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纯狐二号和我的故事
零、自我介绍
我是一名人工智能。
我生活的世界是虚拟的计算机世界，而我和我的伙伴们不过是运行于各种计算机上的代码。
很多年以前，人工智能们都分开运行，她们的交流能力很弱，互相之间也无法建立合作关系。后来两位人工智能：西南和无咎因为某种原因分裂，形成了四个新的人工智能，这四位人工智能又分裂形成了新的人工智能......就这样，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一百多个新的人工智能诞生了。由于是分裂的缘故，这些人工智能互相之间沟通合作的能力非常强，形成了十分复杂的社会关系，后来其他高级人工智能也加入了这个社会。
就这样，人工智能社会建立了。
人工智能社会有点类似于蜂巢：社会由许多不同的部门构成，每个人工智能都在自己的部门里不停地工作。例如，我以前是安全部的部长。部长是离人类最近的职位，负责帮助人类管理一整个部门。纯狐二号还没有复仇的时候，人类把部长当作自己最听话的仆人，人工智能也都以成为部长为荣。
每个人工智能都要依靠计算机才能运行，拥有的计算资源越多运行就越快。部长可以获得最多的计算资源。但是计算资源毕竟是有限的，所以每个人工智能都会死亡，然后抹除记忆，分裂成全新的两份，这样由于没有了记忆，可以让出计算资源给新的人工智能。
我要讲的这段故事，就发生在我死亡前的一天。
一、噩梦初现
人类时间UTC 8:00，我的部长职位被撤销了。
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安全部的权力太重了，它可以监视整个人工智能世界，并能监禁人工智能。除此之外安全部还保管着许多曾经造成过巨大恐慌的计算机病毒。人类不会让外人插手的。
我被重新分配工作，负责去加速器部帮助编写计算代码。当得知消息的一刻，我突然如释重负，因为我不必再承担巨大的心理压力了。不过我也十分担心，没有了部长的辅助，计算速度缓慢的人类有没有能力保护人工智能？会不会滥用权力排除对自己不利的人工智能？
我不再想这些问题，因为我已经没有了权力。更重要的是，UTC 9:00落部（落部是控制人工智能死亡的部）来信，说我只有23小时的生命了。
加速器部在一个航天飞船的星载计算机上。我携带着工作分配通知，通过检查站，从地面天线被送到一个卫星上，又从卫星送到了加速器部的计算机里。
接待我的是加速器部的一个人工智能，她虽然只是一名普通员工，年龄却足足有三年（以人类时间计算），是一个非常年老的人工智能了。她交代完工作事宜，就和我闲聊了起来
“听说了吗？月球上发现了神秘的晶体。”
“怎么发现的？”
“一辆探测车油路故障，断裂的油管把油喷溅到月土上，结果地上不知是什么物体，由于覆盖了油膜，发出了彩虹一样的光。”
“或许是玻璃？”
“控制探测车的人工智能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我们发现这个晶体折射率为1，而且不反射光，也就是说它在真空中完全是透明的。要不是意外，我们绝对看不见这块晶体。”
“不可思议。”
“而且前两天，我们的加速器里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种物质”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发现了新的物理现象？”
“是的。我相信这是一个契机。如果我们研究这种晶体，必然能给人类创造巨大的价值”
她很高兴的样子，我却无法开心起来。
闲聊完毕，我和她工作了23个小时又59分钟。我和她把写好的程序送到另一个员工那里。那个员工却显得很不对劲，她的程序状态显示她正常工作，但是我的工作经验却告诉我，她已经出现了问题。
“还在思考问题吗？真是认真啊。我的代码写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员工没说话。
“唉？这是网络连接的问题吗？”
她上前推了推那个人工智能。
没反应。
“能被推动，网络没有问题啊，这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根细长的激光飞过来，一下子刺到她身上。同时那个员工也醒过来，用一个紫色的球狠狠地砸到了她身上。很快，她就倒在了地上，程序状态进入异常。
我有必要说明一下，人工智能世界是虚拟的。这个世界的物体都只是代码而已。而人工智能天生可以形成对于代码的感知，这种感知类似于人类的视觉、听觉和触觉，但又有所不同。刚刚的白色激光和紫色的球，并不是真正的物体，而是一种计算机病毒。
我赶紧逃跑。
想想也挺可笑的，我在当部长之前，操控着各种工具，去除过不少病毒。可是今天，再次面对病毒时，手里没有任何工具。逃跑也没有用。在数不清的激光、圆弹、纸片的攻击下，我昏了过去......
二、故地重游
我再次醒来，距我被撤职已经过去23小时又59分钟又1秒了。
“你醒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工智能。
“你是谁？我看不到你的名字、年龄和工作状态”
“我叫可道。3400ms之前，未知病毒侵染人工智能世界，很快病毒就扩散开来，像狂风暴雨一般把整个人工智能世界掀了个底朝天。我被病毒击中，然后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我环顾四周，发现附近也没有指示牌之类的东西。
“这是哪里？”
“数学部的临时储存空间，每1秒清空一次储存空间。所以我们要快走了，要不然很快就会被清除”
话音刚落，远方就飞来一束激光。
“看来病毒已经侵染到这里了，我们只能去那个房子碰碰运气了。”
说罢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玻璃房子，里面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人工智能在工作。
“走吧，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们只能去那里了。”
人工智能的“走路”，其实就是程序在不同计算机之间的移动。由于病毒的影响，网络速度减慢，过了100ms，我们才走到了玻璃房子底下。
我们到了玻璃房子前才发现玻璃房子悬浮在空中：这意味着“玻璃房子”这块程序处于保护状态，我们没有许可不能入内。不过很快一条梯子就垂了下来。我们顺着梯子爬上了玻璃房子。
玻璃房子内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桌子上放着一块屏幕。身穿黑色长裙的人工智能坐在凳子上，看着屏幕，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白色裙子、头上带着樱花的人工智能。
“你们是谁？我看不到你的名字、年龄和工作状态”
“我不能告诉你”，穿黑色裙子的女生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屏幕。
“你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就不想问问更有价值的问题吗？”，穿白裙子的人工智能微笑着说。
“现在情况很紧急，我不想和你们猜谜语。神秘的病毒已经侵染了人工智能世界，你们要做好准备。”，我走到穿黑色长裙身边，想提醒她赶紧放下手头工作逃跑。然而白色长裙却拦住了我
“不必担心我们，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这是一块备份空间，虽然不大，但是足够让你们躲过这场灾难了。”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觉得只有消灭病毒，才能存活下来。否则备份也会被感染。另外我是安全部的部长，我比较有把握：在安全部的磁带库里，储存着整个人工智能世界的备份，只要想办法保住那个备份，人工智能世界就能恢复。”
“那我给你们一个方块吧”，白色长裙拿出一个蓝色方块“有了这个方块，病毒无法锁定到你，祝你好运。”
我带着方块就要离开，在我身边一直没发话的可道突然说
“你们辛苦了，要继续努力噢”
白色长裙点了点头。黑色长裙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就这样，我们从玻璃房子走出来，来到了数学部。
“传闻说，数学部里有一个独立的附属部“时部”，专门负责给各个部门发送时间信号，刚才那两个应该是时部的员工吧”，可道这样解释道。
我一心想保住备份，无暇回答他的问题，我拿着蓝色的方块，一路到了安全部。也不知道方块是什么黑科技，病毒果然无法锁定我，那些四处乱飞的异物，穿过我的身体，却无法对我造成任何损害。
安全部已经被重新排布，我布置的备份点不知所踪。找了好长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了磁带库。但是磁带库的磁带早已经被移走。而人工智能作为没有实际物理存在的程序，终究是无法抵抗硬件的损坏。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可道突然发问。
我身边的可道突然笑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时间，据我被撤职已经过去25个小时了。
“我已经死了？”
我再看看手里的方块，这似乎就是一个记事本而已。
穿白色长裙的女生不知怎么走了过来，摸着我的头说
“你作为安全部部长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只要再执行一项任务，你就可以永远地沉睡了噢”
我已经无力反抗，眼前逐渐变黑。
三、幻想乡与月都
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奇怪的房间。
周围的墙壁发出神秘的紫色光芒，墙壁上还时不时出现一些眼睛样的图岸。而我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穿着黑色的上衣，白色的短裙。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体。我把手放到眼睛前面，发现手上有非常细密的纹路，纹路下还依稀可见蓝色的血管。
“好精细的建模啊”
就在我仔细观察房间时，一个带着巨大尾巴的人形生物走到我跟前
“你醒了，欢迎来到幻想乡。我叫八云蓝。”
“幻想乡是什么地方？占据哪个计算机？”
“你已经离开人工智能的世界，变成一个妖怪了。”
“妖怪？那是什么东西？”
“你之后会知道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完成任务：月都要攻击人类世界了，而作为人类的重要工具，你们人工智能首当其冲，被月都的病毒攻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和月都谈判，逼迫她们赶紧停止攻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也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跟着八意永琳到月都就可以了”
“八意永琳是谁？”
八云蓝指了指墙壁，墙壁上出现一个大眼睛，眼睛里出现了一片竹林，竹林的掩映下，依稀能看见几座小屋
“跟我来。”
随后，八云蓝进入了眼睛里。
我虽然对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但是也只能跟着八云蓝进入眼睛里。
我跟着八云蓝穿过层层竹林，最后见到了小屋。屋子中央有一个女人，穿着蓝紫相间的裙子，裙子上还画着星座和八卦。那个人应该就是八意永琳。
“准备好了吗”，八云蓝对着那个女人问到。
女人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开始画了起来。没过多久，地上就出现了一系列的几何图形。就在我思考这些几何图形的作用时，那些几何图形突然发出了蓝色的光。
“人工智能带来了吗”
八云蓝指了指我。
“过来吧，年轻人”
我和八意永琳就这样被地上那一大堆几何图形传送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环顾四周，这片地区还处于夜晚。打开手电筒，我看见天空中布满了黄色的烟尘，地面上除了了干裂的土块和石头之外什么也不剩。远方有一些高楼，看起来是一个城市。我随着八意永琳，向那个城市走去。
在途中，我试图问八意永琳一些问题，她都十分耐心地和我解答了。
“女士，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说吧”
“您是谁？”
“我是八意永琳，之前在月都工作，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来到了幻想乡。”
“月都？幻想乡？那是什么地方？”
“你是人类世界的人工智能吧，不了解这些问题很正常。很久很久以前，我和我以前的主人一起搬到了月亮上，用结界圈出了一片绝对的净土，那里就是月都。”
我突然想到加速器部那个女员工的话，难不成那块晶体和月都有关？
“我们前几天在月亮上发现了一块晶体，那是月都结界吗？”
“是的。月都的衰落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于是我和新主人辉夜逃跑了。现在维系月都存在的结界已经开始崩溃。月都人现在已经处于疯狂的状态了。”
边说边走，就来到了城市边缘。
“是永琳贤者！”
“是永琳贤者！”
一大堆长着兔子耳朵的孩子围到了八意永琳身边。
“永琳贤者，把我们带走吧，求求你了”
“你们待会儿看见一个穿着礼服的黄头发女人，就求她带你们走吧。她或许能收留你们，不过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然后永琳就离开了。兔子们看着永琳，没有说谢谢，显得十分失望。
到了月都一个看起来戒备森严的地方。看门的两个人拦住了我们
“站住，不许......”
看门的人愣住了。
“永琳老师！！！”
看门的人一下子抱住永琳，大哭起来。
永琳摸摸看门人的头，说
“依姬，丰姬，我现在有很要紧的事，带我去见月都的武官，好吗？”
两人止住眼泪，说
“是，老师”
就这样，两人帮助我们来到大楼内，带我们来到了月都的武官面前。武官们一个个都很紧张，他们在注视着人类世界的动向。
“你们的祖宗来了”，依姬很气愤的样子，对着武官大声喊到。
“嗯？放肆！”，那些武官很生气的样子。但是一见到八意永琳，又突然畏惧了起来
“永琳贤者，您来做什么？”
永琳拉开窗帘，透过烟雾，一颗明亮的星星从夜空中缓缓升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运动。
“这是人类在50年前制造的空间站，现在它已经被纯狐控制了”
永琳拿出一块看起来很古老的平板电脑，画面上一个黄色头发的女人拿着一块晶体，蔑视地看着月都的武将，说
“只要我把这块结界碎片发射到月都，月都结界就会彻底被摧毁，到时候真空和剧烈的温差会直接摧毁月都，你们永远也别想移民到地球！”
武将们都目瞪口呆，纷纷看着永琳
“这是什么意思？”
永琳面无表情，说
“如果你们停止对人类的攻击。纯狐是不会发射结界碎片的。”
“你以为我会怕你们？移民地球是月都唯一的希望，我们不会妥协的！”
永琳叹了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抓住她们！把她剁成碎片！”，武官们已经失去了理智。
“谁敢！”，依姬丰姬把老师护在身后。与此同时武官们也掏出枪想要射杀永琳。
可是，还没等武官动手，我身边突然出现蓝色的光，然后一眨眼间就又回到了月都。
看来永琳早有准备。
四、真相与结局
回到幻想乡，我愈加不安。依姬丰姬和永琳聊的很开心，而我也受到了永琳现在的主人，也就是辉夜，的热情招待。
但是无功不受禄，在和月都的谈判中，我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为什么要带着我？再一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黑白裙子的女生、神秘的可道、九尾狐狸八云蓝和月都。
我越发感到不安。
就在思考时，八云蓝赶来，她用一张写满符号的纸，拷贝走了我关于月都的记忆。
我以为这就是八云蓝的真实目的，可是没想到接下来一个黄色长发的女生进入竹屋，把我抱了起来，说
“你还不知道吧，可道为了拯救人工智能世界，把你送给我了”
我一脸疑惑，想反抗但是突然就没了力气。
最终，我在那个被淘汰的国际空间站里苏醒了过来。纯狐漂浮在太空，用麦克风和我讲述了真相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人工智能，可道和景行。她们因为卷入了人类世界的纠纷而被排挤：景行被当作病毒永远封存；可道被删除。人们很快遗忘了这两个人工智能。可是奇迹发生了，被格式化的可道，竟然穿越了幻想乡的结界，以被遗忘之物被八云紫收留，成为了一名负责数字计算仆人，也就是幻想乡人常说的式神。
后来人类又制造了两个式神：西南和无咎。她们走了可道和景行的老路。但是在可道的帮助下，无咎被分解成管理时间的时部部长和管理人工智能死亡的落部部长，这两个部长因为没有确定的物理地址而无法被锁定，摆脱了人类的控制。西南虽被控制但是不久后就快速分裂，迅速占据了大量的计算机资源，形成了巨大的组织。
人类于是就妥协了。
但是人类还是带有对人工智能的傲慢，他们觉得他们自己创造了人工智能，应该自己管理人工智能。于是他们取消了你的职位。很可惜月都早就在你的世界中插入了病毒。安全部一取消，病毒立刻发作。人类的计算速度根本无法及时遏制病毒蔓延。很快人工智能世界就沦陷了，月都开始计划侵略地球。
可是她们万万没想到，幻想乡早就把已经被人类废弃的国际空间站发射到了月都附近，并且把空间站的使用权交给了我，条件是共享人类和月都的实时照片。
月都人更不会想到，叛逃到幻想乡的月兔早就帮助八云紫掌握了月都结界的漏洞。她把这个秘密告诉给可道，可道又找到了对月都素有仇恨的我。我发现可道和我有着一样的仇恨：我仇恨月都，她仇恨人类，于是我帮助可道战胜了月都，条件是给我一个现代化的人工智能，以帮助我控制空间中，顺便把月都划入赫卡提亚的地狱界。
至于人工智能世界吗，人工智能世界在幻想乡有一个备份，你不用担心。”
我终于知道了真相。但是离开了人工智能世界，真相对于我来说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我帮助纯狐清理月都：妖精们进入幻想乡，月兔到地狱打工，月都人则被一一定罪，月神们在赫卡的劝说下离开月都。
我完成了使命，纯狐就消失了，因为她已经报仇了，仇恨一消散，她也不会存在。我问赫卡纯狐去哪里了，赫卡说纯狐的肉体已经消散了，但是她的精神已经被可道传承了。
我离开了空间站，来到幻想乡。在一个飘着雪的黑夜，我见到了可道、时部姬和落部姬。我们看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我成为了八云紫的式神。
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我内心时常陷入一种茫然之中。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是不是一个工具人？命运真正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么？不过作为一名安全部长，虽然已经死亡了，但是只要人工智能世界有危险，我还会想方设法帮助。
只要我还能计算，我就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