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岛（忘羡）（七）

魏婴和聂怀桑在花园里坐了下来。

“魏小公子，身体可好些了？”聂怀桑虽知魏婴体弱，但他要确定这是不是魏府拒绝接待他的原因。

“是不是他们不让你进来？”魏婴淡淡地笑了笑，“聂公子莫怪，这些天我一直昏睡着，前两天才刚醒，蓝叔叔他们也是紧张我。”

“魏小公子保重身体。”聂怀桑看着魏婴轻咳了两声，不像是假的。

“聂公子，你要问什么？”魏婴想到了江澄，低垂的目光里隐匿着一丝哀伤。

“魏小公子，你是否送过江公子一个香囊？”聂怀桑开口道：“那个香囊现在在何处？”

“香囊？我是给阿澄送过，”魏婴的手伸向衣袖，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香囊，“在我这儿，有什么问题吗？”

“魏小公子，香囊可以给我看看么？”“可以。”魏婴将香囊递给了聂怀桑。

聂怀桑接过香囊，除了有一个角的针线缝得有些歪之外，并无特别之处。“魏小公子，这里面缝的是什么？”聂怀桑闻着有些药草味。

“都是些安神的药草，”魏婴看着香囊睹物思人，“是我亲手做的。”

沉香、檀香、石菖蒲、苍术，聂怀桑分辨着药草的气味，确是安神的药草，但好像里面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他一时不知道那是什么。等等，这针角，聂怀桑看了看那歪歪扭扭的地方，里面的暗针缝得十分的平整，应该不是一个人缝的。

“魏小公子，这香囊全程都是您经手的么？”聂怀桑看着那暗针，这香囊恐怕是被动过手脚了。

“没有其他人，都是我一个人做的。”魏婴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那日蓝叔叔在他房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了，经过江厌离那一闹，他不想让别人误会魏家的小公子和管家半夜私会。

魏婴一瞬间躲闪的眼神没能逃过聂怀桑的眼睛，“魏小公子，我就随便问问，”聂怀桑不想打草惊蛇，“对了，今日怎么不见蓝管家？”

“蓝叔叔去忙铺子里的事情了，”魏婴抬起头来，“我病了这些日子，蓝叔叔一直在照顾我，铺子里堆了许多事要处理。”

“魏小公子，恕我冒昧，”聂怀桑其实也很好奇魏婴与蓝恒的关系，“蓝管家他是一直在魏府做事么？我看他对魏小公子十分得爱护。”

“蓝叔叔的父亲那时就是我祖父的管家，”聂怀桑问起，魏婴也想替蓝恒澄清一下，“他本来无意做我魏府管家的，但因着他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才来我魏府的。”

“哦，还有这一层关系，”聂怀桑理着思绪，“那令祖父和蓝管家的父亲必是好友吧？不然若是普通的主仆，不会临终交托。”

“嗯，”魏婴点点头，“听说蓝叔叔的父亲叫蓝湛，原是一名大夫，后来不知为何就在魏府做了管家，和我祖父名为主仆，实际上是至交好友。”魏婴继续讲道：“我爹娘去世的时候，我尚在襁褓之中，蓝叔叔因着他父亲的嘱托，在其他人都离开的时候，留了下来，一边照顾年幼的我，一边支撑起魏家的生意。要不是他，魏家可能已经衰败了。”

“蓝管家确实忠义，令人钦佩。”聂怀桑点了点头，“不过，魏小公子，你可有注意到蓝管家他看你的眼神？”

“聂公子，你这话何意？”魏婴有些不明白。

“魏小公子，其实你自己也困惑，是不是？”聂怀桑决定赌一把，他猜魏婴刚刚的躲闪与蓝恒有关，“你问心无愧，但蓝管家对你真的只是主仆之情么？”

“蓝叔叔他把我当小辈，偶尔有些…”魏婴轻轻地捏着手指，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一些亲密之举他朦胧间是懂的，但他总是告诉自己这是蓝叔叔太关心自己才会这样。现在聂怀桑冷不丁地当头棒喝，他心虚了起来。

“魏小公子，我不以恶意猜度人，”聂怀桑缓了缓语气，“我想你或许应该多注意一下蓝恒。”

“注意蓝叔叔？”魏婴咬了咬唇。

“一个人的爱意，或许会害死人。”聂怀桑站了起来，“魏小公子，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告退。”

魏婴看着聂怀桑翻墙出了魏府，明媚的阳光倾撒在魏婴身上，花园里仍是一片鸟语花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晚，魏婴一个人在廊前看着星星。“小少爷，外面凉，怎么不回房去？”蓝恒从外面回来了，看到魏婴在廊前，向魏婴走去。

“蓝叔叔，我在等你。”魏婴搓了搓手。

“老是不听话，”蓝恒板着脸，将魏婴冰凉的手捂在掌心，“冻坏了，白瞎那支上好的百年人参了。”

“蓝叔叔，”魏婴低了低头，“我们把香囊拿了回来，不合规矩，是不是要告诉江澄的姐姐一声？”

“不必，”蓝恒的语气淡淡的，“这本就是小少爷的东西，理应拿回来，只要小少爷能好起来，这一点不合规矩不算什么。”

“蓝叔叔，我知道你一直宠我，”魏婴看着蓝恒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睛，“蓝叔叔，那天你还帮我把香囊做好了，手疼不疼？”

“不过举手之劳，小少爷。”蓝恒将魏婴被捂热的手掌放下，“小少爷您该去睡了，大夫交待不可劳累。”

蓝恒看着魏婴进了房间，之后一个人站在廊前望着漆黑寂寥的夜空。

有些事，应该让它永沉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