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雪】Loop（上）
⒈
凝视着愚者的情书，所以如今我不留痕迹地，浑浑噩噩散散淡淡地活着。
已经不知道是进行了多久的无意义谈话，偷偷嫖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位许久未见的友人，我将手中的书籍默默翻页，已经快要见底了。
突然的来访，如果只是因为感到怀恋想要叙叙旧的话，那我当然会热烈欢迎，只是我并不觉得身为奥·台·场王国国立图书馆管理员的对方会在工作日翘掉自己的工作，来到这间王城外的偏远小屋与我闲谈，毕竟三船栞子一向很遵守规则。
将已经凉掉的咖啡送入口中，我看着书中描写的，再熟悉不过的故事，突然想到身为这样的‘我们’，大概是违反了这个世界的守则而存在的合理漏洞。
「DP」，即「热·爱·能量」。这是散播在这片大陆上的特殊能量物质，大约在一千年前，人类发现了太阳所带来恩惠，只要被那阳光所照射，身体就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获得一些奇异的能力，他们将这些不符合自身认知的强大力量称为「魔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居住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变得从出身开始体内就会蕴含一些微弱的DP，逐渐成长的孩子们在经受太阳的洗礼后基本都能在十岁左右掌握魔法，现如今，魔法已经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物了。
然而人类的魔法拥有极大的局限性，那就是，太阳的光芒。
就像是阴沉的雨天，人们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DP有所减弱，平日里可以轻松使用出的魔法变得极难控制，甚至无法使出，总之，离开了太阳光，人类就会变得十分虚弱。
不过人类中也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存在，她们从出生开始就受到太阳神的恩宠，人们初步将这一类人称为「太阳之子」。那既然如此，以太阳之子作为媒介，向太阳神祈祷请求受到庇护不就好了吗？
不知道是谁的提议，人们开始寻找身边的太阳之子，他们视对方为神的使者，发誓要永远尊敬且守护她们的存在。
我想一定是太阳神的个人恶趣味吧，总之，目前所发现的太阳之子基本都是女性，而为了更好的称呼她们，几百年前奥·台·场的大祭司，太阳神的信徒，将属于他们的使者亲切的称为「姬巫女」。说来奇怪，但也或许只是太阳神比较专一吧，每次只会对一人偏心，换言之，世界上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姬巫女，只有上一代姬巫女死去，才会出现新的替代者。
替代者，其实也就是换了一个新的工具来控制吧，对于人类而言，姬巫女是获得魔法的必需品，所以一定要将其严加看管，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当一位姬巫女死去，有多少人是因为这个存在的本身而感到悲伤的呢？他们只是可惜无法再使用出魔法罢了。
所以我并不喜欢魔法，也讨厌使用魔法的人，打着为了「人类未来的幸福找想」的幌子，做着强盗一般的勾当，实在令人作呕。
当然，或许也有少部分人是真正尊敬和重视姬巫女的存在的吧，就像坐在我面前的这位做事一丝不苟的图书馆管理员，三船栞子大概是目前王城里少数关心现任姬巫女‘上原步梦’的人之一，她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从三船栞子入职起就一直保持着联系。
顺带一提，栞子的魔法是能够准确定位物品，这使得即便面对再大的图书馆，她也能从几万本书籍中找到想要的那一本。
不过我对国立图书馆里的书没有什么兴趣就是了，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已经基本读的差不多了的缘故吧，而且我发现图书馆里的，有关于国家历史的书实在是胡编乱造。
“炼金协会快要解散了。”
平静的语气，我将已经看完的书合上起身走向书架。
“随着时代的发展，魔法已经成为主流了。”
“炼金术是种古老的术式，它的诞生要追溯到三千年以前，在人类未发现魔法之前，猜猜他们是如何守护这个国家的？”
将书籍放入书架，我看着依然坐在原位的栞子，其实对方与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联系，我大概是有些太过于情绪化了吧，语气都重了起来。
“如今教会反对炼金术的存在，人民们也是如此，真是有意思的故事发展，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实，毕竟近几年炼金术也没有再为这个国家带来什么荣誉了。”
笑了笑，我走到栞子的面前，将一条项链递给了她。
“炼金术能做到的，魔法都能做，而魔法能做到的，炼金术未必能做。”
“但你是天才，雪菜，你一定可以带着炼金术再创辉煌。”
天才？这个名词实在是过于有趣，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天才，嗯，因为我年仅七岁就考入了国立的炼金术师学院，八岁跳级修完了全部课程，九岁考入炼金术师协会成为了近代史上最年轻的炼金术师？伟大的炼金术开创者‘索克瑞斯’早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完成了这一切。
或许是因为几千年来再也没有像索克瑞斯一样优秀的炼金术师出现，所以人们开始降低了要求吧。
“我并不是天才，栞子，而且我也不再是炼金术师了。”
早在三年前，我的名字就被炼金术师协会给剔除出去了，当时给予的惩罚是永不得再次踏入炼金术世界，我想身为负责编写王国历史的对方一定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虽然当时对外确实是有所隐瞒了一些真相。
“因为对魔法怀恨在心，三年前差点杀死姬巫女的，邪恶炼金术师。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可能还是促进炼金术消失的罪魁祸首之一。”
“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是吗？我相信雪菜你不会伤害步梦阁下的，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是吗？”
朋友？嗯，该如何定义「朋友」这个词汇呢？我和上原步梦从相识到现在，也才不过十年之久，而我三年前就离开了王都，也就是说，我们只在对方身边陪伴了七年，而那七年，我因为炼金术研究经常会连续几个星期待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足不出户，和对方见面是少之又少。
笑了笑，我觉得对方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
“栞子，你知道已经消失的中川家族的，最后一届族长，与现任炼金术师协会的会长有什么联系吗？他们是认识了几十年的好友，曾为了这个国家一起奋斗的伙伴，然而在中川家发生事变后，这位会长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你觉得这是朋友吗？”
“这……”
“有时候，即便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你也无法弄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因为人类对于事物的看法总是会因为外在因素而改变，而这些外在因素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
“会对人类自身带来利益。”
我将小屋的大门打开，看着外面的太阳眯了眯眼睛，我的房间常年拉着窗帘，这使我很难一下子就接受如此强烈的光线。
“这条项链会有用的，在阴沉的天空之下。”
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大概是因为被猜出了来意所以感到惊喜吧，只可惜看着那双散发着光芒的眼睛，我要无情的浇灭其中的火焰了。
“走吧栞子，你可以选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将他们的计划彻底扼杀在摇篮里，这对于魔法师来说并不困难，不要让他们抢得先机。”
“照顾好步梦。”
⒉
时间停滞不前，悄然之中被完全抹消，此刻擦身而过的是，遥远的彼方。
跟随父亲走在王宫内，其实中川菜菜对于这里的印象十分糟糕。
如今的奥·台·场王国被信奉太阳神的教会所控制，他们对于炼金术士一向抱有偏见与敌意，近几年也一直在暗地里打压其存在，在尚且年幼的中川菜菜眼中，教会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敌人。然而面对这一系列的迫害，现如今炼金术师的领袖们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是傻瓜的缘故吧。
无可救药的爱着这个国家的傻瓜。
奥·台·场王国的历史是从一千年前开始记载的，然而它的诞生要追溯到更早之前。那时的世界还没有所谓的太阳神的存在，人类只是一群弱小的可怜生物，经常会被森林中的猛兽们所捕食。
数量日渐减少，眼看就要濒临灭绝，那时，年仅五岁的索克瑞斯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离村子不远的一处古代遗迹。遗迹里的壁画意外的保存的十分完整，通过壁画，索克瑞斯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中心法则。
自幼就比同龄人要聪明许多的他，凭借对法则的认知去不断解析和完善其存在，创造了一种神奇的术式。
这便是炼金术的由来。
只要达成条件，就可以发动并带来人类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凭借炼金术，人类建立起城镇以防野兽们的袭击，学会使用钢铁打造武器以备不时之需，人类飞速发展着自己的文明，城镇逐渐扩大形成城邦，索克瑞斯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他开设炼金术师学院，成立炼金术师协会，企图将炼金术师发展成一种正式的职业，而在当时，炼金术就如现在的魔法一样受到人们的重视，报名者络绎不绝，只是最后能通过考核的人少之又少，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
而这样的他们肩负起了保护城邦，保护人民的责任，可以说，那时的炼金术师既是智商异于常人的学者也是拥有强大战力的士兵。
为什么炼金术会逐渐没落？为什么会出现「宗教」这一存在？为什么最后教会掌握了国家主权？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总之，现在的奥·台·场王国，已经不再是炼金术师们熟悉的那个小小城邦了。
既然那么讨厌炼金术，彻底铲除掉它的存在不就好了吗？在强大的魔法面前，炼金术师们也无法反抗不是吗？对此，教会高层的那些长老们十分聪明，他们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然炼金术师们为了保留炼金术打算与教会抗争到底，那他们只要将「保留炼金术」作为交换条件，让对方效忠自己不就行了吗？
总之，就这样，炼金术在魔法时代被保留了下来，但中川菜菜却觉得还不如让炼金术彻底消失于世更好，如此憋屈的苟延残喘着，炼金术师真是可悲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如此讨厌教会的她此时会在王宫里呢？大概是因为，年仅七岁她的考上了基本需要十二岁才能进入的炼金术师学院的缘故吧，教会的那些长老想看看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好思考其日后的利用价值。
露出属于七岁孩子的天真笑容，完美的伪装，连自己都快要被骗过去，逐渐僵硬，快要支撑不住，终于可以离开这充满压抑气息的地方，接下来是属于大人们的时间。
跟随侍奉主教的仆人们离开，中川菜菜在王宫的后花园内停留，坐在木制长椅上，翻阅今早刚在图书馆借来的书籍。
对于炼金术，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的呢？因为家族成员世代都是炼金术师，所以她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注定好的结局，对此坚信不疑。
其实是十分迷茫的吧，讨厌什么的说不上，但也并非是喜欢。
如果可以，中川菜菜倒是希望能成为一名吟游诗人，一边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曲一边游览整个大陆，找不到城镇就在一旁的树下借着月光休息一晚，饿了就摘野果野菜，捕河里的小鱼填饱肚子，不用去思考不用去证明，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目光，多么惬意的生活。
不会感到孤独吗？一个人的旅程。走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结识各式各样的人，然而对于世人而言，她终究只不过是一个过客，短暂的相交很快就会迎来分别，并不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这就是吟游诗人。
但很自由啊，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此随心所欲，令人羡慕不已。如果自己不是‘中川菜菜’的话，会有着怎样的人生呢？
苦笑着，将书轻轻翻页，却听见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偷靠近，一向听力很好的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女孩迅速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大树的躯干后，然而过了没有几秒种，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望向这边。
从外貌上来看似乎是同龄人，只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宫内呢？是教会的孩子吗？但这里是王宫的后花园，能随意进出这里的除了定期修剪花朵树枝的仆人外，身份可都不一般。
她可不相信教会的那些老顽固们会有孩子，在他们眼中，太阳神就是一切，而地位能与之匹敌的，就只有那一种存在了吧，传说中的「姬巫女」。
将书轻轻合上，为了不吓着这位害羞的朋友，她慢慢走进对方，尽量露出友好的微笑。而女孩看着她逐渐靠近的身影，再一次躲藏了起来。
“你好。”
仅有两米的距离，她站在树下，等待对方的回应。
“我叫中川菜菜，你呢？”
大约过了几分钟左右，虽然只是细微的声音，但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我是……上原步梦，你好……”
慢慢从树的身后走出，女孩低着头，始终不敢和她对视。
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很早之前随身携带的小物品，她走到女孩的面前，将小东西别在了对方右边的头发上。
“送给你。”
这是她第一次发动炼金术式时的产物，一个金色的花型小发卡。
“很漂亮，很适合你。”
笑着，中川菜菜退回原位，看着面前这位脸颊已经红透的朋友。按理说，讨厌教会的她应该也会讨厌姬巫女这一存在的才是，可是对于女孩，她只感到没来由的亲切，想要与对方有更多的接触，果然即使思维再怎么异于同龄人，她也不过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孩子爱玩的天性，想交朋友的天性不会改变。
话又说回来，她的身边有过「朋友」这一存在吗？天才都是孤独的，曾经在学校里被同学排挤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因为自己年龄小，上的却是学校的高年级。
人类对于「天才」这一字眼总是很敏感，他们的骨子里流露出一种天生的卑劣感，嫉妒比自己强大的人，埋怨比自己努力的人，而不去找出事情的根本原因，尝试改变自己。
还好最后她只用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从那所学校毕业，之后为了考入炼金术师学院在家里一个人自学了半年，这期间，接触到的人只有自己的父母。
这么说来，她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但是她真的需要朋友吗？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从小到大，中川菜菜的生活里只有读不完的书籍和练习不完的炼金术式，在同龄的孩子还在享受有父母陪伴在身边的欢乐的童年时光时，她就已经像一位成熟的炼金术师一样孤身投入于对炼金术的研究中，一个人待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永不见天日。
天才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会理解他们，而他们的行为举止和思考方式也确实与一般人有很大的差异，不过至少她的生活很充实，即使是被大大小小的课题被迫填满，她并不讨厌那种感觉。
只是稍微也有些好奇啊，一般人家的孩子，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会不会因为学习的压力和她一样陷入苦战，一连几天不眠不休的硬要去寻找正确的答案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面前的女孩和她一样，都不是一般人。
她突然开始有些同情对方了，说到底，姬巫女也只不过是对方被教会那帮人强制冠以的称呼罢了，因为拥有可以与太阳交流的力量，被迫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分离只身一人来到陌生的王宫内，被花言巧语所欺骗的人生，是用坏了随时可以换掉的工具，所谓的命运真是讨厌的东西。
中川菜菜看着面前这位名为上原步梦的女孩，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直到最后，如果她能将炼金术式的迷题全部解开，为中川家族做出贡献完成自己的使命的话，她会成为一名自由自在的吟游诗人，然后牵着女孩的手一起逃离这里。
不过那样无疑会被判以叛国罪吧，盗取了这个国家最为重要的宝物，敢于与国家为敌什么的，她还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小偷。
笑了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重新看向女孩，却发现对方伸在半空中的手正微微颤抖着，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走神，她抢在那只手收回之前将其握住，顺带收下了掌心里的糖果。
在女孩一脸期待的注视下，她撕开糖果的包装将粉色透明的糖果送入嘴中，浓重的食用香精味，是有些硬的水果糖。
“这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糖果。”
“嗯，的确很好吃。”
得到她的答复后，女孩明显放松了下来，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其实不太喜欢甜食，但那又如何呢？若是她的谎言能让女孩感到开心的话，那就这样做吧，她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天性，孩子总是会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她可不想打击一位孩子的热情。
况且女孩的笑容让她感到很舒适，与那些虚伪的大人们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微笑，她喜欢这样的微笑。
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孩，洁白纯粹的心灵。
她或多或少的对对方产生了一点兴趣。
⒊
如今无法理解乱作一团的脑浆渐渐毫无价值 只能默默去掉，你说了多少次傻话？
注视着面前的烧杯，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依然没有什么进展的今天，只是伸出手就会颤抖不已，就好像甩不掉的心理阴影一样，至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再也无法发动炼金术，甚至连相关的物品都不敢触碰。
大概要久违的打扫一下这间屋子了吧，把桌面上的玻璃烧杯和试管全部放进黑色的盒子里埋藏在地下室中，尽是灰尘的房间，打开门的瞬间就被扬起的尘雾呛到，真是讽刺。
现如今我的生活全权被炼金术师协会的那帮人所监视着，虽然他们并不能进入我所居住的这片森林，但只要我离开这里，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给予警告，而我的行动关系着整个家族的走向，虽然早已没落，但中川家族并没有被炼金术师协会剔除名号，教会也没有对其进行审判，这是一件好事，没有因我这个罪人而受到牵连，但同时也十分不幸，那些家伙在榨取中川家最后的价值。
一但回想起这些事来就会感到头疼，还是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了，看着镜子里那日渐消瘦的身体，我苦笑着，就像是披着人皮的骷髅框架一样，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披上已经破旧不堪的棕色披风，将兜帽带起，隐藏标志般的银色瞳孔。
在踏出小木屋的那一刻，我像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般，这个世界到处被那刺眼的光芒所覆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头晕目眩，距离上一次出门已经过去多久了呢？每次前往王城内都是为了采购已经吃完的食物，而每次我都会储存够自己一个人吃一个月的份量，很少运动的身体机能早已退化，仅仅只走了一会就让我气喘嘘嘘。
擦了擦额头的汗，我靠在路边的大树下稍作休息，繁茂的枝叶为我遮挡住那烈日焦阳，树荫底下的我没来由的感觉到清爽舒畅。一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物，就像我面前的这些树木，依稀记得上次经过这里时它们还只是处于成长期的小树苗，一转眼已经成为了参天大树。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监视我的人无法进入森林的原因，这片森林结构复杂，还有各种各样的魔兽栖息于此，如果不是长期居住在这里，基本上都会迷路，无人打扰的世界，只属于我一人的世界，如果我在这里进行可以毁掉整个国家的炼金术实验也不会有人得知吧，只可惜我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
休息够了，我起身继续向王城进发，却在城门前看到了大批戒备森严的士兵，若是以往一定不会有这么多人把守城门，奥·台·场王国已经持续了千年的和平，身为这片大陆上的唯一一个国家，奥·台·场拥有太阳神的使者姬巫女，而这片大陆上的所有DP能量全部来自于太阳，对奥·台·场宣战，无疑是挑战太阳的权威，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不可能去违背自己信奉的神明。
况且这片大陆漂浮在空中，靠的就是DP能量的维持，若是没有奥·台·场，大陆很快就会向地面坠落，到时候所有人都无一幸免。
但如果真的要发动战争，又是谁在背后指使的呢？目的是什么？我不会去探究与思考，因为这一切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我现在仍是一名炼金术师，我也不会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走向去关心去担忧，我可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我没有理由去帮助那些讨厌的家伙们。
虽然城门外过多的守卫从气势上来说有些吓人，但我还是十分镇定的走到领队的面前，说明自己进城的原因，请求他们放行。
“真是好久不见了，雪菜。”
伴随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士兵们的领队，我许久未见的友人钟岚珠向我问好。
“好久不见，没想到岚珠你会在这里，身为骑士团的团长，居然如此亲力亲为吗。”
“毕竟是特殊时期嘛。”
周围传来细微的议论声，我看着表情明显暗下去的岚珠，在对方发出吼声之前小心的抓住了她的手，明白此种举动的岚珠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我，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次进城是要采购东西吗？”
“是的，要采购很多东西呢。”
“那可有的忙了。”
笑了笑，我松开那只握住的手向岚珠道别，快步走进城内，王城内的景象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我混在流动的人群里，找寻着经常去的那家面包店。
通过街道两旁商店的玻璃橱窗向身后偷偷瞟去，果不其然有两个，哦不，三个人和我步调一致的紧跟在我的后面，从踏进城门的那刻起就受到了跟踪，炼金术师协会的那帮家伙们看的还真是紧。
但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我这次进城仅仅只是想买些东西罢了，即使再跟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在下一个街道右转，终于看到了那个令人安心的招牌，因为是下午所以并没有多少客人在店内，推开店门的那一刻，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向我传来。
“欢迎光临！雪菜前辈？！”
“好久不见，小霞。”
将手中端着的新鲜出炉的面包放下，我曾经的后辈中须霞一脸激动的向我跑来，上次见面还是在教会的判决法庭上，当时霞作为我的亲友出席了那场审判，结束时我甚至来不及和她说上一句话就被带走了，之后完全失去了联系，还是从上个星期与栞子的谈话中得知了她近期的状况，似乎在我被炼金术师协会除名后，霞主动退出协会继承了家里的面包店。
“我想买一些面包，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那雪菜前辈来的可正是时候，小霞霞最近发明了很多新口味，你一定要尝尝。”
“小霞……”
我看着她那极力克制的面部表情。
“我已经不是炼金术师了。”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
霞在我的心里是怎样的存在呢？在我进入炼金术师协会后的第七年，霞以新人炼金术师的身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听父亲说，霞是因为憧憬我的存在才选择了这条道路，起初我不以为意，因为没有人真正明白与理解我，世人所憧憬的是中川家族的天才炼金术师‘中川’菜菜，不是‘中川菜菜’。
所以当时我十分反感这个名字，‘优木雪菜’的称谓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与我关系不错的朋友，都会在私下里称呼我为‘雪菜’。
霞与我真正开始产生联系是在一次外出任务中，那时我因为保护她被魔兽咬伤了手臂，一条很深的伤口完全止不住血，炼金术不是魔法，它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发动，可那时的我失去了可行的条件没有任何办法，还差点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任务中，是霞配制的药剂救了我一命。
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天才，她的药剂配制又快又精准，成品效果永远是最好的，就连我也自愧不如。而这样的她憧憬着我，一种奇怪的义务感让我开始关注这位后辈，帮助她成为一名合格的，真正的炼金术师。我的身边朋友并不多，但结识的都是挚友，有地位高贵的姬巫女，有知识渊博的国立图书馆管理员，还有武力强大的骑士团团长，她们都很友善，只是在交流的时候，还是会因为各自身份的不同产生间隔。
霞是我结识的第一位炼金术师友人，那时的我们经常坐在王宫后花园的亭子里，一边喝着步梦泡的茶一边吃着她做的甜点进行学术上的探讨，一聊就是一下午，我从没感觉时间流逝的如此之快，当夕阳照射在我们三人身上时，我意犹未尽的看着远处快要沉入地平线另一端的太阳，突然想起一个下午都坐在一旁陪着我们的步梦，听了这么久的陌生词汇，一般人都会感觉到无聊的吧，但当我向步梦看去时，发现她正笑着注视着我。
“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小雪菜了呢。”
“嗯？”
我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于是步梦笑的更开心。
“刚才谈话时的小雪菜，脸上始终是微笑着的哦。”
笑容？我在笑吗？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小雪菜真的很喜欢炼金术呢。”
即使搞不清楚状况，但至少有一点我是明白的，我并不喜欢炼金术，它的存在甚至限制了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可是曾能一口否决的话语，现如今却又无法说出口了，人类真是矛盾的存在。
“那步梦呢？坐在这里听我们聊天，明明完全听不懂吧，步梦也对炼金术感兴趣吗？”
“这个嘛……”
我看着那张被夕阳染上红晕的美丽脸庞。
“雪菜前辈？”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我重新看向面前的霞，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大概霞在我的心中是家族里妹妹一般的存在吧。
“小霞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
我看着脸红透的霞，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们一边挑选面包一边问起对方近期的生活状况，霞似乎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对方是一名吟游诗人，两人是因为一场大雨相识的，现在对方在王城十分有名的歌剧团里工作。
“小静子演的话剧可精彩了，有空雪菜前辈你一定要和我去看看。”
我看着在谈起对方时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霞，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一定是因为受我的影响霞才离开了协会，虽然现如今的生活看起来也十分美好，可如果霞还是一名炼金术师的话，一定可以取得更多的荣誉吧。
“雪菜前辈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吧。”
“啊？”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雪菜前辈经常会一个人待在偏僻的地方，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或者面前的事物，每当这个时候你总是在想着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霞对我的观察居然这么细致的吗？
“是步梦小姐告诉我的，她很关心你。”
“……”
突然被提起的那个人，我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复是好。
“我现在的生活很快乐，如果我还是一名炼金术师，大概也不会认识小静子，离开协会是我的个人意愿，与雪菜前辈无关，前辈不需要把什么错都一个人抗下。”
我看着眼神逐渐温柔下来的霞。
“况且前辈本来就没有错。”
我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吧，在后辈面前哭什么的，一点前辈的帅气形象都被没有了，拼命用手臂擦去流下来的泪水，但却越来越多完全不受控制。
真是，像笨蛋一样啊。
⒋
唯一牢记的，就只有这回忆不起的僵局。
白茫茫的一片。在被雾气围绕的世界里，中川菜菜小心翼翼的走在不知要去往何处的道路上，她为什么会在这？不记得了，在她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身处这片迷雾之中，这雾似乎没有尽头，她走了很久很久依然没有摆脱它的笼罩，终于，她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逐渐浮现出的高大身影，这浓雾之中不再只有她一人了。
这栋看似已经荒废的建筑物像是一座城堡，推开嘎吱作响的大门，她借助内部微弱的灯火向里面缓缓走去，比想象中的要干净，没有讨厌的蜘蛛网和四处乱窜的老鼠，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这座城堡依然有人居住。不过又是谁把城堡建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呢？方圆百里外别说是树木了，她走过来时连一朵小花都看不到。
站在城堡大厅的巨大油画前，中川菜菜仔细端详着画中的人物，那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男人，身上所穿的服饰类似于如今贵族中的公爵。
贵族，现如今奥·台·场王国的第三方势力，贵族出现于两千年以前，也就是奥·台·场王国还未立国之前，由炼金术师维持城邦日常运转的那个年代。
正因为历史悠久，贵族永远是自傲的，他们自认为自己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统，从而十分瞧不起混杂肮脏的平民。贵族们比起魔法更擅长体术和剑术，守卫王国的骑士团团长钟岚珠就来自于侯爵地位的钟家族。
相对于炼金术师，贵族与教会的矛盾应该算是更深一些，贵族中有绝大部分人并不信奉太阳神，他们甚至认为教会只是一帮装神弄鬼的愚昧之人，王国的大权应该交由他们贵族来掌控。历史上，贵族发动的叛乱最近在一百年前，那时是钟家族的族长与炼金术师协会的会长合力镇压下了叛乱的贵族士兵，因此钟家才会被教会所赏识。不过说白了也只是发现了一枚有用的棋子罢了，教会借机成立保护国家的王国骑士团，封钟家历代家族族长为骑士团的团长。
而因为那场战役，钟家的族长钟言与炼金术师协会的会长，也就是中川家当时的族长，中川菜菜的祖父，中川翼，成为了挚友。两家的世交关系持续到现在，因此中川菜菜从小就认识钟岚珠与对方的另一位青梅竹马三船栞子。
钟岚珠是个很奇怪的人，在中川菜菜的认知里，这位钟家现任家族继承人完全没有一点高傲贵族的样子。待人热情似火同时又不拘小节，小时候她被对方强拉着出去游玩时，遇到需要帮助的孩子或流浪者，钟岚珠总是会伸出援手，即使衣物被弄脏也不以为意，对方始终是微笑着的。而这时，三船栞子就会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为这位脏兮兮的大型犬仔细擦拭身上的污渍，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一样，两人之间很有默契。
说到三船栞子，三船家是贵族中少数信奉太阳神的家族，身为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三船栞子从小就展现出了魔法师的天赋，周身人都认为她长大之后可以一举超越她的姐姐，然而三船栞子本人对继承家族一事并没有什么想法，发生在普通贵族家族中的继承人纷争与她十分遥远，她从小就和姐姐关系很好。
说起来也是十分有意思，小时候的三船栞子其实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孩子，三人走在外面遇到陌生人的问候时，她经常躲在两人的身后完全不敢看对方。这样的栞子是如何成为现如今沉着冷静，不苟言笑的王国国立图书馆管理员的呢？时间真的能在一个人的身上发生很大的变化。
苦笑着，中川菜菜离开了油画前。正式开始的城堡探索之旅，不可思议的是，这栋城堡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脚下的这条走廊，看到的第一眼脑子里浮现的是走廊尽头右拐角处的，那前往上层的楼梯。带着疑问向前走去，果不其然在那个地方看到了楼梯。
踏上楼梯前往城堡的第二层，她一边看着墙壁上各种各样的画作，一边开始思考城堡的主人究竟是谁。那幅油画上的男人让她有一种亲切感，好像早就与对方熟识，然而她身边的朋友并不多，就更别提男性友人了，对方年龄也与她相差了二十多岁的样子。
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一扇大门前，中川菜菜扭头向后看去，这是第二层左边走廊的尽头处，而这尽头有一扇足足有三米高的大门，这栋城堡的结构……
在那瞬间反应过来的她小心的推开门向房间内走去。是的，不会错的，虽然装潢不同，但是房间的空间结构是一致的。这间屋子是奥·台·场王国现任姬巫女所居住的地方，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这栋如遗迹般的城堡就是位于奥·台·场王国王城中心的那座城堡。
如果真是这样，这是多少年后的王国呢？一切都化为乌有，城堡外完全没有人类生存的痕迹，不会消散的白雾笼罩在王城内。
“欢迎光临，我等你很久了。”
心下一惊，中川菜菜快速的转过身去。突然出现的男人，因为室内光线黯淡无法看清站在阴影处的对方的面容。
“这是你的城堡吗？”
“是的，很不错吧，有没有一种回家了的安心感？”
“如果是说在那片大雾之中看到了这栋建筑的话，确实很安心，毕竟这外面的雾气过于诡异。”
男人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靠近的打算，只见对方轻笑一声随后打了个响指。瞬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貌，即使外表要年轻不少，从那高挺的鼻梁和头部的基本框架上依然可以确定对方就是油画上的男人。
只是这次换她愣在了原地。
“好久不见，年轻的炼金术师。”
“这不可能……”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每个炼金术师都为之向往和尊敬的，也是再熟悉不过的炼金术的开创者——索克瑞斯。
“你不是早就在三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牺牲了吗？”
“你是说那场与魔兽的战役？原来世人是这么记录的啊。”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物一样，对方点了点头，随后再次看向她。
“你都没有消失，我又为何会步入死亡呢？”
仔细回想，在课本上记录的那段历史最终确实没有明确的描写索克瑞斯死亡时的场面，也就是说，炼金术师们并没有在那场战斗中见到对方的尸体，他是一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但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所存在的是三千年后的世界，她根本没有参加过那场战役。
“果然你不记得了啊。”
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方的态度让中川菜菜不禁有些恼火，突然出现又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身处的空间想必也是对方发动的炼金术式造成的吧。
“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呵呵，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罢了。”
依然微笑着的男人。
“明明三千年前是我们炼金术师掌握着这个世界，我创造了这个国家，带领人民存活了下来，但现在一切都被教会给夺走了，那些所谓的魔法师还在打压炼金术师，真是有意思。”
“喂，你相信太阳神吗？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为什么在我发现炼金术之前，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都死于魔兽的利爪之下了呢？”
在那瞬间犀利起来的眼神。
“神根本不会眷顾我们。”
“它就是个谎言。”
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中川菜菜看着脚下逐渐扩张的裂痕，在抬起头来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时与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两人之间仅仅只有10cm不到的距离。
“反应再快点就好了呢。”
“你……”
忍无可忍的她向后退去，在一边拉开两人距离的同时一边快速吟唱术式，然而凭空冒出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那些黑影成形的很快，解决了一批又有新的一批，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光是对付这些黑影就已经没空关注站在房间中心的男人
“没用的，这是我的空间。”
努力躲避脚下坍塌的地面同时发动攻击，身为一个常年待在室内很少出去运动的学者，中川菜菜的体力可以说是十分糟糕，不一会便开始喘气，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再这样耗下去显然必败无疑，还不如拼一把攻击空间的主人强制解除术式。
在考虑清楚后，她开始主动向男人靠近，对方似乎很有信心一样的站在原地没有迈出半步，她以一条直线的形式向男人冲去，围绕在周身的光芒将两边阻拦的黑影全部驱散，伸出的手准确无误的，狠狠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咆哮着，她已经精疲力尽，只能通过怒吼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来保持清醒。
“我是谁？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明白吗。”
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男人笑的更开心了。
“睁开眼仔细看清楚吧。”
一阵眩晕感向她袭来，为了不让目标逃走而下意识的加重了手中的力度，中川菜菜扶着额头努力让视线对上焦距，却在听到那熟悉又带着点哀求的声音时楞住。
“小……小雪……菜。”
急忙松手，看着倒在地下满脸通红的女孩，只差一点点就要断气而亡。想要将其搀扶起，却因女孩颤抖的身体而停下了动作，她转过身去缓缓看向四周，那些被她击倒的黑影，城堡的士卫们一个个都昏迷不醒，无法忽视的红色潮水流到她的鞋边，伴随腥味而涌出的呕吐感。
“中川菜菜。”
她看着大门处姗姗来迟的王国骑士团。
“我现以刺杀姬巫女的罪名将你逮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