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ate Alpha

斐仁伸出左手从斐吉右手接过一个蓝色文件夹，斐吉看着斐仁大拇指甲缝已渗进皮肤的黄色，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诺大的实验室里从天花板到地板，都是白色，贴着里面墙壁并排站着100个约3米高、2米宽的黑色机柜，机柜上各色小灯闪烁，头顶上整齐密布着电线和网线。靠近斐仁它们的侧边墙壁上有长约10米，宽约4米的巨大显示屏，上面轮流显示“A”“B”“O”“F”四个大大的蓝色字母，在四个字母旁边还带有不同的数字。

“上个月的F品率是14%，同行业里表现算是比较差。”斐吉小幅度歪头看斐仁的表情，谨慎措辞。

黑色机箱一阵一阵地发出抽风的声音，好像在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可这大漠孤烟直的沙漠之中本就没有所谓新鲜空气，更别说在这湿度、温度都严格控制的实验室内了。

斐仁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文件夹，大拇指指尖呈现黄白交替。他无框眼镜后面的双眼透过镜片死死盯着ABOF品的饼状分布图，F旁边红色的14%就像是一张无情的笑脸，仿佛在对他说，“瞧呀，你怎么可能制造出真正没有感情的类人类良品呢？”

斐仁右手推了推眼镜，将蓝色文件夹还给斐吉，转身在侧面墙壁的屏幕上操作了一番。

屏幕上出现一个男人，右边是一系列的参数。

产品等级：A，性别：男，批次：NC0011001，应用：金星、火星管理层。

“我要的是这样的，为什么一次次出来F？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些只知道消耗电力的饭桶到底在干什么？”斐仁先是指着屏幕里的Alpha男性，然后转身双手向前，指着那一排黑色机箱，怒吼道。那姿态与他斯文的形象很有反差，却并不违和。

斐吉皱了皱眉，凑近斐仁，低声提醒道：“今天有常青藤大学的校友来参观实验室…”

斐吉话没说完，斐仁右手推了推无框眼镜，双手理了理头发，面色瞬间恢复平静，用稍显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希望你一周内调查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说完，便大步走出实验室，经过门口时撞见Upgrade的首席科学家助理黄毛约翰带着五位不同肤色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进来，他们脸上带着清一色社交面孔—皮笑肉不笑，向斐仁点头致意。斐仁也以同样的面孔对同学们说道：“你们是移民计划的希望！好好努力。”说完，还做了个右手握拳的姿势。

这座186层的淡绿色子弹头形建筑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犹如异形生物拔地而起。

从48层的整片落地玻璃窗看出去，景致与10年前在38层看到的并无二致，不同的是斐仁眼角多了几条不太明显的细纹。

“斐先生，再次提醒您今天下午2点要进城做定期脾胃更换，4点您和Copy的莫先生有约。”冰冷的机器声从斐仁左手腕发出。

“我知道了，小言。”斐仁依然看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对着空气应道。

这座建筑曾被国家地理评为“25世纪最具创造力建筑”，建筑本体是一个大写字母“A”，在A的下方空白处并排列着大写字母LPH。在A的上半部分竖列着大写字母CREATE。除了最大的字母A，其他每一个字母都肩负集团不同的机能。

媒体曾采访斐仁这栋楼为何是186层，他说因为自己身高186公分。记者的笑容像风中的黄沙，慢慢不见踪影。

“我是这个行业的leader，CG拥有的学习数据库是最大的，为什么还是出来情感波动如此大的F级？”斐仁右手插在西服裤口袋里，左手抵在左边太阳穴，食指不时敲击着，一遍遍自言自语。

“会不会是底层社会人类样本过多了？”小言出声。

斐仁没有听进小言发言似的，并未回应。

办公室桌上的情绪感应器发出微弱的蓝光。

 

城里见到的人是斐仁想要的产品模范，他们在路上行走的时候面无表情，一旦和人说话，表情便极为亲切，仿佛你是他们最亲的人。Alpha、Beta，即使是Omega都能做到，而Fool就和该死的底层社会的垃圾人类一样，总是会在情绪测试时被检测出不该有的大量反应，他们不够资格被运往金星和火星，把他们留在地球都是浪费资源。

人类为什么要有情感这种耗能却没有功效的设定？

好在社会发展，人们越来越懂得将情感剥离。

斐仁右手摸着刚做完脾胃更换手术的腹部，左手拿起白色陶瓷咖啡杯往嘴边送。阳光比起世纪初，更刺眼了。

再不加紧外星球的开发，人类就走不出去了。

斐仁叹了口气。

他小时候曾看过21世纪的科幻小说《流浪地球》，古人真是浪漫啊，还想着要带地球一起做星际流浪。现在，不管是从人类悠久的历史来看，还是从现实技术情况来看，人类都不可能带地球一起流浪。

现在联合国带头，在全世界推行的“移民计划”是离开地球，分散移民至其他星球。至于人类生存所需要的空气、水，在新家园造！

这就需要非常大的人力物力，尤其是人力。

Energy为首的能源集团承包了金星和火星的戴森球建造，而以CREATE为首的类人类研发制造商负责新家园建造所需要的人力生产。现在CREATE遇到的问题是大多数类人类厂商遇到的问题-产品良品率太低（低于95%），而今天他要见的莫廷带领Copy在行业里首先打破良品率95%的瓶颈，使得Copy一跃成为出口类人类产品最紧俏的集团。另外，更让斐仁有危机感的是，Copy的Alpha品率已经达到了64%，也就是说每100个产品中就有64个会作为高管在金星和火星开展工作。这也就意味Copy集团未来很可能掌握这两个星球的资源命脉。

纵观人类历史，谁有资源谁就称霸世界。也因此强权、霸权主义总是在有资源的地方兴风作浪，带去冲突甚至大规模战争。

斐仁摇摇头，显然目前想这些，为时过早。

但哪个世界领袖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斐先生，已经过五分钟了。莫廷是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小言提醒。

斐仁右手在腹部捏成拳头，青筋在跳动。嘴里喝的一口咖啡久久没有咽下去。

算起来莫廷曾是他的得意门生，在CREATE作为助理科学家工作12年以后，独立门户成立了Copy。当年斐仁用违反竞业限制，将莫廷告上法庭。莫廷赔款、消失。2年后Copy以更大的团队卷土重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类人类市场份额。斐仁了解莫廷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面子上永远笑眯眯，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出匕首，给你致命一击。

莫廷离开CREATE以后不久，有好几次在地球环境峰会上，斐仁都看到莫廷陪在联合国秘书长康德旁边，听别人说他们还私下一起打高尔夫。

而“移民计划”正是康德接手联合国最重要的任务。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听到声音，斐仁抬头。

莫廷一头黑发，蓬松自来卷很有古时“港风”之感。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眯成两条线，一身黑色运动休闲装。他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斐仁。

斐仁咽下咖啡，站起身来指着对面的座位，笑道：“没关系，坐。”

“谢谢你不计前嫌来见我。”斐仁看着许久未见，却越发精神饱满的莫廷，带些歉意地说道。

莫廷坐下，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烟，摇摇头，然后笑着问道：“你还是不抽烟，对吧？”

斐仁点头。

“我今天来不是要冰释前嫌的，简单说吧，Copy要收购CG（create group）。”莫廷身体陷在椅子里，吐出一口烟，笑着慢慢说道。

斐仁眉毛皱了皱，左手在雪白的桌面上握成了拳头，喉结动了动。

露天咖啡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莫廷一样的笑。这也是斐仁所期待的顶级Alpha的笑。

 

“不要皱眉，显老。”莫廷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烟，对着斐仁左右摇了摇，“仁总，我说过你这样的人成不了伟大的企业家。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的F率一直居高不下？而我的能一下子降到4%？”

斐仁坐直身子，向前移了移，做好洗耳恭听的姿势。

莫廷却将还剩半截的烟戳进烟灰缸，并用力摁了摁，不再继续说下去。

斐仁动了动身子，问道：“CG拥有行业最全的机器学习数据库，而copy拥有的是我们的子集，为什么？”

莫廷将服务员送上来的一杯冰拿铁一口喝去了一半，随即用手指将嘴唇边沾上的牛奶擦去，放到嘴里舔干净。

斐仁眉毛又皱了皱，身子稍微后移。

莫廷的每个动作和表情都像经过了精密计算，他的唇边连一点牛奶都没留下。

“我们要做的是为移民工程输送高级劳务人员，他们不需要情感，更不需要有情绪，他们需要的仅仅是程序、模型、公式。这一点你比我早清楚。”莫廷放下右腿，将身子陷进椅子里更多。双手放在胸前继续说道：“尽管你把自己隐藏得再好，你也骗不了我。你自己就达不到Alpha的标准，只是他们需要经过产品检测，而你侥幸不需要。像你这样的漏网之鱼，不该感到羞愧吗？”莫廷脸上的笑容不变，用诗朗诵的节奏说出上面这段话。

斐仁双手握成拳头，左手大拇指甲缝的黄色在夕阳照射下越发明显。

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升到了头颅顶，快冒烟了。但他告诉自己如果这时候发怒，就真的承认自己是个不合格的现代都市人了。斐仁深呼吸，笑着对莫廷说道：“莫总，年少有为。这顿咖啡我请了。”说完，便起身离开，身后传来莫廷的声音。

但他已经不想分辨莫廷说了什么。

这个叛徒，竟然想收购老东家！去死吧！

斐仁边走边想，本来就很短的小平头根根竖起来，就差冒青烟了。

回到家，斐吉已经做好晚饭，在墙壁边充电。看到斐仁一脸疲惫，斐吉自动断电走过来问他，和莫廷的谈话有没有线索。

斐仁看了一眼坐在餐桌旁轮椅上的女儿，叹了口气，摇摇头。

斐吉接过包，说“我去给您盛饭。”

诺大的客厅餐厅一体的空间里，亮白的灯光照射得每个角落都非常清楚，如同白昼。雪白色墙体、屋顶，浅灰和深灰条纹的羊毛地毯，玻璃茶几旁边苍翠欲滴的马醉木，浅灰色沙发旁边的龟背竹，阳台上排成一排的各种绿色植物，斐仁用眼神和家里的一切打招呼。

然后，他走到女儿身边，拿起餐桌上的枇杷剥了起来。

“今天想吃几个呀？”斐仁面带慈父的笑容，边用左手大拇指指甲小心翼翼地剥着，边看看女儿红扑扑的脸。

女儿歪头看着他笑，伸出左手五个手指头。

“五个呀？好，爸爸给你剥五个。”

“爸爸，爸爸有心事吗？“

斐仁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斐吉，他的眼珠快速转动着。

沙漠的风发出怒吼似的，一阵阵好像要掀翻这座孤独的三层小别墅。

“只要佩佩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爸爸就没有心事。“斐仁凑近女儿的脸，用餐巾纸给她擦了擦沾在唇边的琵琶肉。

女儿吃完5个枇杷以后，和斐仁说了句“爸爸晚安“，便叫斐吉陪她去睡觉了。

“爸爸，我爱你！”轮椅转弯的时候，女儿对斐仁甜甜地说道。

“爸爸也爱你。“目送女儿进卧室以后，斐仁才坐下开始吃晚饭。

他打开客厅的大屏幕，开始看世界新闻，音量调到最小，几乎是靠字幕获取信息。

“今天东京时间19：30，在第33届全球安全会议上联合国秘书长康德发表讲话，指出为按时顺利实施”移民计划“ ，需要加大类人类产业的投资，以及产业内重组的必要性…”

斐仁嘴里一小块牛排嚼到一半，左手拿着叉子放在嘴边，盯着屏幕上康德的脸。他放下叉子，拿起遥控器将音量稍微调大一些。

这条新闻却已经过去了。

斐仁放下遥控器，左手撑住额头，看着桌上剩下的牛排和沙拉发呆。

斐吉从女儿房间出来，走到斐仁身边说道：“睡下了。我今天得知莫廷3年前往大脑里植入了芯片，把他仅有的情感限制了。斐先生，您是不是也考虑去这样做？”

斐仁双手撑着餐桌，站起身来，看着斐吉略带忧郁的脸，说道：“你觉得我该这样做？”

斐吉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屏幕上出现一组数据。

 

客厅大屏幕传来冰冷的新闻播报，“持续进行中的海湾战争带来的影响范围已扩散到全世界，上个月全球主要国家的平均通胀水平已达30%…”

斐仁看了一眼斐吉掌心的数据，眉头紧皱，将目光转向新闻屏幕。

“平均30%…！”斐仁不可置信地重复这个数据。

“罗杰总统说他们会继续不遗余力地制裁海湾国家。”斐吉补充近日他储存的新闻信息，虽然罗杰的发言与他的预测并无二致。

“历史如此相似……机器学习技术可以发展这么迅速…”斐仁走近阳台推拉门旁边的雪白储物柜，打开与自己胸部齐平的小柜子。

“香烟的话，就那一排，左数第四个柜子。”斐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斐仁关上第三个柜子，打开第四个，拿出一整条烟，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包，以及一支浅灰色子弹头形状的打火机，金属哑光的打火机右下方是一个中文“吉”。他走到沙发坐下，将烟头插进嘴里，左手摁下打火机，“叮”一声金属声，蓝色的火苗在亮白的灯光下并不能显示它原本的美丽。

点好烟以后，斐仁眼神示意斐吉一起坐下。斐吉接收到暗示以后，坐在侧边的独立小沙发上，指着打火机说道：“这个，您已经几年没用了，还能用。”斐仁点点头，用声音控制将客厅的顶灯关掉，打开了暖黄的壁灯。玻璃茶几上浅灰色打火机躺在旁边马醉木绿色的枝叶之下，“吉”字若隐若现。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这个打火机，你觉得我会因为他们都植入了芯片，就要去做同样的事情吗？”斐仁狠狠吸了一口烟，却大声咳嗽起来。

”我让你去查F品率下不来的原因，不是让你黑到行业大佬的脑子里去看他们在想什么。你费劲弄到这庞大的数据，干什么？来说服我也去做芯片植入？”斐仁把吸了两口的香烟直接戳到玻璃茶几光洁的桌面上，学着下午莫廷的样子，用力摁了摁，桌面上立即出现一个黑点。

“你以为我所期待的理想国真的是所有人都像机器一样，冰冷冷，没有情感，没有情绪吗？”斐仁扔下半截烟，手臂打开放到身后的沙发后背上，看着面前已经暗调的屏幕，问道。

斐吉摇摇头，嘀咕道：”不是，这也是为什么能留在您身边的是我，而不是NC0011001的原因。”

斐仁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女儿房间的方向，闭上眼睛。

“我在学习的过程中，最大的疑惑就是，人类社会在不断演化的过程中，始终都没有脱离掉一点陋习。”斐吉说。

“什么？”斐仁保持姿势不变，问道。

“每个时代必定有那个时代所认为的理所当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正常。”斐吉见斐仁没有反应，坐到斐仁身边，继续解释道：“比如1500年前，如果有个女子对丈夫说，你只能爱我一个，不可以娶其他女人，这个女子要被说大逆不道，影响男人传宗接代；500年前，如果有个女人对丈夫说你赶紧去多娶几个老婆，这样就能生更多孩子了，人们会说这女人有神经病；现在，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喜欢你，人们会说这女人太低级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谈感情！”

斐吉停顿的间隙，斐仁笑出了声，“你算是用男人和女人，把人类演化看清楚了。”

斐吉摆手，“在公开场合，您千万不能这样发言，会被说性别歧视。”

斐仁左手捂嘴，配合演出，皱眉，低声说道：“oh，我错了，除了男人、女人，还有无数个性别。”

“人类行为被无限细化地识别，在什么场景下该有什么反应，什么反应最合理，已经有了成熟的数据库。但总会因为有感性因素的存在，让这个数据库呈现巨大的误差。再过不久，等人类100%都没有了情感，他们就可以做到100%合理决策了….”

“合理决策？没有感情，做出的决策就是合理决策吗？”斐仁压低声音问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些，我只关心我的女儿今后能够安全、健康地生活在金星，有足够的氧气和水分。”

“所以你希望的是制造出的类人类全部是abo，但并不希望人类变成abo，是吗？”斐吉用陈述的语气，确认道。

斐仁点头，“我连女儿的双腿，都不愿意换成机械腿。我希望她百分百是我们给她的全部，而不是跟别人一样去换脸、做胸、切骨 …”

“所以很多人说你这个男人有病呀。自己做着alpha，自己的女儿却经受不能下地走路的折磨。”

“佩佩母亲死后我曾反复思考过，到底该怎么过剩下的人生。是做个彻头彻尾的Alpha，还是只在外面做Alpha。”

斐仁转头看着斐吉。

“你不用做Alpha，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斐吉悠悠地说道。

“你是个失败的产品。”斐仁站起身来，指着斐吉笑道。

 

CG大楼48层，宽大洁白的办公室正中央一张浅灰色办公桌上，竖着一面白色屏幕，浅灰色虚拟键盘发出微弱的蓝光。键盘旁边是一个雪白的相框，里面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眼睛眯成两条线，嘴唇上扬，搂着旁边的女人。女人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嘴角有一小缕头发，她看着男人，正开怀大笑。

斐仁左手拿起相框，放到嘴边吻了吻。

“斐总，Copy雇佣的投行发来谈判邀请。”小言的话音刚落，白色屏幕上出现一整面条文。

斐仁坐下，一动不动看着屏幕。

“他们提出copy收购create以后，您可以作为董事会一员，对公司的重大事项有投票权。”小言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他们提出，在研发、生产方面，create被收购后，要跟随copy现有的做法。”

屏幕上的条文以斐仁阅读起来最舒服的速度滚动着。

斐仁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抠弄着左手大拇指。

敲门声响起，斐仁说一句“进来“，斐济拿着一个蓝色文件夹，大跨步走进来，说道：“上次过来参观的学生当中有位同学来了一封邮件。“

斐吉走到斐仁身边，将文件夹递给斐仁，继续说道：“她是康德的女儿。“

斐仁把文件夹放到旁边，并不打算立马就看，只是“嗯“了一声。

“她从小就崇拜您，不想看到CG被收购。”

斐仁这才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转动椅子，朝向斐济的方向，仰头看向他。

斐吉转身，来回踱步几圈后，才告诉斐仁，她知道copy良品率那么高的原因。

斐仁跟着斐济，进入直通办公室的电梯，地板光亮得能够反射出两人上衣右下角的“create“字样。随着电梯往上越走越高，透明玻璃外的沙漠景象越发不像真实的存在。

斐仁双手交叠在一起，十指松开又抓紧。

“你觉得这个如果公开出来，能改变create被收购的命运吗？”斐仁问。

“不会。”斐吉回答。

进入实验室，斐吉在侧面墙壁上操作了一番，屏幕上出现create和copy的机器学习数据库样本柱状图，上面是create，下面是copy。

斐仁屏住呼吸，久久没有言语。

“他们只用了每个国家或地区的政商领袖代表的样本。”斐吉补充，“而我们用的是全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