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趣事（1）

在我的故乡上栗县杨坊村，有一处年代久远的河坝。河坝中间是巨木，两侧是水泥缓坡，缓坡在日夜不息的河水消磨下变得十分光滑，河坝下面正中处则被激流冲刷出了一个大坑。总而言之，那个地方十分适合游泳。无论是站在河坝两侧河堤跳水，还是沿着缓坡滑水，抑或是在那有深有浅的坝下水坑游泳，都带给了我和小伙伴以极大的欢乐和满足。少年游泳的时候，我们脚下踩着圆润的鹅卵石和细细的流沙，周围是纯天然的空气，更远处是绿草、青山和农舍，耳畔只有水流的汨汨声和老水牛的哞哞声，简直比世上最豪华的游泳池还舒适。流动的河水有着漂忽不定的浮力，对于无忧无虑的游泳者，会荡得人灵魂仿佛要出窍一般，还好河水同时带来的凉快触感又按捺住了它。

多年以前，河流上游是一些非法小煤矿，都采用水泵把矿井下煤层和土层之间的脏水往外抽出排到河里，故而河水时常浑浊，只有在安全部门检查很紧的时候，河流才恢复它清澈的属性。我们不指责煤矿的污染，它的污染同时也让我们能念得起书、上得起学，而且河流清澈与否丝毫不影响我们游泳的雅兴。

端午节过后不久，炎热的夏季到来了，村里的大人和小孩便开始了游泳。农村的大人很辛苦，他们到河边来，多半是要借河水洗去皮肤上的污垢，给鞭炮装硝药的农民皮肤上是银白色的硝粉，地底下采煤的农民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煤炭，稻田里除草打药的农民腿上和手上尽是皲裂的泥巴。以前户籍管理很严，农民想进城打工都是一种奢望，只能在家务农和从事当地产业。我老家的产业是鞭炮和采煤，风险性都很高，我见过的事故悲剧不在少数。大人们洗完了身子，也会愿意在河流里凫几下水缓解一下疲劳。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像我们小时候，在周末和暑假我们巴不得一直待在凉爽的河水中聊天和做游戏。

游泳时我们经常做游戏，河水中可以做的游戏和陆地上一样丰富，最常见的是比赛游的快和憋气，其他的像摸石头，打水仗、弄发型和装死。在我印象中，有一个老表在憋气比赛中经常作弊，等别人沉到水中好一会他才沉下去，这时就需要一个裁判，但是裁判有时候也会跟选手串通。弄发型也是一种大家喜好的游戏，参与者先仰着柔韧的腰浸入水中再慢慢抬起来，在水的表面张力作用后留下的大背头发型，年轻的发型和朱自清先生笔下的刚出浴的美人一样，都很漂亮。

水坝的缓坡对大家也很有吸引力，水流侵蚀下，缓坡无比光滑，很适宜滑水。坐着滑水已经被我们玩腻了，那时候流行勇敢地站立着滑坡，很惊险很刺激。我有一个老表在滑破到尽头时能扎猛子钻入水中，我一直很敬佩他矫健的身手和不怕死的王者风范。我的独特之处在于站着滑水的时候穿着拖鞋，因为光脚滑水时产生的摩擦让我心里痒痒。久而久之，小伙伴脚上都有了一层茧子，走在燥热而布满沙砾的土路上，也不会有疼痛的感觉。从小时候起，农村孩子可能就知道未来的路和电视里面不一样，不会很好走或者会很不好走，所以愿意练就两个不怕磨难的脚板。

河流浑浊的时候，我们在河坝下面捉迷藏，有一个老表很是厉害，只见得他头往水里一钻，屁股一翘，两条腿像青蛙一样一掸，然后就消失在混黄的水中，然后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河流清澈的时候，我们在坝下的水坑里捡拾上游妇女洗衣服时丢落的钱币。我弟弟很厉害，在水底下他能像鳄鱼一样瞪大眼睛找东西，而我在水里面一睁眼就要呛水。不过呛水之后在阳光下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那感觉也还不错。

游泳就是人类在水中的飞翔，我很喜欢飞翔，俗世的纷扰和忧虑太多，能飞翔就意味着能决别于俗世，暂时无忧无虑。地球的引力把我们牢牢的粘在地面上，我和我的小伙伴又找不到达到第二宇宙速度的办法，逃脱不了地心引力，只有身处水流之中才能暂时的求得一个解脱，这叫我们如何不珍惜。感谢水坝带给我们的美好时光，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像青春，像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