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梦师》第四章 净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天还没亮，但我已经憋得难受了，于是便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上厕所
室友们不约而同地翻了个身，我也没当回事，心里只想着上完了赶紧回来继续睡觉
然而当我回来的时候，三个室友却站在房间里面，三双眼睛齐齐地望向站在门口的我
“……你们？怎么了嘛？”
没有回应
“不，不好意思……”我以为他们是被我发出的声响吵醒了，连忙道歉
但还是没有一丝回应
“……于佳明？”我试探性地问道，“高新民？花添锦？”
迟钝的危机感让我直到他们开始逼近才感受到恐惧
然后我看到了他们的眼神，空洞而无神，就像他们的灵魂早已被掏空，而只剩下一具空壳一般
离我最近的于佳明最先伸出了手，而高新民和花添锦紧随其后，将我逼退到门边，我摸索着门把手，然而却紧张得怎么都打不开门
于佳明突然单手压在门上，而我的逃跑路线也就这么断了，我缓缓地转过头，但却被这么近的距离吓了一跳
我……我这是被壁咚了吗？！
似乎不少日漫都会有这种情节，男主把女主压在墙上然后表白，但被这么一个邋遢的大男人给壁咚，我心里只觉得恶心，更何况我特喵也是男的啊！
但当我看到于佳明的眼睛时，我的意识却变得朦胧，随后，我看到了一起校园霸凌事件，在某一所小学里，我的三个室友正围着一个略显眼熟的男生拳打脚踢
虽然眼熟，但我一时间却想不起这个男生是谁，我见过他吗？
随后男生睁开了眼睛，看向我，憎恨与愤怒在他的眼中互相交织在一起，似乎在呐喊着：为什么不来帮我？为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
我咬紧牙关，狠狠摇了摇头，景象消失了，回到了我的四人寝室里，于佳明依然站在我面前，脸凑得贼近，近到快要亲上的那种：
“下一个，就是你……”
于佳明一字一顿地说道，语调很诡异，但与他嘴巴里的气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熏得我差点晕过去
但彻底把我整清醒了
“不对！你们不是我的室友！”我大喊道
“我的室友才不是这么一群恶霸！你们只是借用了他们的外表！你们到底是什么！”
然后我看到他们三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随后，他们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齐声朝我说道：
“你在说些什么啊，杨陶同学？我们就是你的室友啊……”
这句话更加让我确信了他们并不是我的室友，我们四个一直称兄道弟，而他们现在却用杨陶同学来称呼我？
“况且你对我们的过去又知道多少？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以前做过什么！”
“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干我屁事啊！”
我不再退缩，昂首挺胸地面对着这群冒牌货，他们僵硬的脸上似乎终于露出了惊愕
“我早就知道他们以前是校霸，但既然现在都改过自新了，他们就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吗？”
突然，于佳明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就被扼住了咽喉
一瞬间我惊恐地闭上了眼，但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压力
我缓缓睁开眼睛，但却看到于佳明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
“……于，于佳明？”我试探着问道
“对不起！”
于佳明随即松开了我的手，抱着头蹲在了原地，而其他两位也都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从来就不该那么做的！”
我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三人，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但过了一会，我却听到周围传来了一个像是三个室友叠加在一起的声音：
“罢了，这次就到此为止吧……”
紧接着，我的视野迅速模糊下来，重新归于黑暗，冥冥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畔清晰地响起：
“醒来吧……”
我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从窗户洒入房间的阳光
是梦？
我慢慢地坐了起来，但很快我又感到了一阵震动，伴随着床架微微晃动的声响，上铺的好像也醒了过来
“兄弟早啊，睡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于佳明答道，“我好像做了个特别乱的梦，感觉睡得好累……”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你梦到什么？”
“记不住，太乱了……”于佳明回答道，接着我看到了他的那双脚出现在了往上铺的最后一阶台阶上
我看向了另一组床铺，花添锦和高新民翻了个身，但似乎都没有醒
“现在几点了？”
“大概……”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早上八点吧，咱醒的还真够早的，一会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好啊！”于佳明说着，又穿上了昨晚的那双鞋子
“话说兄弟啊，你怎么不穿凉鞋呢？”
“凉鞋容易进石子啊，”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而且晚上也更容易被蚊子叮，所以还不如穿运动鞋呢……”
“哦……所以你就穿运动鞋捂汗祸害我是吧？”
然后他又露出一副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会勤洗
虽然我一点都不相信，但是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讲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吃完早午餐，又在校园里到处闲逛，一直到快中午了我们才回寝室，而那两个睡仙却又出门去吃饭了，直到报体育课才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然而还是保不齐我电脑太烂，最后他们仨都报上了最轻松的太极课，而我只能挑剩下的棒垒球课
一起打了会游戏，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于佳明看了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干嘛啊？”我不解地问道
“洗澡啊？”于佳明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不过紧接着，他又恍然大悟地说道：
“啊，看我这记性，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哥仨从来都是每月31号一块去洗的！从小学起就这样了，这不明天就要开学了吗……”
我……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北方人洗澡没有南方人那么频繁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非得每月31号去？这是什么奇怪的约定啊……
“要不你也一起？”
“好啊，为什么不呢？”我一口答应下来，自从做手术以来我也还没洗过澡，一起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更好地融入这个502群体
不过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一所南方的学校，居然设有公共澡堂！
可能很多南方的小伙伴都没办法接受北方的公共澡堂，但我个人是不排斥的，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可害羞的
更何况还有专业人士帮你搓澡敲背
尽管如此，当我看到于佳明脱掉上衣，露出一身肌肉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地慕了，以我这个身材，在他们面前被称作“豆芽菜”真的一点也不夸张
“还愣着干啥呀，走啊！”话音刚落，我就被于佳明不由分说地“架”进了澡堂子
其实你们知道相比之下，最尴尬的是什么吗？其实不是跟大家“坦诚相待”的环节，而是根本找不到配对的拖鞋，跟玩连连看似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双颜色，大小都一样的鞋子，结果一看好家伙，两只左脚的
好不容易挑了一双配对的拖鞋，总算能进去对着花洒好好地冲一冲了，但是我只一转身，那仨大男人就纷纷爬进池子里面去泡澡了
“……不是应该先冲一下的吗？”我喃喃自语道，不过一般这么大的浴池都会有特别严密的过滤和消毒系统，所以就算没事先冲过的话也没有问题……或许吧？
但是在我终于花了约5分钟的时间冲完，走到浴池旁边，脱掉拖鞋，脚刚刚触到水面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
这水……怎么是黑的？
“怎么了兄弟？怕烫？”
我回过了神来，我的室友们正坐在浴池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虽说是个北方大老爷们儿，但在这种场所成为焦点，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更何况这水尼玛有问题啊！
我看了看我的三个室友们，又看了看其他人，没有人察觉到异状，又是只有我能看到的东西
“怎么了兄弟？”于佳明看着我，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
“没，没什么，嘶，只是这水真的有点烫啊……”
这我倒也不是在瞎说，毕竟四十多度的水温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有些难以忍受了
但我也知道，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我看到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什么的，不然就很有可能被直接赶出去，所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下水了
一脚踩进水里，但却没有往常那样温暖，反而是觉得有些阴冷，我打了个寒战，但是一想到还有人在旁边，我就只能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温热的毛巾往自己身上擦，想要缓解那种阴冷的感觉
“欢迎，搓背吗？”
“不用……”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然后猛地一转头
小安，是小安！
我就跟遇到救星似的激动，但小安似乎很讨厌他们的样子，这么一想……
还是先不要打招呼了吧，况且小安这么厉害，肯定会发现异状吧？
心里虽然想着不要被小安发现，但是眼睛还是不听话地往小安的方向瞟
这也怪不得我，小安的外貌真的是太惹眼了：他全身都被巧克力色的毛发覆盖着，只一打开花洒，水便顺着他柔顺的毛发滑落下来，积成水洼，最后流进下水管道
冲了一会，他便关上了水龙头，我满怀希望地以为他冲完了，结果他又从手提的篮子里拿出沐浴露
倒也合理，狼人的毛发一定很难以清理，光是冲洗肯定不够……但一瓶沐浴露够用吗？
正想着，他已经几乎被泡沫淹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依然只有我看得见这副略显滑稽的场景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但是他终于又打开了水龙头，把大量的泡泡冲了个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他的毛发好像变得更滑顺了，还闪闪发光的
不管是尾巴，双腿，还是躯干，双臂，甚至是正脸……等等，正脸？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连忙转过头去看着我的三个室友，幸好他们还在比谁能在水下闭气最久，什么都没注意到
“呵……”
我似乎又听到了略显阴险的轻笑，这不应该，我心想着，这么远的距离我怎么可能听得到小安的声音，何况还是轻笑声
然后我听到身后的水龙头又被关了起来，他总算是冲完了吗？
这次我学聪明了，不再直接回头看，而是通过镜墙看向小安，但我却发现这家伙居然又开始玩泡泡了
你认真的？
不敢再看他太久，怕引起误会，我只能低头看着水里的……不明黑色物质，那玩意虽然就是一团谜，但又好像有某种特别的形态一样
它就那么在水里游着，时不时从人们的脚下，还有胯下掠过，而当那玩意游过我的足底时，一阵阴冷的感觉迅速蔓延了我的全身
不过好在，它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保持着冷静，观察着这团东西的动向，这东西似乎在水池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但却突然在我的三个室友那停住了
而我的三个室友却浑然不觉，依然在水池里玩得很开心
只见那团东西在我的室友们旁边围绕了一会，然后就和锁定了目标似的，飞快地朝着水池深处游去
接下来的一幕可谓是让我大开眼界
就像是有人在水池里打开了一大瓶墨水似的，突然从水池的深处便涌出了无数和那东西一模一样的玩意儿，这些东西就像获得了某种指令一般，一齐朝着我的三个室友游去
卧槽，它们这是要干嘛？！
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词：水鬼，很多民间传说里面都会提到溺亡的水鬼，它们会寻找接触这片水体的人来当替身，然后……
后面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敢再想，我几乎是立刻就站起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脚下一滑，然后就在水池里栽了个跟头
“咳咳！”我连忙爬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下，想说的话一下子便堵在了嗓子眼里，依稀能够听到周围的一阵笑声，我这副样子肯定很滑稽吧，我想
“大男子汉要沉得住气啊……”小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完全被咳嗽给覆盖了，接着，我就感到一个毛茸茸的拳头捶了捶我的后背
“咳咳咳！”我又剧烈地咳嗽几声，但这几下却成功地让我把呛进去的水全咳了出来
“没事吧，同学？”
“我……我没事……快，快去帮帮……”我想说什么，但还是扶着池沿轻咳着，生理上的反应可没那么容易停
“嘿，放轻松点同学，我不是说了吗，男子汉要沉得住气……”
小安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突然便感觉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小安就在这里，他这么厉害肯定能解决任何问题……对吧？
“你在催眠我？”我轻声问道
“算是吧，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心理暗示’……”
小安回答着我，我似乎又看到他的嘴角挑起了微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我又转头望向室友们，而那些玩意儿此时正在他们身旁游荡着，就像……像你把手指伸进鱼缸里时聚拢过来的小鱼
我又转头，用求救的眼神望着小安，但小安似乎完全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
难道他不打算帮忙？
“水有点凉啊，老板，调高几度吧……”
他将狼爪搁在水里搅了搅，然后我便又大开眼界了一次，只见那些围绕在室友们身边的黑气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我们俩的方向窜了过来，我慌张地退后几步，但那些东西却无视了我，反而全朝着小安搁在水里的那只爪子冲了过去
“小心……”
我话音未落，却看到小安漫不经心的表情，就像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一般
而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那些东西一接近他的手，立即像是被吸进漩涡里面似的，有来无回，只是花了不到几分钟时间，水便被净化了——对不起，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了
“这还差不多……”小安把搁在水里的那只手收了回去，随后便慢慢地走了进来，巧克力色的毛发在水中分散开来，却不显得凌乱
如果说昨晚我对小安的佩服只是嘴上功夫，那么今天我对小安可真的是字面意义上地心服口服了
小安背靠在池沿上，然后转头望向我，似乎也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便说：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