声?钱?还是权力?
没有,都没有!
他们只会和我一样,被打入地狱!
越来越多的人重复着这条路,直到地狱里人满为患。
生死簿上写满了数千亿的名字,地狱里挤满了游荡的冤魂,每一寸的土地都染上了血!我们这群小丑,在地狱里也没有容身之处!
毁灭吧,毁灭吧!你们这帮观众!
你们自以为是地活着,却把多少人逼下地狱,你们是恶魔,你们人人都是撒旦!
你们杀死了上帝!你们还想篡夺天庭的宝座!
你们生着老鼠的眼睛,却装作老鹰飞上天,你们根本看不清这个世界!
摔死吧!摔死吧!摔成一摊烂泥,然后狠狠地被践踏!
我们要狠狠地践踏,用最炽热的火烤,用最冰冷的水冲刷!
哪怕我不得重生,也要把你们拖下地狱!
让你们有也来尝一尝地狱的业火!
然后恐惧吧,颤抖吧,让我看见你们灵魂的颤抖!
你们也体验一下我的生活吧。你们来试试地狱的生活!我不需要道歉,我只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下地狱!
我希望每个人都如我般痛苦。
我曾幻想着被女生包围,幻想着自己能像动漫男主一样,有一群女生围着自己转,并总是窃窃自喜。
有一天,我终于发现,被女生围住的是J。
是这个家伙!
我生气,我无可奈何。
有种被谋权篡位的感觉。
我愤怒,我怒吼。
我已然无法忍受。
我不想看见他们,我不想不见任何人。
一切都变得无比碍眼。
从我桌边走过的同学,桌子上的课本,白板上没擦掉的搬书,没有一样不让我觉得厌恶。
厌恶,无比厌恶。
我想要撕毁一切。
我气得双手发抖。
我的愤怒已经不可抑制。
“你们都在看我笑话呗!”
我终于怒吼出来。
短暂的安静。
之后又一如往常。
那一段时间,大课间不用跑操。
这是狂欢的时间。
每个人都在狂欢,每个人都躁动不安。
唯有我孤独。
唯有我追求宁静。
电子白板上播放的音乐MV,震耳欲聋的音量,一个又一个跳动的身影……无不昭示着这是一场躁动的狂欢。
“Everybody嗨起来!”
O激动地大叫,笑得很开心。
教室后面,是拍篮球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会这么快乐?
为什么这么喜欢热闹?
为什么总是在我痛苦的时候欢笑?
我不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啊。
别人越是快乐,我越是觉得难受。
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是在嘲笑我吗?
嘲笑我的孤独,嘲笑我的无能。
可我要怎么去回应这种嘲笑?
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只有本能的冲动。
我拿起一本书,往桌子上狠狠一拍。
“别嚷了!”
班里安静了一两秒,然后又恢复了吵闹。
怒气未消,我也只能坐下。
“说,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O笑着问我。
我气在头上,她这么一说,我反倒更来气了。
“我就是针对你,我在针对你们所有人!”
我又大吼大叫了。
O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反倒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拿出一本书来看。
晚读,我向后桌借东西,没有借到。
“哟,想不到还有您借不到的东西呐?”
O在挖苦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户,然后马上就意识到这里是二楼,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摔成什么样。
一收回目光,我就看到了桌子。
我的脑袋一次次地磕到桌子上。
马上就有好几双手拉住了我,有人搂住了我的腰,还有人递来了湿巾。
不过我磕得并不厉害,我本想着能磕出血来着。
看到干净的湿巾,我难免觉得有些失落。
卡夫卡写过小说里有这样一个情节:父亲和儿子吵架,父亲骂着让儿子去死,儿子就跑出去从天桥上跳了下去。
至少在当时,我能切身体会到这段文字背后的荒谬。
后来班主任找我谈过话,至于有没有找过O,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给我道歉了,在QQ上。
那时我脑子很乱,自己都忘了自己说的什么。
我一边含糊地回答着老师的问题,一边又在寻找着我的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破脑袋我也想不明白。
“让家里人带你去看看。”
我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嗯。”
我如此敷衍过去。
问起我的经历时,我唯独没有提及Y的事,这是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没有了吗?”他低着头问我。
“没有了。”
他沉默了几秒,就让我离开了。
我到底是怎么看他的呢?
我总是不明白。
他说“境界”,说“实力”,说“魅力”。
他说我“境界太低,眼光不够长远”,我承认了。
还告诉我“绝对实力带来绝对话语权”,我也认可。
不过这种相信也仅仅是强权之下的妥协,如今看来,他给我说过的话,像极了传销的洗脑。
不过,我姑且还是相信了。
我自信地以为我可以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