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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薯片】对理性的究极考问

2023-06-30 19:29 作者:Giraffowl_隔热服  | 我要投稿

这周有点累,写点专栏放松一下。

以后“借题发挥”都叫做“精神薯片”好了,自谦也没必要用贬义词。



在《空想花庭》中,阿尔图罗和费德里科两姐弟向我们展示了两种不同的行动模式,但有一点他们是一致的——他们都不玩弄意义,至少在开玩笑以外的场合不会。

“玩弄意义”这个说法来自《惊霆无声》中伊内斯的台词:

玩弄意义,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之前在专栏中也曾聊过这个话题,当时讨论了“赋予意义”和“玩弄意义”的区别,“意义”和“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的区别。但当时的讨论结束在“自我警醒”之上,说是要注意,在赋予意义的时候要保持敬畏和钱逊,不然就很容易变成“玩弄意义”,害人害己。而关于如何警醒、警惕什么并没有更深入地讨论。

本文想要展示的,是“赋予意义”这件事是何等普遍地存在于我们的每一个念头之中。



知识的获取

跳过很多细致的解释,如果不考虑神明的启示,或者外星人传授我们知识,我们人类获取知识的方法主要有两种:归纳法和演绎法。

不严谨地说,归纳法是指从大量观察中归纳出共同的现象或普遍存在的规律,由此我们便获得了知识:比如说所有乌鸦都是黑色的、所有人最终都会死、熟透的苹果离开枝桠后一般会往下掉。

而演绎法则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因为……所以……”这种句式。因为我们知道关于事物A的知识,而面前这个东西是事物A,所以它会符合我们知道的那条知识的描述。由此,我们可以根据旧有的知识产生一些推论(虽然某种意义上,这不算是新知识,但和本文关注点无关)。

演绎法和归纳法的细节就不在此赘述了,接下来的讨论将聚焦于归纳法。



反思归纳法

归纳法大概可以分成两个步骤:先把东西归成一类,然后再从其中总结出规律。

那么问题就来了,归类的标准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乌鸦是黑色的”这一条知识是源于我们把一堆长得很像的鸟归为一类,然后我们叫这种鸟作“乌鸦”,然后发现,所有被归类为乌鸦的鸟都是黑色的,而且我们找不到其他各方面特征都和乌鸦很像,但却不是黑色的东西。

上面这个说法就已经有点怪了,是不是?既然我们只把黑色的那群鸟叫做“乌鸦”,那乌鸦自然都是黑色的。这里有点循环论证的感觉。

而地心引力相关的现象则更广泛一点:绝大多数固体,没有受其他力的情况下,都会往下加速。这里就没有那么直白的循环论证的感觉了。


但无论如何,无论有没有循环论证,都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首先需要一个标准,才能进行归纳。所以,更难回答的问题是:这个标准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我们不尝试把一只乌鸦、一个苹果、一团云、一个想法、一首诗歌、一段心情组成一组,然后观察它们的共通点?



一个具体的例子

用一个更具体的例子,比如说《空想花庭》的故事。

文学赏析的一个关键切入点就是观察对比故事中角色的经历、抉择、信念的差异,从而从中归纳出作者的表达。那为什么我们会对比阿尔图罗和费德里科,而不会对比……呃……黎博利姐弟和杰拉尔德?

靠穷举吗?穷举是几乎没有尽头的。因为除了对比角色,我们可以对比角色之间的关系。比如对比黎博利姐弟(或者兄妹)和送葬人姐弟,这两组都是姐弟,自然可以对比。同样道理,我们可以对比“关系的关系”。以此类推。

另外,除了角色之外,我们还可以分析“词汇”。“骑兵”和“猎人”、“看得见摸得着”和“随时可以转身离开”、“玩弄意义”和“真实地活着”、“你终将成为我”和“你未来将看到的风景,一定远胜于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回想起全部的出处,:p)

词汇的排列组合,那更加是数不胜数。上面这些例子之间的关系之所以清晰,是因为我已经归纳好了,然后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但归纳之前呢?排列组合的可能性可谓“恒河沙数”。


当然,我们不需要穷举。我们自然会先考虑那些有对戏的、有关系的、经历相似的角色。也会优先在表达相似或相对的故事中,找到关联的词汇。我们有很多标准可以方便我们选择应该如何归类,从而避免排列组合、用穷举的办法对比任意两个角色(我真考虑过这么做。)

这些参考标准也是作者的创作工具。作者有意地根据这些标准安排故事和遣词造句,由此,把文字的混乱程度从几何量级(exponential,O(e^x),可能还不止)降低到正常人类能处理的量级。这是一个讨论延伸的角度,但并不是本文的关键。

另一个角度,也就是本文的关键在于:这意味着,我们每一次进行归纳前的分类时,我们都表达了一个自己所承认的前提或标准。也就是说,每一次归纳总结,都暗含了归纳的人的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

最近的、最合适的例子就是,同一个故事,有人看到了“大英雄打倒坏蛋”,有人看到了“饥饿的村庄不舍得为粮食抛弃家人”,有人看到了别的东西。这并无高下之分,但确实有区别。

因为当我们尝试用一句话概括一个故事的时候,就是在做归纳,而归纳之前需要先归类,而归类就暗含了各自的三观,而归纳结论的不同,自然也就表明了三观的区别。



描述与观念

把这个现象推广到现实世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更加地动山摇的观点:人类线性的语言做不到客观的描述。

因为,人类对外界的任何描述都是尝试用线性的语言描述指数量级的复杂世界。

也有更直白的说法:当你来到湖边,写一篇游记,游记中有什么可能包含整个复杂的湖边景色的所有信息。就算用上各种修辞手法,把信息复杂度往上提,也不见得能高到哪里去。


当然,我们也不需要全部信息,尤其是每一棵小草、每一片叶子的样子的那些信息,我们只需要描述其中关键的、有趣的信息,就够了。

但正如同上一节讨论的那样。我不是要质疑人类描述世界的能力,也不是要论证人类的观察不可靠。我只是在强调,当我们尝试进行描述的时候,我们的三观会介入其中,观念会影响我们的描述,去判断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有趣的。也就是说,我们在把自己的观念赋予到被描述的对象上面——


也就是在赋予意义。


而只要是可以赋予意义的地方,也就是可以玩弄意义的地方。



对自己玩弄意义

这就来到最最值得警惕“玩弄意义”的地方了——在自我反省的时候。

“玩弄意义”是一个陷阱,这么说是因为它创造了一个并不符合现实的幻象,盲从于它的话,往往会死无葬身之地。

爱布拉娜导致这么多死亡是为了塔拉人的未来和幸福——一定是这样吗?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要死多少人才够?万一塔拉人都死完了都不够呢?

巴别塔的恶灵向萨卡兹许诺了胜利,但是无尽的战争的最后,还有多少人能活着见到胜利?

所以无论是伟光正的,还是阴险自私的,都不是现实,而只是一种对现实的描述,是片面的、带有立场的,有一定可能是幻像。杰拉尔德就没有盲信特蕾西娅和巴别塔的许诺,因为更“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就是,按博士当时的打法,底下的兵根本活不下去。


别人设下的陷阱,我们总有一个绝对有效的手段——不信。而最致命的陷阱、幻象往往是自己设下的,因为自己会心甘情愿地相信。

比如切斯伯想要发起战争,比如说谋善村的周家人认为方小石假死可以换钱,比如说方叔认为方小石留在谋善村可以幸福。

踩入自己放置的陷阱的人们并不是被人骗了,而是他们——或者说我们——在观察世界、总结规律时没有留意,“前提”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一个坑。思考的素材、知识的来源本身就不可靠,更别说后面的演绎了。


而要从坑中走出来,禅宗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宝贵的财富:“因无所住,而生其心”。

我还在学,就不乱讲,免得误人子弟了。

不如再聊点戏内的,比如阿尔图罗的琴声。


阿尔图罗的琴声,就有绕开所有的被赋予的、被玩弄的意义,直指本心的魔力。

但是呀,琴音何尝又不是线性的呢?

就算是阿尔图罗能让人找到自己舍弃一切去追求都在所不惜的宝物,谁又能保证,要追求那宝物就一定要舍弃其他东西,而别无他法呢?她的琴音也只是其中一种“有取舍”地描述人心底的心声的手段罢了。

所以阿尔图罗不是观音,是魔。她有洞见,但不慈悲。她能渡己,但不见得乐意渡人。

借阿尔图罗的琴音修行不是受高僧点拨,而是歪门邪道,是邪修。

邪修虽然快,是捷径——也许安多恩当时那么执着于锁与匙,就有阿尔图罗的一份功劳,安多恩的挣扎对于阿尔图罗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有吸引力了——但邪修成功的前提是把握得住。把握不住的,就是万劫不复、就是走火入魔。


一是阿尔图罗、二是海嗣肉,不知道泰拉大陆上还有什么邪修门路呢?

乐。


但是,姑且在否认“玩弄意义”、破执念方面,阿尔图罗和海嗣虽然“邪”,多少还算“修”。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梦,可能连修都不算,仅仅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活着”、一种似乎是必然的无可奈何:多索雷斯、巫王残党、卡西米尔、乌萨斯先帝、叙拉古染血的泥沼、哥伦比亚的科技天国……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邪修”虽然邪,但至少也是指出了一个方向:也许我们总有的选——如果这种修炼方法太邪门,至少可以去找找别的修炼方法,而不是就此认命。

如果说爱布拉娜的路太过离谱,苇草便在找更合适的路。

如果说切斯伯的考量并不如玛恩纳充分,玛恩纳便在寻此前未见过的路。

即便既不选海嗣的“润”,也不选阿尔图罗指出的自我毁灭,安布罗修修道院依然有一条崎岖、但能走的路。



写着写着我都不知道我在些什么了。

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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