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552年11月3日 1045时（军事日历）

剑鱼座ζ星系，玛瑙星

名为六十七区的管制区域附近

       凯莉迅速低下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爆炸方向与哈尔希博士之间。碎片和石块落在她的雷神之锤盔甲的能量护盾上。

       当尘埃散尽，另一个人——声音不可思议地与库尔特像极了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而被她击倒的那个士兵也不见踪影。

       看来她只能忍住满肚子的问题，因为凯莉看到了那场爆炸的源头：与他们在太空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无人机此刻正盘旋在距离丛林地面十米上方，像一条海鳗穿梭在树林和藤蔓之间。

       她将她的MA5B瞄准那架无人机，并且发射。

       三发子弹击中无人机，但是却被护盾的金黄色微光弹开。

       无人机调头转向凯莉，位于核心的那个球体骤然加热。

       凯莉飞速跑开，将炮火调离哈尔希博士身边。她迈开五大步，在树林间钻来钻去，然后突然停下来，一个转身——纵身一跃。

       一道强光让她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一秒钟前她还站着的那个世界突然爆开了。

       爆炸的超大压力将她推向空中。凯莉的护盾降至一半，她开始能感觉到高温，一阵阵地刺痛着她的肌肤。

       等她跌落在地上，胸部先着地，狼狈地一路翻滚，最后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要是被那个能量武器直接命中的话她的护盾就会耗尽，甚至可能将她和她的盔甲完全熔化。

       手枪枪声在丛林里此起彼伏。无人机的护盾闪闪发光，那玩意儿随即转身飞走了。

       凯莉发现三名士兵的伪装身影，原来是他们将无人机吸引了过去。

       她感谢对方的大力相助，但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凯莉开始朝他们跑了过去。

       琥珀色确认灯闪了两下。这是斯巴达战士的“待命”信号。

       于是她找了棵树干背后做掩护。

       无人机排成直线，眼前完全没有障碍，清楚地对准了那两个人。其中心的那颗球体射出灼灼怒火，热熔炮火朝他们滚滚飞去。

       无人机两侧的树木碎屑四射，浓烟滚滚。凯莉认出那是高爆炸药的爆炸威力，是来自一颗在地面上引爆的莲花反坦克地雷。

       无人机的两根吊臂扭曲，被爆炸的威力震得向内弯曲。整架机器砰的一声摔落在地面上。

       安装反坦克地雷的那几株树木跟着倒塌，两米高的树干压在无人机上，木头瞬间起火。

       “还有一架，”一个声音在她的小队频道响起。“十点钟方向。加速飞来。”

       她看到新的威胁正朝他们飞来。

       那绝对是库尔特的声音。他最后的一句话让凯莉魂牵梦萦多年。她犹记得他滚向黑漆漆的太空中时，不忘说着：“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好——”

       她开始回答，但随即意识到他不是在对她通话。

       “军刀小队，”库尔特继续道，“前进，将炮火吸引过去。敌机已超出莲花反坦克地雷引爆范围。”

       绿色的确认灯在她的抬头显示器上亮起，蓝队斯巴达战士们的专用信号灯。

       凯莉是反应最快的斯巴达战士，这是她引以为傲的专长，她每天进行抽搐反应训练，以及禅宗的“无念”射击练习，琢磨不殆，精益求精。但她不只是生理反射动作快如闪电而已。

       一个灵光乍现，她的大脑就将几个相关的事实串联起来。

       这些无人机有护盾保护，但并非持续启用。反坦克地雷已经逮到一架刚好没有护盾保护的无人机。

       然而，无人机见到她，预期到她将发射步枪，并且予以反击。这意味着它是有意地启动护盾，或是因目标移动或雷达结果而自动触发保护装置。

       因此，她找到了也许能干掉它们的办法。这么做是有风险，但她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库尔特那不堪一击的小队拿自己当靶子，送上去吸引对方的炮火，忙得团团转的结果就是被对方烧烤成肉干。

       “停止射击。”她通过小队频道说道。

       使劲迈开四个大步，差点就陷进丛林里松软的沃土里，她只好加快脚步，发挥极限到六十二公里的最高时速。

       凯莉转身避开无人机，奔向无人机右边的那棵树。

       她跳上去，跳到三米高的树干上——双脚一蹬，一个空翻，整个人抛向空中，直接落在悬停的无人机上。

       没有护盾来阻挡她。

       她抓住左右舷的吊臂，一个摇晃，将双腿荡到底部的那根圆杆上。

       位于中央的那颗金属眼珠瞪着她，并加热至白热化高温。

       她松开手，尽可能在底部那根滑不溜丢的圆杆上保持平衡，攥紧拳头，使劲朝那玩意儿出拳——命中正中心的那颗眼睛。她的护盾闪烁着火光，阻隔那玩意儿传来的高温。

       那颗球体被打得凹陷，往后旋转。

       无人机顺势跟着旋转，凯莉七手八脚，想要找个东西抓住。

       她再度退了回来，然后趁那东西恢复重心、飞速甩开她之前——她又对准它重重一捶。

       球体的金属表面开始出现裂纹，里面是一个烧得蓝白色高温的球体。该球体的金属边缘从裂缝处卷曲起来，快速熔化，还在沸腾冒泡。

       凯莉曲膝一跃，将所有能量转移到她的护盾上。

       四周的空气都被点燃，烧成耀眼的白色，她的抬头显示器上都是静电。凯莉不断翻筋斗，全身笼罩在火焰和烟雾当中——最后撞上一棵树被弹开，然后跌落到丛林的地面上。

       她眨了眨眼，除了火焰刺眼的红色强光外，什么也没看到。丛林的树冠都着火了；焚烧的树叶如大雨般地不断流泻下来，等她视线逐渐清晰之后，她看见三个模糊的人影在主动隐身盔甲的掩护下朝她接近。

       她努力站了起来。

       幢幢人影中，其中一人的胸甲上有奇怪的凹痕，正是先前被凯莉击中所留下的手印。他们身上的环境迷彩有些错位，部分是阴影，部分是火焰。

       三个人影后退了几步，他们的MA5K枪口指向地面。

       另一个伪装身影跟着出现，站在她和这几名士兵之间。

       “所有人退下，”他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凯莉。”

       这声音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库尔特？”她低声道。

       “很高兴你还记得。”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他。“让我看看你的脸。”她说着，举起了她的手。

       主动隐身逐渐褪去，金色面甲关闭偏光功能。

       凯莉凝视着头盔里面。下巴有道细微的裂痕，淡褐色的眼睛，伶俐的笑容——果然是库尔特。

       凯莉发现他们身边不断有动静：多了两个穿着奇怪盔甲的人影，占据了有利的狙击位置。这一招很聪明。果然是训练有素。

       凯莉把手放下来。“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我会解释一切，”他说道，“但我们得赶紧离开。他们现在三个一组进行搜索。两架巡逻，一架在高空进行掩护。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位置。”

       库尔特指向他队里的两名士兵，再指向不省人事的哈尔希博士。

       两名士兵走到她身边，将她包裹在隔热毯里，将她抬了起来。

       库尔特告诉凯莉：“通讯频道静默。”然后，他示意她和他的小队跟上去。

       他们行动迅速，默默地穿过这片树林。

       凯莉很欣赏这些士兵的谨慎、速度以及专业水平。他们果然没吭一个声。负责搬运哈尔希博士的那两位士兵脚步也没落后其他人，没有人破坏这个宽松的V字队形。

       然而，这些士兵身上却有些特质让她感到不安。这不是她可以量化的数据，但如同库尔特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只是一种感觉。

       “这支军刀小队究竟是什么？”她低声问库尔特。

       “你居然还没有猜到，真是叫我失望，”他低声回答。“他们是斯巴达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