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南忠义志》第七回 扑天雕兵发虎氓山 黑旋风军陷迷雾峡

        话说宋江闻那赤须龙费保言苏州尚有一祸，忙询此祸为何。但闻那费保道：“距此不远处有座山，唤作虎氓山，山里有伙强人，聚着数千人马，平日里打家劫舍，扰得百姓不浅。山上四员头领，为首的唤做震山虎刘荡，使一条亮银枪；第二个唤做朝天虎孙跃鹏，使一柄凤嘴刀；第三个唤做威林虎齐延吉，使一对紫铜锤；第四个唤做撼地虎徐轩，使一杆混铁棒。此四人是拜把兄弟，皆是武艺精熟，勇猛善战之辈。只因这伙山贼凶悍，南军奈他不得，便也放纵，这伙贼人便与南军同欺俺苏州百姓，与南国并称‘二祸’。”宋江道:“前番我军大营刚遭这伙山匪奔袭，损得大半粮草，又杀伤我几员士卒。今苏州已定，正可拔兵将前去剿寇，既为雪前耻，又可除苏州一祸。”着令扑天雕李应为主将，统索超、史进、李逵、解珍、解宝、吕方、郭盛、项充、李衮、鲍旭、石宝、刘赟十二员将佐，引军六千去平。

        且说李应等一路奔涉，来至虎氓山下，教大军列成阵势，战将一字摆开。不时，见山里冲下一彪人马，为首正一员小将。见那小将大概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剑眉朗目，脸若银盘，修修七尺长躯，白白面皮无须。这将又着什么打扮？但见：

身着明钉白袍甲，腰间柳叶弓竖插，鎏金混铁棒在手，胯下追风腾云马。

先闻那将喝道：“尔等肖小，尚不知死，竟敢讨我虎氓山，今日便是尔之周年！”李应走马出前，问道：“贼将可留姓名？”却见那将笑道：“却只恐汝等死罢，阎王问起亦不知何人所杀。也罢！这番便告下姓名。吾便是撼地虎徐轩！”吕方大怒，大喝道：“乳臭未干，敢出秽言！”舞戟纵马杀去。徐轩见状，亦是举棒迎上。二将抢到垓心交战，一来一复，走马相斗，战至五十合之上，仍未分得胜负。徐轩只在心底道：“这厮果然好手段，只恐再斗，于我不利。”便卖个破绽，引吕方使戟来刺。奈何吕方早早看破其意，使戟佯刺过去。徐轩暗喜，抢先侧身躲过，便要往刺斜里急走。谁料那戟还未刺过，便戟尖忽转，直往那徐轩肩上荡去。徐轩不及闪躲，左肩遭吕方一戟，被挑下马去，遭众人缚了。李应大喜，直教大军攻上山去。却见那彪人马也不作抵抗，直往山里逃去。李应心底忽觉事态不对，忙教鸣金收兵。只是为时已晚，早有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将同少些兵卒杀入山内，不知去向。

        却说李逵等四将正追山匪时，忽过一阵狂风，刮得众人潦乱。待风止之时，匪兵却已不见踪影。环顾四周，皆是大雾，把方向迷住。又闻几声惨叫，周边有十数卒遭飞矢射死。只是雾大，李逵几个难辨贼军方位，只得四处奔走，却不提防踏入水潭中，跌作跟头。正寻间，又倒些许士卒。有诗为证：

浩荡雾淞起茫茫，山崇松柏水长长。

湖天共色迷团住，直教栽翻又心徨。

李逵叹道：“看来我等皆要命丧此处。”余下三将齐道：“愿与哥哥同死！”李逵笑道：“也罢！黄泉路上，还有兄弟相陪！”四人背靠背，专等匪人来杀，却闻一阵马蹄声响，飞水溅过，一军早到眼前。只见这军为首一将，大抵二十八九年纪，七尺五六身躯，碧眼杂髯须，紫棠色面皮。胯下骑一匹乌骓马，鞍上别着对紫铜锤。见这将怒目圆睁，李逵笑道：“你这厮，便是那齐延吉？怎地比俺还要面丑。”那齐延吉也不搭话，只是示意左右，将李逵等四将缚上山去。

        却说四将被齐延吉缚至堂内，只见堂上威坐一人，正是那震山虎刘荡。堂下又坐一人，便是那朝天虎孙跃鹏。但听延吉道：“宋兵中计，教四弟所部引进迷雾峡里，杀的大败。俺擒了那为首四将献与二位兄长。”孙跃鹏道：“四弟何在？”延吉叹道：“四弟轻狂，未从大哥号令，竟与宋将交战，反教宋军擒了去。”刘孙二人大惊，只得连连叫苦，却闻得堂下李逵大笑。齐延吉大怒，拔剑欲杀李逵，却遭刘荡止住。但闻刘荡道：“你四个姓甚名谁，都从实招来。”李逵也不怵，道：“爷爷四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叫黑旋风李逵，这个叫丧门神鲍旭，那个叫飞天大圣李衮，最后那个叫八臂哪吒项充。”孙跃鹏道：“此四人非常人，原是梁山上的贼寇，现皆为宋军大将，与那宋江情同手足。想来可用此四人换回四弟。”刘荡着教众人将李逵四人押进牢内，听候发落。

        到了夜里，项充忽闻一阵声响，连忙唤醒余下三人。却见守牢将士遭人砍倒，从外跳出两人，正是两头蛇解珍与双尾蝎解宝。四人又惊又喜，问道：“兄弟如何进来？”但闻解宝道：“我等奉李应哥哥军令，潜上山来探听四位兄弟消息。我二人便绕到后山悬崖下，把胳膊拴住钢叉，拖在背后，一路攀藤揽葛，爬上山来。听后山守人言四位弟兄已被擒至牢内，便杀了他们，夺了衣物穿上，先去盗回各人兵器，又特来营救兄弟。”言罢，便拾鲍旭板刀，劈开门锁，又砍开四人枷锁，各自分予兵器。李衮问道：“接着如何？”解珍道:“擒贼先擒王！”又使刀劈开各个门锁，将牢中之人尽都放出。解宝先领牢内五员精壮汉子去杀守寨将士，开门放信炮，引李应大军杀来。李逵、解珍、鲍旭、项充、李衮五人则杀往堂去，与李应里应外合。正走间，却遇齐延吉举双锤来阻，有解珍挺叉迎上，二人斗过三十合，不分胜负。又有百十员山贼闻讯赶来，李逵见状，抡斧杀去。自有鲍旭挺阔板刀做副，项充李衮舞起蛮牌策应，四人落于贼兵丛中厮杀，好似秋风扫落叶，虎豹逐群羊，杀得那伙贼军四处逃窜，不敢来战。彼时延吉解珍正相持不下，李逵忙赶来助阵。齐延吉自知敌不过，也只得退去，谁料竟被出牢众人拦住，遭解珍赶上，被钢叉戳死。

        且说那刘荡正眠之际，却闻一阵躁动，正要起来视看，李逵等早进屋内。刘荡急欲反抗，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孤掌不过群拳，反抗不成，反遭众人乱刀砍死。只是虎氓山贼兵众多，众人刚杀刘荡，便遭围困。解珍见状，取下刘荡首级在手，开门喝道：“刘荡已死，尔等如若归降或可得生！”众匪闻得刘荡已亡，皆不知所措。有人弃下军器，便纷纷效仿而降。忽见一个信炮飞起，众将心知，必是解宝拿下寨门。无多时，李应大军果然赶来，杀散不降众匪，挑死孙跃鹏罢，正与李逵等相见。李应道：“你兄弟四人，这番可是惊煞我也。”众人大笑。李应又着令搜刮山内财富，一半分与山下百姓以慰，一半随大军解回苏州。又寻回前时所失粮草，亦是一并解回苏州。

        却说李应大军回师苏州，宋江自是大喜，着令奖赏平寇有功将士，又付重金馈与阵亡军士家眷，不在话下。李应又献上前番所擒徐轩，宋江见徐轩一表人才，欲招他为将。徐轩斥道：“汝手下杀我三位兄长，我誓食汝肉！”吴用同宋江低道：“虎氓山上四员贼首皆乃拜把弟兄，感情颇深。今我军杀其三位兄长，怕是招降不得此人。闻这厮们平日里打家劫舍，扰得百姓不浅，我等或可以他之首级慰抚苏州百姓。”宋江叹道：“只是看他亦是条重义气的汉子，杀之不忍。”吴用道：“兄长仁义，只是还须往大局去虑。这厮与我宋军深仇，若是放了，怕是于我军不利。正可谓斩草须除根。”宋江思虑一番，觉得有理，便唤左右刀斧手上前，带徐轩下堂，翌日午时问斩，以慰百姓。

        这日，宋江与诸将共议进军之事。吴用道：“自苏州往后，便是秀州。只是秀州不似常苏这般难攻，亦只有两员守将，万余兵马。这两员守将，乃是一正一副，正的唉做段恺，副的唤作王明。依我之见，取此城非难事。”却见一将站出，道：“我有一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取城。”正是：箭在弦上无需发，妙策拈来秀城下。毕竟这将究竟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