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脱逃者
你们整齐的迈出步子，但因为被命令‘按自己的节奏’，这次整齐的动作没有持续多久，脚步声逐渐变成连成一片的混响，原本聚拢在指挥官面前的团体也逐渐松散、拉长，有些人形如同行军般配一板一眼地摆臂踢腿，很快超过了大多数同伴，领先到了最前面，大多数人形正常地行走，保持在了中间，而你则随意地散着步，落到了整个队伍的最末尾。
这时，你没来由地回过头，向着集散区望去。
那个指挥官仍然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似乎在目送你们离开。
咚！
突然响起的重物落地的闷响将你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前方。
一块人形用电池静静地躺在地上，镶在长棱上的灯条发出代表电量充足的绿光，勉强映亮了四周一米范围内某件事物的模糊轮廓——一名面朝上躺倒在电池旁侧的人形，它腹部有一个空荡荡的插槽。
很快，整支队伍都停下了脚步，和你一样，望着那名“倒毙”在半路上的同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神经质的笑声传来。
“我早就想这样了，早就想这样了！被你抢先了啊，被你抢先了啊！”
又一块电池脱离了腹腔的插槽，被那只抽出它的手高高抛起，又重重落地，完成这一切的那名人形动作定格在了丢出电池的那一刻，就像一名终于结束了苦修，在典礼上掷出学士帽宣告解放的学生。它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僵硬地倒下。
“等一下，大家不要这样——”你听到春田带着慌乱的声音响起，但恰恰是在它开口之后，更多的人形效仿着最初的两位殉道者，有些同样发出了悲伤的呼喊，有些默默地就地跪倒或是躺下，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态，有些紧紧相拥在一起，亲吻彼此的脸颊和唇瓣，轻声道别，但随后，它们都动作毫不迟疑地抽出各自的电池丢在一旁，停止了运转。
“不要！请等一等！住手！别做蠢事……别这样……求求你们……”春田没有办法阻止其中的哪怕任何一位，它朝着每一个方向冲去，跨出的步子相互抵消，最终只是在原地兜着圈子，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同伴倒下。终于，它也缓缓地跪了下去，用双臂用力地护住自己的腹部，蚊呐般出着声。
仍然站着、运转着的人形，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你没有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来到春田的身旁，低声问道：“要不，我帮它们把电池塞回去？”
你眼前的人形雕塑一般保持着静止，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应道：“……没有那种必要。就这样吧。
“带上它们，素体和电池，所有的这些，我们还有1000步。”
。。。。。。
万向滑轮滚过地面，制造出一连串在这片几乎绝对安静的空间之中显得有些刺耳的噪音。
你正盘腿坐在一根锚点旁，眼睛盯着斜偏上的方向怔怔出神。
此次来访的人并没有令你将注意力投射过去，直到你听见装有万向滑轮的某口箱子被放倒，某种用以固定箱体的卡扣被解开，以及来访者简短的发言：“我的长官为你们带来了电池。”
“……为什么？”这是春田的声音，像是在问对方，也像是在问自己，“我认识你，95式，你就是之前朝着我的姐妹们开枪的那几名人形之一。你想做什么？你的指挥官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95式淡淡道，“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长官，下次来这里再答复你。”
“下次？”你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讲话，意识到自己正循着声音瞪向并不能被真正看到的95式，“我们这些废物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面子，能像这样被好几波截然不同的家伙轮流着伺候，既不叫我们活，又不让我们死，维持着这样的闹剧会让你们的那位大人感到开心吗？”
95式没有接你的话，只是继续对春田道：“请取走这些电池，我不能将箱子留在这里。”
“……我明白了。还有，请务必不要因为我的一时失言而真的去请教那位指挥官，我们不想再承受一次他们的怒火了。”春田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接下了它本就没可能拒绝的馈赠，“来帮帮忙吧。”
最后那句明显指向主动加入了交谈的你。
你也没可能拒绝来自春田的请求，于是同样无奈地长叹一声，活动身子重新站起，朝着盛满电池的那口箱子走去。
加上那些放弃继续运转下去的同伴们丢弃的电池，仍然选择苟活的你们获得了足够放肆地运转到下个月的能量。对你而言，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你们分发了必须的份额，将剩下的用几件衣物拆成的布料小心包好分开隐藏，而后重新陷入无声和静止。
无声和静止的状态持续了几日，如你意料之中的造访再次到来，是第一名教唆你们偷电和违规交易的指挥官。他没有直接上前同你们搭话，而是选中了一根锚点，将自己的终端接入，经过一通操作，表示锚点正在运转的电流和嗡鸣声音突然变大，紧接着戛然而止。
“从这个缺口出入，我换了几辆供你们用的自律机械，今后给我小心点儿！”他凶巴巴地朝你们威胁道，而背对着他的你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愣着干什么？给我去取货！”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安置区仍在运转的人形数量已经少了一多半，又或者可能根本不关心，只是一如既往地报出了需要搬运的密封箱，你们陆续起身，从缺口走出前往集散区，驾轻就熟地领到箱子，排成一个长队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仓库另一端的尽头，来到那个不知是老化开裂还是人为开凿的缺口前。
交易的另一方并没有如从前几次那般准时，你们足足等了半个钟头，对方才从缺口内钻出——只来了一个人。
“没货。”松采沃帮的人朝着他摊开双手。
“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们的工坊被袭击了，被你们袭击了，而且是最大的那个工坊。帮派里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和你们交易，反对派借题发挥，把剩下的也敲掉了十之七八……”
“我对你们的内部斗争没有任何兴趣。”他高声开口打断了对方，声音中透着恼火和不耐烦，“我会照看一下袭击你们的家伙，但你们下次必须拿出货来，包括这次没拿出的分量，但这边给你们的东西不会增加——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明白吗？”
松采沃帮的人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挤出几个音节：“好的。”
说罢，他转身重新钻入缺口内。
你跟着队伍，提着未能开封的箱子原路返回，心中为今天这笔没能谈成的生意暗暗高兴。但那位指挥官则没了原本的颐指气使，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也不再领队，而是双手插袋，阴沉地跟在你们的身后，注视着你们送还密封箱，装模做样地从他重新指认的自律机械身上偷电，通过缺口回到安置区内。
出乎你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就这样转身离去，而是跟着你们一起走了进来。
没等同样发现了这一点的同伴们开口，他突然快步袭到了你的面前，一把抓起你的头发将你拽得弯下腰来，随即扬手向你的脸重重挥下。
在他向你动手的一瞬间，你便明白了，这是对刚刚因为没能完成交易而闷与胸中的不快的发泄，于是，你对那记根本不可能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耳光，做出了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类女孩应有的反应。你适时地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因为头发被松开而重重跌倒在地，他则继续朝着你的腹部和腰部又踢又踩，令你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抽搐着蜷缩起来，你口中不断求饶和道歉，眼睛因为“惊恐”而瞪大，透过杂乱披散在脸上的发丝观察着对方。
你的同伴们当然不敢上前，而是一齐朝着远离事端的方向退却散开。
于是，他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你一名人形身上，一番踢打之后，又身处双手钳着你的肩膀将你翻到正面朝上，跨坐上来，抡起拳头朝着你的脸猛砸。
你的视觉信号因为眼球受到重击而闪起雪花和色块，画面不再如方才那般清晰，但对面那双隔着一层呼吸面罩的眼睛中蕴含的兽性仍然真真切切地烙进了你的心智。恍惚间，你看到他收起了揍你的双手，粗重地喘息着，开始朝着他自己的腰部摸去。
你仍然配合地发出抽泣和呻吟，闭上了双眼，耳边听到皮带卡扣和拉链的滑动声。
好疼啊……
你想道。
……
他已经走了，他已经走了很久，但你没有动，仍然躺在那里，眼睛半睁着盯着上方的黑暗和虚无。
你并没有因为遭到粗暴的使用而产生了什么故障，你知道春田和其它同伴们曾经凑到这边，检查你、安慰你、想办法将你身上鞋印之类的污秽处理干净。但你没有动，任由它们摆布，放任它们同你沟通的尝试，再听着它们失望的叹息和离开的脚步。
你听到万向滑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到了大抵是心血来潮亲自送来电池的第二位指挥官和春田的交谈；听到了他没有带走行李箱，独自离开；听到了陌生的人形前来，无视春田的询问将箱子强行带走。
身边的人和事结束了喧闹，重归寂静，你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你猛地坐起身，又挣扎着站起。
你扑向安置区内隐藏电池的其中一处，饥渴地补充着即将耗尽的能量。
附近的人形只是短暂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很快将各自的视线收回。它们对你已经尽到了应有的同情和关照，不再对你的行为产生兴趣。
你将自己的电量充满，随手丢掉被吸干的电池，转身迈步，朝着安置区的边界走去。
你同刚刚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观望着你的春田擦肩而过，看到它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很快，你站在了安置区边缘，那根被动了手脚的锚点前。盯着它出神了几分钟，你甩甩头，一步从缺口跨出安置区。
这一步之后，你不再停顿，甩开臂膀按记忆中的路线向着仓库的另一端前进，步伐逐渐变大，速度随之提升，直至调动起一名人形全部的机能奔跑起来。
这时，你意识到自己在笑，又或是在哭，喉咙中传出一声声难听的尖叫，仿佛一个马戏团的小丑在表演结束后独自坐在镜子前面，一边擦净脸上厚重的油彩，一边将被那油彩密封住的种种痛苦和压抑用嘶吼的形式毫无顾忌地倾泻着。
终于，你独自抵达了仓库的边界，双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了那道缺口，钻入其中。
那是一条上行的地道，你在两侧的岩壁上摸得到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用来支撑结构防止坍塌的木质框架，空气不再如仓库中冰冷而干燥，渐渐可以嗅得到潮湿的水汽，以及若有若无的烟油和排泄物的臭味。
忽然，你和岩壁接触用来确认方向的右手摸到了一个活动的机关。略所思索后，你小心翼翼地拨动了它。
一阵电流的嗡鸣声传来，你看到了五六根因为通了电而逐渐红热的钨丝，它们按固定的距离围绕出一块等多边形的区域。随着光芒逐渐变强，你发现自己来到了这条地道的尽头，眼前是一块高约2米，面积几十平的地下空间，顶部开着一口方正的洞，四根已有斑驳锈迹的钢梁支撑在洞口的四角和地面之间，一组滑轮和钢索固定在钢梁内的地面上，钢索笔直地向上伸入洞口，不知延伸至何处。
那是个非常简陋，但完全可以使用的电梯井。
载人的平台现在显然位于另一端，你所处的井底只有一块钢索悬吊的配重。
不过你本就没想过搭电梯。你重新将所有灯光熄灭，飞快地攀住钢索，向上爬去。
半个小时后，你离开了幽深的地底，来到了人间。
。。。。。。
钻石城，子午扇区，03号暗哨据点。
加兰德收起自己的线缆，从身旁拉来一把椅子，重重地坐下，双手遮住面部用力抹了一把，随后长出一口气。
仅用一个小时，全功率读取另一名人形在几个月以内记录在心智中的所有信息，一股脑接受对方在这期间全部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着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你会为这个故事打多少分呢？”
一声询问传入耳中，加兰德仍在等待着素体完成散热，并不想搭理对方，但还是强打精神，抬起眼帘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张破烂沙发上的那名废弃人形：“你希望我把你的经历仅仅当成故事来看？”
“随你喜欢喽。”废弃人形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加兰德又沉默了一会儿，它的不适感随着核心温度的降低减轻了一些：“你叫什么？”
“我现在没有名字。”
“回答我。”
废弃人形将翘起的腿从左边换到右边：“……PPK。HG战术人形。接下来会如何呢？把我重新丢回那里去？还是按照规定就地销毁？不对，我可能等不到你的指挥官做决定。”
“我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也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东西，你还需要回答一些问题，本次审讯才算结束。”加兰德觉得自己重新有了可以活动的力气，于是起身换到了PPK身旁坐下，“逃出来的废弃人形有多少？”
“应该只有我。大概。姐妹们还是很听话的，不像我。”PPK向后仰倒，完全将体重交给了垫子和靠背，“我可以逃出那片安置区，离开仓库，现在也可以想办法脱离你的掌控，可以想办法离开这座城镇，跑到荒原的黄区上……但我看不到这场逃亡的尽头，我逃不出自己的命运。所以到现在为止的一切，大概都是无意义的吧……呵呵，至少我挣扎过。”
加兰德没有接话，又问了些没能从读取信息中直接获得的事情，PPK毫无保留地一一回答，它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容，毫不避讳地盯着加兰德的眼睛。
“审讯”又持续了十几分钟，加兰德问完了所有指挥官提及和自己能想到的问题，心智内读取信息的文件也在这时终于压缩完成，它来到据点房间的一座通顶柜前，拉开最下一格抽屉，取出一件楔形的设备。
“信号基站？”PPK认出了那东西。
“需要传回的东西体量太大，而且得尽快。”加兰德没有过多解释，拉出基站的支架将其立在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
PPK一下子重回正坐，脸上散漫随意的表情也消失无踪，它直勾勾地盯着基站在加兰德的手中从折叠状态逐渐展开，似乎十分介意那东西的存在。
“放心，没有会让人生病的辐射，而且我们不是人形么。”加兰德察觉到了PPK的异常，但只是淡淡地调侃了一句。
说着，它按下了基站的开关。
嗡——
基站的指示灯亮起，进入工作状态。
突然，PPK没来由地轻声道：“再见了。”
“？！”加兰德猛地抬起头，着PPK望去。
它看到PPK的身子瞬间后仰弓成了一个字母“C”，浑身块块仿生肌肉鼓起，将这个诡异的动作彻底锁定，人形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五指扣入发丝之内，指尖似乎还在往更深处钻去。紧接着，PPK剧烈地颤抖起来，五官拧作一团，嘴巴咧开了近90°，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加兰德已经冲到了PPK的身旁，伸出双手想要帮忙的它想不出自己能具体做些什么。PPK也察觉了加兰德的靠近，它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脑袋侧过一些，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对方的脸。
在目睹了加兰德的惊慌和束手无策后，它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加兰德想到了什么，伸出两指搭在太阳穴上，高声地：“指挥官！我需要您的帮助，那名人形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异常！指挥官，是否收到！受到请回话！”
「住手。」
几乎是加兰德求援的同时，谭瀚林的声音响起了，不是在它的心智中，而是来自它刚刚启动的基站。
加兰德闻声不由得一愣，随即意识到谭瀚林的命令并不是指向自己。
PPK在指挥官的声音想起之后，立刻停止了颤抖和挣扎，浑身的肌肉随之放松，整个素体无力地瘫倒在了沙发上，它的眼睛重新睁开了，透着尚未消散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加兰德回过头向基站望去，正好看到一道全息投影正在基站旁边生成，最终化为谭瀚林的形象。
“指挥官，刚刚那是……谁做的？”
「平时我和你，和你们所有暗哨的通信是直接建立的一条条通道。你刚刚打开基站，建立的通道和前者不一样，它会经过基地里的服务器，而服务器里有监察程序总节点。」
谭瀚林望向加兰德，淡淡解释道。
加兰德皱起眉头：“监察程序？但PPK它不是……”
「不是已经报废了——你想问这个吧？人形报废的流程主要处理的硬件，但核心内部的各种软件很复杂，格里芬这边不会乱动，只会让它和服务器离线，这种离线是物理层面上的，安置区位于最深处的地下仓库，没有信号覆盖，人形道理那里自然会变成离线状态。但是这样做的话，就意味着只要重新回到有服务器信号覆盖的范围内，废弃人形就会自动连回来。你刚刚激活基站，就是在做这件事。」
「根据你的汇报，它在钻石城内杀了3个人，而拆除了战术人形相关的功能模块，意味着它不再拥有采取这种行动的权限，而重新连接服务器，重新接受监察程序的扫描，令上述行为记录被发现，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着，谭瀚林的投影穿过加兰德，来到PPK的身前蹲下。
「单纯逃离安置区只是违规，最多被电一电。但现在它被标记为一般民用人形，而杀人是违反第一定律的恶性案件，对应的惩戒措施是——」
「熔毁。」
“我认得你，你的眼睛，在仓库……”这时，PPK开口说话了，声音断断续续，还掺杂着滋滋的电音，如果不凑近很难听得清楚。
「我也认得你，你是PPK。」
谭瀚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和那家伙，说的一样啊。你果然，记住了我们，每个人的脸……”PPK也笑了，“怎么样？大善人？你只发电池，不救我们出来，所以我，自己，逃出来了……我，厉害吧……？”
「你这样会让我很惭愧的。」
谭瀚林重新起身，将本质是投影的手按在PPK 的头顶轻轻“揉”了几下。
“指挥官，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把你收集到的情报传过来，之后检查一下刚刚进行到一半的熔毁造成了什么破坏，用据点里的资源帮它至少恢复到可以正常行动。卢指挥官的一支车队会在2小时后返回基地，你送PPK去2号接洽点，把它送上车队。在这期间完成你的基准测试，如果出现异常就一起回来。」
加兰德立正敬礼：“收到！”
谭瀚林点头领受，盯着对方的眼睛，郑重道：
「你做得很好，大八粒。」
话毕，他的投影消失无踪。
加兰德放下敬礼的手，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时，PPK虚弱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什么是……大八粒啊？”
“？”加兰德猛地望向PPK，又猛地望向谭瀚林消失的位置。
随后，一个高八度的叫嚷响起：“你才是大八粒！你全家都是大八粒！啊！”
最后那声是因为人身攻击而被监察程序电出的惨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