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兽出击同人文】第五十三章
一片金色的树叶,撕开了黑夜。
渺小的光点隐没于异象频发的宝兴城顶端。
这片树叶出现于高空,被情绪荡漾心神的兽人自然没有发现这米粒般的光点,即使在那金色光点飘荡的深邃夜空中,一颗又一颗闪耀着令人惊叹的光芒的星星浮现,兽人也依旧深陷于感情的深渊中。
树叶飘落了下来,其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息,它的命运似被神明掌控着,落到了它诞生的地方。
望月台之上,墨月猫玄遥望着背离望月台的熊神神像,他无法理解孕育了足足有百年之久的熊神信仰为何会奔着天边翱翔的青色玄鸟而去,熊神的仪式不得不中断,望月台通过覆盖整个熊族大地的阵法而汇集起来的能量,在这一刻也变得和墨月猫玄的脸色一样凝重。
直到那片金色的树叶似是有意地从他面前飘过,墨月猫玄才从震惊之下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是熊神祭开幕仪式那晚,为了炒热祭典的氛围而分离出去,渺小到可以忽略到的信仰……”
现在重要的是防止熊神的降临仪式失败,但此刻宝兴城内却出现了三四个非常棘手的反应,墨月猫玄就算通过阵法,也看不清那几个极兽的实体。
“那份【赠礼】,最后是谁拿到了来着……”
只要那尊巨大的,有着熊族百年累计的【信仰】与此刻望月台上的【能量】,和这些他族兽人的【见证】,熊神就能诞生。
至少这百年来,熊族都在为这一个假设而前进,倘若阴阳钥还在,或许能再加一份可能性……
在望月台的上空,金色树叶出现的方向,一道七彩的门出现了。
“又是极界之门?!竟然能将通道建立在我族腹地?那为何之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打开万象之路的七彩之门同样被笼罩在青色玄鸟散发的仁爱光辉中,在门附近的兽人却从那感情爆发的泥沼里挣脱了出来。
手脚颤抖,耳朵耸立,血液,毛发,乃至于本能,都在门出现的那一刻,被远比回忆搅动而起的感情沼泽更加汹涌,更加庞大的畏惧压倒了。
身体里的血液就像周围的空气一样停滞不前,这让墨月猫玄的血气运转受到了极大的阻碍,由于他此刻是距离门最近的兽人,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墨月猫玄甚至忘记了如何呼吸。
“——为什么?圣月岛的神会来——气息不一样……不止……一个?”
墨月猫玄感受着这股自然而生,不断让畏惧填满灵魂的气息,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的七彩之门。
无力,身体似顶着万千山脉,只在墨月猫玄心中响彻的破裂声源自于兽人在大地上创立的文明,秩序,甚至还有自身的存在,都正在被七彩之门当中的某物碾压。
覆盖在熊族大地上的阵法出现了裂缝,直观地表现在了墨月猫玄眼前的望月台上,细小的缝隙从他所站立的地方向着外面缓慢地,不可逆地扩散。
那是一扇如同墓碑的方尖碑形状的门扉,一道竖着的缝隙从中将门扉完美地一分为二,两个光点在门扉的正中央出现,开始分别向一边移动,一个菱形的通道正在慢慢行成。
“不是——”
并非是在圣月岛感受到的让人惊恐的神秘,这气息要更单纯,其中只蕴含着【强大】,但这份从灵魂中油然而生的畏惧,却是如出一辙。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墨月猫玄屏气凝神,不管来者何人何意,他都要尽一族之长的职责。
借着门与青色玄鸟的光辉,墨月猫玄提早看清了落下来的东西,接着他向前迈步,一根毛笔在他挥手的同时出现,一只墨色的飞燕便从他挥笔的轨迹中飞出,拖住那掉下来的一团毛茸茸的小熊崽,带回了望月台。
“是伊川远?但是这个是……”
一身棕色毛发的九岁小孩伊川远昏迷不醒,在墨月猫玄的感知下,伊川远的生命体征非常微弱,而伊川远额头上破碎的钟表更是让墨月猫玄意识到发生了大事。
“必须马上把伊川崎召回来,只有他才最了解艮元山传承的这个兽印的力量,在那之前必须让这孩子先接受治疗才行!”
只要通过宝兴城的阵法,墨月猫玄动动念头大概就能立即联络到别人,而望月台现在还有将全身心力都投入到琴中,用兽印来调和能量的墨月千歌,在他旁边还有好几名医官为墨月千歌治疗之前受困后保护十泉浩和见舟硕所受的伤。
就像是握着卷起木屑的武器,结界的裂缝让墨月猫玄使用时,身体反映出轻微的刺痛。
一个身影穿过了门,离开了一切概念都模糊不清,无法证明存在的梦境,回到了狛纳。
七彩光芒融入夜空,恢复了一身华贵的银白色皮毛,蓬松的赤色尾巴的獡茫然的站在正在关闭的七彩之门前,他无意识的从背后伸出一对羽翼,停留在空中。
“嗯~这是怎么回事?”
从梦中脱困而出的獡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翱翔于宝兴城上空的青色玄鸟。
“昂——”
高亢而清脆的啼鸣声中饱含着心绪,青色的光芒让受他照耀的植物仿佛突破了生理限制而疯长。
“真好看......不过我是不是忘了啥?”
蒙眼,堵耳,捂嘴,一层轻纱挂在思考的空间,阻碍其心灵。獡再一次发现圣月岛的气息,他向身后猛地一抓,粗短的毛球尾巴和手臂都变为拥有狩猎本能的猛兽才拥有的特征,只是獡一如往常那样抓空了。
“可恶!又让他溜了!”
愤愤不平的獡将后背暴露给即将关闭的门扉,他正想直接去圣月岛时,又隐约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回到了一开始的迷茫。
忽地,一点金芒自门中浮现。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光芒,足以成为另一轮太阳的光芒在兽人还没来得及目睹时,便收缩成一点。
这点金芒,并未被时间束缚,在獡还在愣神时,在墨月猫玄还在奔走时,在伊诺守候在白刃的病床边时,在敖青跟随着翼族天使追捕骷髅时,在十泉介离开西城门寻找十泉浩时,在被青光照耀的兽人们还沉沦在自己的仁爱当中时,这点金芒跨越了时间,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般坠向天空。
“——?”
胸口湿漉漉的,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本以为会是汗水,手掌却被打湿成猩红一片。
“我这是被贯穿了?可是一点都不痛——啊——”
【世间极致的力量,这就是共三层封印中,第一层封印的钥匙哦,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悄无声息的风暴,或者说那是一声从远方传到风平浪静之处的闷雷。獡就这样失去意识地坠向地面。
早已察觉到獡存在的墨月猫玄若是在平时,必定会将他救上来,但獡保持着下落的速度掉落到一家商铺的门前,发出巨响。
先前因七彩之门的另一边泄露过来的神气而出现裂缝的熊族结界,在结界核心覆盖的宝兴城中,出现了撕裂。
那是一条宽阔到如果它有实体,向里面灌水便是能养活一整个种族的河流的路径,从已经消失的门扉的位置一直向前延申,直到青色玄鸟再往后百米的长度,宝兴城的结界在这条路径上仿佛从来都未存在过。
但那并不是默默无闻的消失,那是纯粹的强大,纯粹的破坏,以至于这条路径中再也容不下元素或是能量。
“彻底......结束了......”
用以循环来增强的能量出现了缺口,堵塞在无法容纳下任何力量的路径外,逐步增大,脱离掌控。
“千歌,你也发现了吧?”
“咳咳,猫玄族长,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一边弹奏着琴,一边接受诸多医师治疗的墨月千歌面露苦笑。
望着放弃下坠的青色玄鸟,转身奔跑回望月台的熊神泥像,墨月猫玄有了一个苦涩的想法。
“莲华......是啊,莲华伤到了灵魂,不知道能否转醒......罢了,那就这么做吧,起码要比熊族的地脉,不,或许还会带着其他种族的地脉一起被炸上天要来的好吧?唉,原本以为是天时地利人和,没想到哪一个熊族都没有啊......”
被寄托思念与祈祷的熊神泥像奔向望月台,它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内容物和外在无法合成一体的轮廓,即便如此,它也是熊族百年的积累,它也仍能成为希望。
而在它身后,被那金芒洞穿的青色玄鸟双眼无神地下坠,青色玄鸟的生命也即将走向尽头。
星星不再寄宿,元魂不再眷顾,青色玄鸟的光芒消失了,但浓浓的将死瑞兽的气息仍然能带来恩惠。
位置是和泉宅邸,尸横遍地,冷清的空气和黏稠的血液,还有呆站在庭院当中,熊兽人的血液从双手指尖滴落的风间㹳。
死者开始移动,手脚尚存的开始爬行,残肢断臂的开始挪动,四分五裂的唯有头颅与包容着心脏的胸腔不断颤动。
它们的目标是从天空坠落的瑞兽,以及心脏仍在跳动,血液仍在流动的生命。
“咯吱,咯吱——”
星光与熊神祭的火光交织,和泉家的庭院里响起了吞咽的声音。
拂过草丛,一只只有三根手指的手臂拖着身躯,越过已被它啃食得面目全非的熊兽人,爬向风间㹳。
风间㹳只是望着越来越大的青色玄鸟,他终于从精神离体的朦胧感中回过神来,用红得鲜艳的手试图挡住迫近的庞大身体,这次他看清了自己手上的鲜血。
“唔,呜呜......”
为什么会哭泣呢?是因为恐惧,还是独自一人的不安?被保护在温室里的七岁孩童自然不会理解此刻心中的复杂感情,不如说事物的发展早已超过了风间㹳的理解范围,即使身为风暴眼,他启蒙的时刻也远远未至。
“不,不要......”
危险迫近,那就逃窜吧,风间㹳惊恐地迈开脚步,随后他发现一只熊掌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腿。
风间㹳终于发现了周遭的情况,离他较远的活尸都望向天空,等待即将到来的食粮,有几个活尸吃掉了最近的那些因熊族结界的动荡而昏迷的熊兽人后,尝到了生命的甜美,向着他而来。
“走开,走开!飏息——”风间㹳吹起了风,是狂暴的风,是不顾一切的风,他使用的是还不熟练的飏息术当中的攻伐招式。
“孩子,住手吧,你这样只会伤了你自己。”正如身后突然出现的翼人所说,使用不熟练的术式还是强行催动,风间㹳的血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瞳孔中的两个墨点不断交叉旋转的天眼看向伏地而动的尸体,米德诺特顺着眼中那浮现出的因果之线,瞬间便阅览了那些进入视野中的兽人的一生。
“这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不过多花了几秒钟——我看见了,孩子,无论你在那几秒钟的神游期间去了何处,那些发生的事情你最好保密,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他人,无论谁都不行。”
这位被狛纳兽人敬畏的天师叹了口气,所有的尸体就停止了行动。
“......我可能.......没有?离开?应该是......可能失去了两个朋友。”风间㹳轻声说道,
“是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先到我的身后来......”
火焰从米德诺特的身边倾泻,而米德诺特则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直面仅凭身躯的庞大便能让兽人退避三舍的青色玄鸟。
靠自身的重量就能摧毁半个北城区的青色玄鸟在米德诺特天眼的注视下发生了反转,绚烂的尾羽收束在一起,整个身躯急速缩小,风间㹳看清了那是一个翼族兽人。
白与黑的光芒在米德诺特身边浮现,光芒接住了青鸾王,随后化作刺骨的寒冰,将其封在里面。
“你还没走啊?”三米高的寒冰坐落在米德诺特身后,而在他旁边的敖青向风间㹳眨了眨眼,露出笑容。在敖青身边,还有一个风间㹳从来没见过的龙族兽人。
“嘎,哈哈,原本是要走的呢,但是这样的奇迹怎么能放过呢?米德诺特,你我做一笔交易如何?”
倘若有人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在无人深空里回荡的惨叫想必就是这种声乐吧。米德诺特皱起眉头,他看不透眼前的骷髅,他也不知道骷髅的天眼有何能力,敖青倒是先去安抚被黑暗里突然坐起来,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眶中的火光的骷髅吓得尖叫的风间㹳去了。
“狛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或许还有神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保护熊族的结界已经失去了七成的功效,我要你身后那块冰里的东西,来换熊族五年的安宁,如何?”
“你在说什么胡话?五年安宁?”
敖青拿出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狠灌了一口,吐出火焰。
“我可不是,随口说五年的啊,对吧,米德诺特?对你来说,数字的多少根本毫无意义,就像你根本就不关心在这里被啃食的熊兽人,你只是觉得这些被瑞兽的生命之光照耀后变成的活尸有违天理才出手的吧?重要的不是安宁,而是确切的数字啊,愚笨的龙人——”被攻击的骷髅拿出烧焦的手臂阻挡,嘎吱笑着。“如何?我就妥协一回,协助你那所谓的命运,但我要你背后的那个东西。”
“绝对不能答应啊天师!这可是造成熊族大乱的罪人,还是手里有着血债的异界星星,怎么想都不能交给他啊!”敖青抱着风间㹳,对着米德诺特说道。
“哈——哈哈哈哈——真滑稽,嘛,不过倒也正常,没有视野就会说出这种让人发笑的话,米德诺特,在你的天眼里,你看见的又是什么呢?”
米德诺特并未回头去看自己封在冰里,尚有一丝生机的青鸾王,“——五年吗?”
“我向狛神起誓,我想纳神起誓,我向天空与大地,以及海洋起誓——”骷髅还未将话说完,一枚金色的狛神印记就像被天地拿着一支无形的笔一样勾勒在骷髅的额头,这与骷髅周身的气息十分不协调,与此同时,米德诺特的额头也浮现出一枚没有光泽的狛神印记,“我起誓,所有的极界势力,所有的极兽都不会在从......从明天开始算起的五年内向熊族发起任何具有敌意和敌对意思的行为,即使存在一意孤行的极兽,我也会全力组织,如有违背......呵,我就归还我的天眼。”
在场的人只有米德诺特听懂了骷髅说的话,那是一种几百年前翼族盛行的誓约。
“用你放弃一切都要保留的天眼作担保,好,拿去吧。”
敖青想抢走插在地上的三米高冰块,在他身边的黙龙族兽人常平在挡在敖青与冰块中间。
敖青来不及伸手,冰块便被米德诺特扔给了骷髅,米德诺特履行了誓约,他额头的狛神印记消失了,骷髅额头的狛神印记加重,甚至烙进了光秃秃的头骨,转变为鲜红色。
“——唉——你也只是命运的仆人而已,你在将这个东西冰封后,就看见了它的未来了吧?”骷髅并没有表现出交易达成的喜悦,他的话语开始充斥不屑。
“你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了吧?真厉害,是比我持有的还厉害的天眼,但你什么都不会做,就像你不会管今日宝兴城最后的灾难——真让我失望,你也只是,命运的,仆从。”
米德诺特面对这开始在骷髅周身化为实质性黑色火焰的愤怒,仍然什么都没做。
“有能却无为,如果啊,我将你身边的两个龙族兽人杀掉,你也会说什么这是他们的命运站在旁边不管?”
黑色的火焰泛着不详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骷髅身上跳下来。
敖青和常平在都紧张起来,敖青松开风间㹳的手,示意他赶快离开,风间㹳却抓着他的尾巴不放。
“——嗯,我什么都不会做,翼族的天师只是见证着命运而已,那些已不在命运中的存在,想必我能随心所欲地出手吧。”
“那你为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也在命运之中?!这绝对,绝对——!”
“这样吧,既然你认为熊族渡不过那最后一难,那么我们再来赌一次如何?我向狛神起誓,我想纳神起誓,我向天空与大地,以及海洋起誓,我起誓,熊族今夜会靠自己的力量度过肉潮,若是没有,我便将天师一职重新交付于你,若是熊族成功度过了,那么——你要告诉我翼族衍天岛上的那一小块封印该如何解开。”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虽然天师对我来说狗屁不如,但那是你能拿出来最大的代价了吧!好啊!我们就去见证吧!”
一枚金色的狛神印记出现在了米德诺特和骷髅的脖子上。
骷髅张开只剩骨架的翅膀后,敖青眼睛一花,他一直盯着的冰块就这样消失了。
“真的就这样让他拿走啊天师!”
“誓约是绝对的。”面对敖青的质问,米德诺特只是轻描淡写得提了一句,随后他也张开雪白的双翼,飞向望月台。
“传说中的翼族天师根本就一点也不可靠啊!”敖青大叫,一把抓住往前跑了几步的常平在。
“干嘛!”常平在吃痛,没好气地问道。
“我说,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们才见面没多久呢,我还想和你聊聊呢!”
“聊什么!你这么古怪,谁想和你聊啊!”
“?什么,等一下,你说我古怪?你看看我的脸,哪有兽人不喜欢我的!”敖青说完看向风间㹳,明白过来的风间㹳连连点头。
“用火的夙龙还不怪吗!我是不想和你有过多的牵扯,但是天师......我要去跟着天师,你来不来?”
“不来,天师也没多靠谱嘛,嘴里净是些空大的东西,什么命运啊未来啊,怎么连块冰都能拱手让人。”
“你——!天师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好好好,有道理有道理,我要去帮忙了,你要去就去吧,改日找个时间咱们好好聊聊啊!”敖青带着风间㹳转身想走,又被常平在惊慌地叫住了。
“你疯啦!天师和那什么玩意儿的契约是熊族靠自己的力量度过难关啊!你一个枭龙族兽人去干嘛啊!”
“有够呆板唉你,难道友情不是自己的力量吗,难道人脉不是自己的力量吗?你到底是什么龙族啊,我两真的要好好聊聊才行了。”
常平在被气得说不出话,干脆当敖青不存在,正打算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风间㹳看去。
“干嘛?没毛的兽人又不是稀有到哪里都见不着,你想看奇珍异兽就自己照照镜子。”
“你真是——我真是,我,我干嘛和你吵啊!”
黝黑的鳞片簌簌抖动,常平在嘟囔着跑开了。
“敖青叔叔,他其实没有那个意思的……”至少没有恶意,在常平在的目光下,风间㹳并没有感受到不适。
“哈哈,我只是太兴奋了,能看见其他的龙族兽人,其实那家伙也是一样的哦,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在害怕我?真是的,到底是谁古怪啊,连背后的翅膀都不用,这样的龙族兽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因为……他也是龙族兽人?”
“啊,没错没错!就是看见同类的那种兴奋,小㹳很聪明嘛。”
只是孩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表面之后,所得出的唯一一个答案罢了,趁着风间㹳受到夸奖而开心的时候,敖青笑着,默默拿起从地上捡到的被撕开的衣物,擦掉了风间㹳手上的鲜血,再用手指抹掉了风间㹳脸上的血痕。
“好啦,这样就行了,干干净净的……”
虽然有些已经凝固的痕迹并不是能用布料擦掉的,不过这副样子足够忽悠过去了吧。敖青按着风间㹳的头顶旋转了一圈,拍掉了风间㹳黏在身上的泥土,这时熬青注意到了风间㹳裹着脚的白布。
“小㹳,你这是到山上去了?”这就不难解释风间㹳身上那些明显并非人为的擦伤了。“你穿着这身参加祭典的衣服就别到处乱跑了嘛,不过这点伤,介分分钟就给你治好了,我们找他去吧。”
“好!可是介叔叔在哪呢……”
“他肯定在有骚乱的地方,就是刚刚那具翼族兽人的骨骸提到的最后一难——噫,这世上还有那种魔物啊,真不该回想的,晚上不会做噩梦吧……”敖青打了个寒颤,猛地摇头,想把那具骷髅从脑子里甩出去。
随后,敖青抱起风间㹳,纵身一跳,轻易跨上了和泉家的房顶。除了漫天星光之外,宝兴城只有从那尊无论在宝兴城的任何角落都能观察到的巨大泥像所在的西城区发出了明亮的光。
“好像有点不对劲……要去更高的地方。”
作为住宅区域的北城区最高的地方,在与西城区相连的山上,敖青确认位置后立刻行动起来,他在北城区各家的房顶快速跳跃,很快就到了山腰处。
“看来宝兴城真的出问题了,我这样跳都没熊兽人出面阻止,防御结界最多的北城区竟然能让我畅通无阻……难道说那骷髅说的是真的,熊族的结界已经失去了七成的功能……”
还未爬上山顶,敖青便已经确认了宝兴城的现状,祭典的火光如今只有西城区能看见,由戍长们引发的元素现象也在那青色玄鸟出现的时候就中断了。
这时,一片黑暗的南城区亮起了一盏灯,南城区周围的黑暗彷佛遭到了驱逐,竟然在敖青的注视下,如同有着生命般向宝兴城外移动。
这片足以笼罩城区的黑暗实际上是一种极兽,敖青是在破元战役第一次见到这种极兽,比纸还薄的身体有着能横向延伸的特性,在这种极兽的身躯下,光,声音,或是血气的发作都不会为人所知。
“我记得这种极兽是叫——暗膜,成长到这种规模的暗膜破元战役里也一只手数的过来,它还有伴生关系,另一种只能竖向延申,宽度最多只能容纳两个兽人的极兽会成为暗膜的守卫……”敖青喃喃自语,用话语整理着思绪。
暗渠,就像被称为暗膜的极兽有着膜的特性一样,暗渠由只能前后延伸的特性命名而来,而且暗渠的攻击性极其强盛,被暗渠吞进体内的兽人多半都性命难保。
“暗膜和暗渠都是非常难处理的极兽,而且暗膜的规模还如此之大,想必暗渠也不会弱到哪里去——然后就被熊族驱逐了呢,我们去西城区吧,小㹳。”
如同遮蔽阳光的云随风而去,越来越多的灯火在南城区亮起。
轻松地翻过一座小山丘,便能看见西城区的全貌与仍在祭典氛围中的火光,原本还能看见背靠群山的兑泽神社。
在兑泽神社所在的山门前,一座永远都不会满足的山脉在膨胀,在扭动,它趴在前往兑泽神社的山道上,碾过兑泽神社的山林,下方前往热闹的西城区的道路也在被山脉填满。
敖青和风间㹳走的更近了些,借由兑泽神社那些被吞没的灯光在最后照亮的瞬间看清了山脉的组成——那是白得近乎透明的肉在涌起。
宛如新生儿的肉山在触碰任何物体时都会受到伤害,露出鲜嫩粉色的肉,在下一层的填充物暴露之前,更多增殖的肉体将表皮掩埋在里层,形成新的那如同刚离开母体的婴儿般脆弱的皮肤。
“真恶心啊!你说是吧小㹳,看来得让介做几天全素宴咯。”嘴上这么说着,敖青抱着风间㹳在山间跳跃,朝着山下跑动。
“等等,敖青叔叔……”风中捎来声音,休息过风元素的术士的兽人都能听见施术者寄托在风中的声音。
“嗯,我也听见了,兑泽神社有人在求救,对吧?”
脚步一顿,大量泥土被敖青踢到一边,敖青改变方向,奔向相连的山林,值得庆幸的是兑泽神社离他们并不远,即使宝兴城四个城区相距极远,兑泽神社也是根据地理需求建立在靠近住宅区的山林上,他们才能赶得上。
被黑暗笼罩的兑泽神社一片死寂,敖青跳跃到木制的走廊上,‘嘎吱’的声音非常突兀,敖青意识到不对,立刻用腰间的酒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仰天喷涌火焰,火焰却被无形之物挡住了。
“暗膜啊……”
据敖青所知,暗膜只有着隔绝的能力,在被隔绝的环境进行屠杀的,是暗膜的伴生极兽暗渠。
“我们可能上当了……那风是刻意放出去的,为的就是像这样吸引过来救人的兽人——”敖青的话被忽然出现的风声与水声打断了,他以为风间㹳又擅自行动了,但低头一看,风间㹳正好端端地抓着他的胳膊。
他们前面的房屋被水冲开,一个熊兽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从里面跳出来,水流与狂风让熊兽人安稳落地。
敖青看见自己前面忽然跳出来一个人,还是在暗膜下面,吓得不轻,嘴中积蓄力量后,看清跳下来的是个穿着兑泽神社巫女服饰的少女,那少女还单手抱着一个不明显蓝色毛发的小熊婴儿。
并没有对话的空隙,有着优雅与华贵气质的熊族少女只是扫过了敖青和他牵着的风间㹳,便将手里的婴儿朝敖青扔了过去。
“嘎?”敖青慌忙接住婴儿,婴儿在空中笑了出来。
少女紧闭双眼,周遭的风和凭空生成的浪花以少女为中心高速旋转着。
在风与水被某物轻微阻挡的那一瞬间,少女挥袖,一股狂风将敖青吹得后退了几步,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从敖青面前游过。
少女并未放过这个机会,周遭的浪花顷刻间变成浪潮,其中蕴含的血气将温顺的水变成了足以拍碎岩石的波涛,但她仍然慢了一步,在浪潮到来之前,阴影已经遁去。
“咳咳,咳咳,我,我的火啊——”被淋了一身,还被呛了一口水的敖青抱怨着,他的酒葫芦被风吹掉,落在地上,敖青却并未拿起酒葫芦,他的身边开始浮现出云雾。
“是暗渠!不要被它吞进去了!”少女这时才开口提醒,浪花与微风再次探查着目标。
“不应该先想想办法处理掉头顶上的东西吗?”没了暗膜的隔绝,敖青相信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我没办法,你来。”少女简短地回答道,浪花在她的操控下又转变成一幕幕水墙。
“我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哦哦?!原来如此!”
敖青释放出的云雾被某物搅动了,那物体很小,大概只有一个米粒大小,但这物体是实体,并且能被敖青所感知到。
敖青提前做出应对,堪堪躲过了暗渠的涌动。
“那玩意儿!就是暗渠的核心?!”
“差不多,暗膜肯定也有。”
“暗膜也有啊!那就……也不可能啊!都不知道头顶上的暗膜有多大,但不管多大,这黑灯瞎火的在天上找一颗米粒,是不是太难了啊?!”
“还不知道是否破坏掉那个米粒,暗渠和暗膜就会被破坏,要先找到这两极兽拥有的唯一实体,才能去想怎么破坏!”
这时,敖青注意到一件事,他将少女扔过来的婴儿放在了另一边,并在那边布置了大量的云雾,没过几秒,他便发现云雾再次被米粒般大小的物体搅动了。
“极兽是冲着你的孩子来的!”敖青再次躲过一劫,但他刚才只差一点就接触到了移动的黑暗,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是和泉家的!”
少女的话中带着怒意。
“和泉…….”风间㹳留下汗水,大口喘气。
“和泉家的孩子?这可真是——”敖青也目睹了和泉家的惨状,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们逃吧!先离开这里!”
“不行!神社有人入侵了,我必须要在入侵者发现之前,去神社的偏殿关掉神社下面的储藏室!”少女如此回绝道,“神社里只剩下我了,其他人都先被暗渠杀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察觉到危险……请你们先走吧。”
少女也只能自保,她已经对暗渠发动了许多次的攻击,但没有一次奏效的。少女终于放弃浪费血气,干脆将风与水的探测范围和精确度提高。
“极兽的目的是孩子,你们是能安全逃离的。”少女从敖青手中接过又开始哇哇大哭的婴儿,丢下这句话后跑向黑暗中。
“你疯啦?!山下面还有东西在往上爬呢!”敖青牵着风间㹳不知该何去何从,风间㹳反倒松开了敖青的手,和少女一同跑向黑暗。
“小㹳,你别去!”
“我要去!巨门没说错的话,和泉家,和泉家就只剩下刚才那两个人了!极兽一定会杀掉她们的!”怎么能让那副场景再次重现?风间㹳憋住泪水,带着哭腔大喊。
“……小㹳,你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其他的就交给我,可以吧?”敖青露出笑容,他希望这样能让风间㹳安心,随后,他拾起路边的酒葫芦,朝着倒塌的房屋吐出火焰,死寂的黑暗中燃烧起外界无法发现的火光。
“这下就能看清路了,我们走吧!”
待在暗膜下面太糟糕了,还要在暗膜下面和根本不知道怎么杀掉的暗渠战斗实在是糟糕透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难的,只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战斗罢了。敖青看向风间㹳,风间㹳已经将吹过发梢的轻风催动到自己的脚上加快速度。
“额,对了,要保密啊小㹳,现在的事真是太乱来了,让你介叔叔知道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见面了。”
“嗯!”风间㹳转哭为笑,敖青递给他一根燃烧着的木棍,两人跟随着地上的水迹,向黑暗中奔跑。
水的声音越来越近,敖青侧身躲过突然打开的两米高的浪潮,踏入水与风的领域,在他身后,是利用身形和对风的感知,从风与水的空隙中钻进探测范围的风间㹳。
一察觉到黑暗的涌动后,敖青立刻在自己周身放出云雾,部分云雾在他的手中凝聚起仿佛拥有实体的剑。
“小心!不止一个!”少女立即开头提醒,几乎是同时,敖青的云雾从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被搅动了。
根本来不及表示惊讶,突然加速的两个暗渠甩开云雾,敖青不知道暗渠的目标是谁,生死之际他会想起方才风间㹳带着哭腔说的话,他决定赌一把。
放弃了周身所有的防御,敖青单手持云雾凝聚的剑,他从眉毛向上延伸至的角晶莹剔透,发出萤火般的微光。
接着是抬手,云雾形成的剑朝着风与水的探测中心,在上挑的瞬间伸长,凌厉的剑气毫无疑问会切割掉剑所指的方向,但这次它的敌手是在黑暗中涌动的阴影,无形之剑也无法触碰的极界生物。
但,还没完,凌厉的剑气突的停留在空中,随后爆开大量的云雾,云雾们在敖青的操作下获得了短暂的实体,封住了其中的两只暗渠。
时间非常短暂,呼吸之间,暗渠就有了再次移动的迹象,熊族少女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个宝贵的机会,凝聚的浪潮化为尖锐的水枪,在风的推动下,贯穿了离她最近的暗渠那米粒般大小的实体。
天空——遮蔽天空的暗膜发出了声音。
能听见膜般的身躯如云般翻涌,暗膜发出了沉闷的低鸣。
“它竟然在悲伤——”少女躲过还剩下一只暗渠的攻击,只是她的身影在抖动,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不对,不对!小心!”云雾没有反应,少女的探测也显示那只暗渠不在近距离,敖青却没来由的心慌,他将手里的火把用力扔到少女身前,一片火焰照不亮的黑暗出现了。
没有了那米粒大小实体的暗渠并未处于作为生物的死亡状态,它从渠的形状变成了一滩水,在那摊水里,出现了一张嘴。
深不见底的嘴里满是尖刺,从水中猛然射出——黑暗。
敖青和少女都是第一次见到暗渠的真面目,他们不知道被暗渠吞进那黑暗中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被暗渠的黑暗射中会发生什么,但是,太快了。
黑暗出现的时间位于少女眨眼的过程,从眼皮掩盖住眼睛的时间,黑暗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然而,星光照耀,来自异界星辰璀璨的星光穿透暗膜,穿透肉潮。从肉潮中,一个身影迎接了星光的恩惠,直接将肉潮打出个大洞,从地下跳出来,攻击少女的黑暗瞬间转变方向,脱离物体的束缚,化作有别于无光黑暗的阴影,如同黑色的光射向挑起的那个身影。
那身影跳出来的地方,也同样射出一共三道黑光。
“好像是……巨门?”在璀璨的星光照耀下,狸猫兽人巨门显出身形,面对朝在空中无法躲避的他攻击来的四道黑光,巨门摇身一变,在空中又多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巨门,四道黑光仍笔直地冲向最开始的巨门。
四束黑光打中了其中一个巨门,巨门的身体四分五裂,分别被吸入四张嘴中,而在剩下的两个巨门里,其中一个消失,另一个平稳地降落在风间㹳的身边。
“还真是废了一番功夫,好累啊,之后找个地方边疗伤边度假好了。”
巨门将一只手搭在风间㹳身上,而另一只手则是伸到不敢动弹的风间㹳手持的火把上,两个卷轴就这样开始燃烧。
从仍在膨胀的肉潮中,四只暗渠如影随形,暗膜发出较为尖锐的叫声,四只暗渠便与变成一滩水状的暗渠遁入黑暗中。
“巨门,你,你是好人吧?”风间㹳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嗯?我想想……”巨门装作思考的模样,搭在风间㹳的手转而轻轻握住风间㹳的脖子,对着敖青和少女露出笑容,“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好人呢,㹳,你怎么想?”
“我希望你是……你是吗?”
“不,答案错误,我不是哦。”
确认卷轴完全被烧毁,巨门握着最后一点残渣,捏了捏风间㹳的脸,又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分身。
“看在㹳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将残渣吞进鼓起来的肚子里,其中一个巨门不见了踪影,另一个巨门则留在原地,“你们狛纳的兽人是把黑暗女王叫成暗膜是吧?很贴切的叫法,但这么称呼的兽人明显没有发现女王的本质,不过那无所谓,暗膜——她挡住天空是第一步,释放暗渠是第二步,第三步嘛,进食是生物的本能,极兽也不例外,不过这个阶段就能用跑的离开暗膜进食的范围了,虽然一般人都是跑不出去的——你也不用心心念念兑泽神社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了哦,我都给一把火烧干净了,就算有剩下的,也只会变成那坨烂肉的排泄物啦。””
敖青他们头顶的‘天空’,开始向下坠落。
在这座宝兴城里,只剩下了兑泽神社上空的暗膜。已经驱逐了三只,并且杀掉了一只暗膜的熊兽人终于赶到了这里。
“你终于来啦,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感觉如何?我最近消化不是很好啊,要是觉得臭我先道个歉?嘛,反正离开了宝兴城和艮元山,你就没机会能抓住我了呢。”
巨门忽然对着无人的空气说话,敖青背后的小动作还没用出来,他们眼前的巨门便尸首分离。
但没有鲜血,巨门的身躯成为了白色的气,融入天地间。在巨门站立的背后,是一只壮硕的棕色毛发的熊兽人。
“崎大人。”少女对着怒火烧得正旺的伊川崎打了个招呼。
“啊啊,是你啊,你们快去找安全的地方吧——你跟我来。”伊川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看向风间㹳,他在风间㹳身上嗅到了自己儿子伊川远的气息。
“崎大人,请带上我,我也能出一份力。”熊族少女连忙说道,将怀中和泉家最后的婴儿交给了敖青。
“为什么要给我啊?我是龙族唉!你真的能放心吗?”
“因为我相信你,请你将这个孩子带向安全的地方,我,和泉家都会感谢你的。”熊族少女上前抱住伊川崎的手臂
“那小㹳我也得——”
伊川崎蛮横地拉住风间㹳,他实在没有解释的心情,随后便启动了兽印。
世界蒙上一层了灰色。
时间被定格——实际上是以近乎定格的极其缓慢的速度继续运行着,在天边的星星们仿佛将自身的所有光芒都倾注在流下地面的星河中。
敖青保持着长大嘴巴的动作,对此感到好奇的风间㹳走过去爬上敖青的身体,将敖青的嘴闭上了。
他回头一看,少女正和伊川崎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后,少女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孩子……小㹳,我有话要问你,你见到我家小远了吗?”
“我见过,在……梦里?然后,还有在山里。”即使伊川崎蹲下来,在风间㹳眼中依然很高大,这让风间㹳注意到伊川崎的背后,被叫做暗膜的极界生物已经清晰可见了,尤其是那每个角落都遍布着各种形状的嘴。
伊川崎这才注意到风间㹳脚上缠着的作为缓冲物的布,看样子缠的很牢实,并没有磨破的伤口渗出血来。
“你也在那里?难道是——和巨门?”伊川崎的声音不由自主得变大,眼神也变得凶狠。
伊川崎是唯一知道并能理解伊川远身上发生的变化的熊兽人,更何况还是他儿子呢?
“我,巨门说能带我见到阿父,我才跟他走的……”风间㹳被吓到了,靠在敖青旁边。
“唔,抱歉,小㹳,我太急躁了,你说在梦中见过小远,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在保护我……”
“是吗?在保护你啊。”
伊川崎平静下来,他知道之后该去找谁了。
天边的星河就在他们谈话间就快流尽了,直到成为一条连接天地的线,直到天地不再相连,伊川崎的身边出现一个巨大的,以他为轴心的钟表,而钟表模样的兽印也在伊川崎的额头显露出来。
被伊川崎的兽印影响的事物开始倒退,暗膜重回天空,敖青的嘴一张一合,话语不连贯导致他嘴里说出的只是一些无意义的音节。紧接着,敖青身上也出现了以敖青为轴心的钟表,在伊川崎的领域内,所有有形的物体的都被赋予了体现它们时间的钟表。
头顶庞大的暗膜也出现了一个钟表,那个钟表浮现在沙粒般暗膜唯一拥有的实体上,伊川崎伸出手指旋转,暗膜上的钟表也随着方向旋转。伊川崎再看向攀爬兑泽神社的肉潮,用手指扳动了肉潮浮现出的时钟。
色彩重回世间,一起都没有发生变化,只有笼罩兑泽神社的暗膜向城外飘去。
“——带走!”敖青说完了话,却发现风间㹳不在他身边,他转头看了看,想不通风间㹳怎么会出现在他身后。
“我要去望月台,你呢,和泉霏?”
“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剩下的兑泽神社。”
肉潮退去,露出仅仅是被质量大的物体压过的痕迹。忽然,肉潮停了下来。
伊川崎的脸挤在了一起,在身体内部翻天覆地的时刻,他仍抬头确认暗膜的去处,暗膜正如它来时那样迅速,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便离开了宝兴城。
“宝兴城对我的供给断了——阵眼被攻击了?!巨门——不是巨门,巨门的两个分身都被消灭了,按他的性格不可能再以身犯险,还有谁能有那个本事进入核心——”
肉潮的时间恢复了正常,再度向上攀爬。
“可恶,为什么会在我兽印发动的时候切断,这时机太糟糕了。和泉霏,我无法再使用兽印了,你也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无论如何,你与和泉家最后的孩子的命一定要保住。”
“我知道了,崎大人,崎大人就安心在安全的地方养伤吧。”
“不……”伊川崎露出苦笑,“我马上就会强制传送回艮元山,我的孩子伊川远他的情况非常糟糕,拜托你,拜托你们,在我赶来之前一定要照顾好他——”
伊川崎话说完之后,他额头的钟表兽印爆发出将周围都变成白昼的亮光,随后伊川崎就消失了。
“霏小姐,这下可以和我们去避难了吧?”敖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等伊川崎消失后才开口,他怀里和泉家最后的孩子正对着他嘿嘿笑着。
“跟我来,兑泽神社设有前往宝兴城重要建筑的传送门。”
“原来有传送门啊!我跑了这么久感觉像是做了无用功啊!话说你的孩子——”
“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家亲戚的孩子!还请劳烦敖青大人再帮我抱他一会儿你,还有,宝兴城内的传送们除非是紧急情况或者货运,一般是不会对外,甚至连我也没开启的资格。”
“你原来知道我是谁吗?”敖青诧异,他牵着风间㹳跟在和泉霏后面。
“正因知道您是谁,我才会将孩子扔给您,我再次感谢敖青先生,敖青先生果然是大家说的那样,几乎和现在的龙族兽人是两个物种呢。”和泉霏笑着说,脚步一点不慢,在风的推动与水的流动加持下,虽然不明显,敖青竟然被她慢慢拉开了距离。
“不客气不客气,不过你……霏小姐还真强啊,我和熊族能当上戍长的人交过手,霏小姐这身手当个戍长应该不成问题吧?”
“想也知道敖青先生说的能当上戍长的人是谁,我和介哥哥都不擅长战斗,和泉家里比我厉害的也大有人在。”
“是啊,大有人在,原本大有人在——今后霏小姐怎么办呢?”
和泉霏没有接话,在几人飞奔了一会儿后,和泉霏才开口,“我会抚养和泉家最后的孩子,在那之前,先在上泉和十泉家里找一位能接任坎水位戍长的人吧。”
“所以直接说你的孩子也没什么问题嘛。”
“亲戚家!的孩子!”
“好好好,亲戚家的孩子,那你家孩子有名字了吗?”
和泉霏不再理会敖青,气愤和苦笑不得冲淡了她心中的悲伤,她悄悄说了一声谢谢。
敖青虽然有帮和泉霏排解悲伤的目的,但他实际上想得更多的是打探情报。
只有亲眼见过和泉宅邸的人,知晓和泉家担任坎水位一职的兽人被集中暗杀,以及知道最关键的由巨门而来,从风间㹳口中说出的情报的兽人才能看清。
暗杀的时间越往后拖就越容易暴露,更何况是在戒备森严的熊族腹地,倘若暗杀目标只有一人,在这般混乱的情况下,除非被暗杀的目标足够强大能打倒刺客,暗杀都会进行的没有阻碍,但极兽这次的暗杀目标却是一个家族,放在狛纳世界里,关注这方面的兽人都知晓的‘泉’字一脉。
‘泉’字一脉来自于两千年前熊族抗衡当时还未灭绝的蛇族,屡胜奇功的熊族英雄——久泉关,久泉关在战争结束后,与传承至今的‘月’字一脉熊兽人创立了第一座熊族城邦,随后与同样有开族之功的‘舟’字一脉,‘日’字一脉共称为熊族四姓。
‘日’字一脉在一千五百年前陷入衰败,旁系发展出了新的可能后,‘日’字一脉便分裂为‘昊’字一脉与‘川’字一脉,‘日’字一脉的功法也被‘月’字一脉吸收,从而有了西斋之名,为‘月’字一脉牢固了族长一职。
一千年前,‘泉’字一脉正当鼎盛期,却因不知何故而分裂成十几个小家族,直至今日,熊族当初的四姓只剩下了‘舟’‘月’‘泉’三姓,而‘泉’字一脉也剩下十泉,上泉与最强大的和泉三家。
这是敖青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花了多长时间才收集到的熊族资料,现在敖青最担心的是暗膜和暗渠这次的暗杀对象是否也包括十泉家?如果十泉家两叔侄都活了下来,十泉介是否会在压力下选择当上坎水位戍长?
在敖青思索期间,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一座石碑,和泉霏在坟前三拜后,施展兑泽的术式。
一番折腾之后,石碑前终于打开了一扇传送门,敖青一直在警惕爬上山的肉潮,宝兴城的结界终于再次出现了,肉潮被强行停在了山腰处。
“这门是去哪儿的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孩子,敖青问道。
“西城区的一间兑泽神社经营的商铺。”
和泉霏说完后走了进去,敖青连忙带着两个孩子跟了上去。
经历了几秒的眩晕后,再次睁开眼,敖青已经到了一家卖灯笼的店铺里,和泉霏已经先行一步走了出去。
“等等我啊!”敖青大叫,“你可不能把你家孩子就这样扔给我啊!”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还没踏出门,门外的声音就让敖青迟疑了起来,风间㹳拖着敖青出了门。
在望月台的方向,一尊巨大的熊神泥像正在前进,方才敖青他们感受到的震动便是来源于那尊在西城区的商业街,后脑勺都看不到的泥像。
大街上哪还有祭典的欢乐?确实有兽人在欢笑——在满脸泪水的情况下欢笑,更多的兽人都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表情,敖青走向最近的背靠房门坐在地上的熊兽人,熊兽人双目无神,即使敖青在他前面打了好几个响指都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了?大伙儿都一副宿醉的样子,虽然有几个异常地有精神……”
敖青口中说的有精神的兽人撕掉上衣,血气强盛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而他们的表情,非常——
“有人通过了神的试炼,能变得更加强大是理所当然的。”
“神的试炼?”敖青看向一旁关心着熊兽人精神状态的和泉霏。
“就是那只青色玄鸟带来的生命之光啊,那光芒本身只有催生生命的力量,但是神在其中加入了唤醒爱的试炼。”
“哦,对哦,你是兑泽神社的巫女来着。”
“你呢?你在神之光辉的照耀下,想起来什么爱?”
“不过是一些模糊的景色罢了。”敖青摇摇头,“虽然看着挺真的,但那真的是我经历过的事情吗?”
“真可怜,你——”
“啊——!!!”
远处传来惨叫,打断了和泉霏的话,他们警戒起来,朝着惨叫声跑去。
一个白白嫩嫩的肉团出现在他们视野里,肉团的脸部只有一张嘴和一双耳朵,发出惨叫的正是被肉团啃食的熊兽人。
和泉霏脚底出现水花,在风的吹拂下几乎是滑行过去的,她随手拿起旁边用来打西瓜的棍棒,就要朝着肉团打下去。
“咿呀——”
和泉霏的手停住了。
“噫,咿呀!”
敖青怀里的宝宝也发出了声音。
“这,这——”和泉霏呆住了,粉嫩的白色肉团挥舞着四只手臂,摇晃枯叶般的双腿,寻求一个怀抱,“我下不了手——!”
“我来!接住了!”
敖青直接将宝宝高高地扔向和泉霏,自以为用眼神示意风间㹳待在原地后,也随手拿起一根棍棒,直接将肉团砸得凹陷下去。
“这副样子,怎么想不是兽人吧。”敖青见和泉霏接住宝宝后一言不发,提醒道。
“嗯,我知道,我只是——谢谢,谢谢你,敖青先生。”和泉霏再次道谢。
即使头部凹陷下去,白色肉团仍未死去,它像婴儿一样大哭起来,和泉霏怀里的宝宝也跟着大哭起来。
敖青又狠心砸了两棒子,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这种面目可怕的畸形生物绝不是什么幼崽。
“咿呀——咿呀——”
周围出现了更多的声音,几个浑身浴血的兽人从他们前面跑了过来,拉着敖青和和泉霏向后逃去。
敖青与和泉霏回头,密密麻麻的白色肉团速度不慢地爬了过来,而在它们后面,一座山丘般的肉潮以增殖的方式向前爬行,一个又一个白色肉团从肉潮上面掉落到旁边,畸形的身体还不习惯如何行动,只能哇哇哇哇大声哭泣。
“这是什么噩梦啊……”敖青先前打响指的熊兽人看向这副场景,喃喃自语,“反正已经没有人会爱我了……反正我的爱已经死去了……”
这是一个穿着朴素的熊兽人,他像他的交际圈里那些熊兽人一样,在这盛大的祭典上忘却烦恼,纵情享乐,那道青光却打开了他深埋在心底的记忆,爱与悲痛一同浮出表面。
熊兽人迟钝地走向肉潮,他看见许多兽人被白色肉团啃食,更多的是被吞进肉潮里,即便如此,他也沉浸在往昔回忆中,他的感情只剩下了痛苦与爱。
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了他,他茫然地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肉球。
啊啊,是个孩子啊……那个有名的,没有毛发的孩子……
他听不清挂满泪水的风间㹳在说些什么,他的耳朵只接收到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飏息——风起!”
风间㹳呼唤来了他能催动的最大的风,他周围仍沉浸在感情里的兽人正如风间㹳的脸色,艰难地向后缓慢移动着。
好奇出现在了熊兽人的心中,随后是愤怒,随后是怜悯,随后是压在肩上的责任,随后他想起了晚些时候还要在和朋友们去喝一轮的承诺。
他将仁爱,将破旧的回忆暂时放下,站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