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之鹰 02 光荣的败北

笔者：这波标题致敬好兵帅克，不过就芬兰和捷克来看，又是另一番光景

和平的日子也许是光明的，但每一个白昼都充斥着不安。对于马尔库斯的排来说，等待战争也是一种痛苦。即使仅仅才换防到这个哨站一天，士兵也已经完全体会了曾经驻扎在这里的第6营的那些人的痛苦——等待的痛苦。

然而，当战争真的来到他们头上的时候，猝不及防间，他们竟觉得等待反而是有益的。虽然等待期间会没完没了地思考战争的一切，但真的在初期能全力以赴地被战争搞乱的时候，谁都忘了咒骂它。

随着林线旁的第一个穿着黄色军装的人倒下，哨站前的简易阵地上就不断倾泻出一阵阵火力。这只是苏联人的一支先锋队，人数不多且意在刺探虚实，然而他们迎头撞上的哨站却没有放过他们。当注意到林线后面出现了移动的人影时，明明天还有些昏暗，佩卡还是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把阿克塞尔赶到营房里面，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马尔库斯动作很快，通过临时修建的交通壕，半个排的部队率先进入了简易的环形工事——这些工事借着雪地的掩护相当有效地避开了苏联人的视野。

于是，当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林线里面冒出来时，他们已经被好几支枪锁定住了。战斗结束得很快：苏军小分队先是被火力钉在了距离林线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然后被两个从侧翼交替前进的战斗小组投掷的手榴弹炸翻，没有人能顺利地逃回林子里面，甚至还有一名苏军士兵因被炸晕而俘虏。

马尔库斯期待着能尽快地将这名俘虏送回萨拉，了解即将赶到的苏军的情况。然而还没等他们把俘虏送走，林线附近又骚动了起来——很明显，刚才的那一阵枪声已经告诉了苏军发生了什么。上一场战斗结束还没到三十分钟，近一个连的步兵就开始向哨站周边开火了。除此之外，头顶上也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只不过它们直飞向萨拉而不是这个哨站罢了。

步兵武器的倾泻只是第一轮。很快，观察所已经发现了两处临时架设的机枪点，接着一轮小规模的冲锋打响：苏军在机枪的掩护下冲出林线，借着刚才形成的几个雪坑的掩护逐步向前推进。有一支小分队渗透到了阵地的侧面，向哨站发起了突击，然而被早有准备的芬军击溃。然而此时苏军已经将机枪点向前推进，此时哨站迅速陷入了火力封锁之中。

然而这距离第一枪开始还不到一个半小时。苏军正面的部队已经陆陆续续达到了一个营，除此之外还有几门迫击炮抵达，炮弹已经开始逐渐落在了哨站周围。苏军如果发动冲锋，马尔库斯的部队大体上还能阻挡一二，但守军如果想要撤出哨站，就会遭到机枪和迫击炮的压制。马尔库斯组织了一支小分队，试图从积雪较深的区域匍匐突击前沿的几个天然散兵坑，然而刚一露头就被机枪火力打得缩了回去，接着迫击炮弹就甩了过来，芬军迅速收缩防线，不再试图出击。此时的他们，除了寻求掩护已经别无选择。

简易观察所里面，佩卡注意到前方的苏军士兵已经开始集结，进行冲锋准备了。此时马尔库斯闯了进来。

“要攻击了吗？”马尔库斯急匆匆地问。佩卡点头示意。

“增援马上就到，观察所快完了，走......”此时一发炮弹在观察所附近炸响，两人都伏在了地面上。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观察所的观察口被扎了个稀巴烂，木屑横飞。佩卡刚刚一抬头，苏军的机枪火力就已经通过大洞射了进来。马尔库斯一把把他按在地上，转身拖着他爬出了门口。两人跳进附近的一个散兵坑，在他们身后，两发迫击炮弹先后而至，把剩下的观察所彻底送上了天。

“这就是防御组织得太晚的后果！”马尔库斯在炸出的飞雪中怒骂着。又一发迫击炮弹炸响，一块冰砸在他的脸颊上，他终于还是闭了嘴。

如果说马尔库斯咒骂防御组织得太晚，这倒并不是事实。

萨拉区域虽然是进入苏联的重要的一条交通线的边境点之一，但毕竟并不是第一警戒线。早在马尔库斯的部队交火之前，第7营一个临时组建的小分队就已经从更靠近边境的科塔拉撤了回来，连同北翼的第5营的部队。在此之前，第5营已经破坏了萨拉通向苏联的铁路。在他们撤回来的同时，一支由少量轻型坦克和一批步兵构成的苏军先锋部队已经越过了边境线。这是苏军在萨拉正面的两个半师其中一个的一部分。马尔库斯撞上的则是另外一个师的先锋部队，这支部队本来也是有坦克协同的，但是由于森林众多，步兵率先出发。而后续部队又不巧地踏进了第6营设置的警戒雷区，结果只有一个营推进到了萨拉周边，也是因此马尔库斯的部队才不至于被彻底消灭掉。与此同时，一支步骑混合，大致相当于一个旅规模的部队已经开始在萨拉南线挺进。这支部队的先锋则迎头撞上了第6营。

第7“索米”师此时已经在萨拉被牵制了近一半的部队，即三个步兵营和1个炮兵营。另外一半此时还在萨拉的极外侧且战且退，剩余的炮兵则抓紧通过铁路，从凯米耶尔维的师部向东面的萨拉飞快挺进。

此时，正是战争爆发初期的混乱，所有人都无暇思考战争的正义与否，第一件事是稳住阵脚。即使在稳定之余，求生保命的建议还是会先压制住无聊的思考。

比起交火的前线部队，正处于萨拉城中的约尔马少校才是最为焦虑的。此时的他临时负责“萨拉”战斗群的作战——大致就是外围的第5.6.7营和一个半炮兵营的部队。根据前线的报告来看，从三个方向靠近的苏军早已经远超了芬军的规模。对于他手下这些非滑雪部队的步兵来说，灵活作战是极其艰难的。

此时通讯兵接到了马尔库斯的联络。约尔马立刻杀到电话前。

“情况如何？”约尔马催促道。

“对面刚刚发起的冲锋勉强被打退......但是我们没......剩余的弹......尤其是机枪弹药。”马尔库斯回答，短短的这一句话间就有三声迫击炮弹的爆炸短暂阻断了信号。很明显，刚才的一轮支援炮击完全没能解决他们的困境。

“我们能否撤退？”马尔库斯问，“援兵不可能进入这所哨站，火力已经封锁了周边的道路，连派出去查线的人都被打死了......”话音未落，又一声爆炸声再次阻断了信号。约尔马手一抖，竟挂断了通信。他刚要拾起电话，又一个电话到了，他提起话筒，对面竟是师部。

“萨拉局面如何？”师长问。

“勉强能支持一会！”约尔马说，“边境的部队收缩到城镇附近了，但是敌军部队投入的颇多，恐怕要难以守住了！”

“你们左翼的战斗群正在向萨拉收缩，俄国人正试图三面突击，把我们在萨拉彻底击溃。”师长说，“虽然这很麻烦，但我有必要告诉你，总部决定全面收缩防线。北面的第15师和南面的第17师都已经后撤了。北线的滑雪部队太少，敌军将近两个军，现在一个萨拉就牵制住了一半的部队。总部认为有必要的话，你们要在萨拉固守到苏军今天晚上的进攻停止为止。”

“可......”约尔马话音未落，对面就打断了他，“全师的三个炮兵营现在都归你调遣，两个现在基本已经到了萨拉后方了，还有一个在凯米耶尔维。想办法压制住他们，天黑之后，炮兵会先撤回，你们想办法后撤吧！滑雪营的部队都在附近，凯米耶尔维附近还有差不多一个旅。只要你们今天晚上能脱离萨拉，俄国人一段时间就不会追上你们了！”

电话迅速挂断。约尔马默默站在电话前。

苏军的炮兵已经开始向萨拉开火，芬军的炮位零零星星地针对部分区域进行比较凶猛的打击，但是很明显对面的气势占了上风。距离天黑至少还有四个小时，苏军怎么可能会在萨拉城外停住脚步呢？

沉默没能持续多久，约尔马再次拿起电话。

“守住！晚上撤退。”在电话另一侧，马尔库斯僵住了。约尔马将电话狠狠地挂断，但眼泪已经快要流出来了。

“命令炮兵，向E3开火，要快！”他大吼着。

夜幕降临了。早在一个小时之前，马尔库斯的排就被彻底逐出了哨站，在此之前，他们成功地击退了苏军的两次进攻，但伤亡了十九人。剩余的不到四十人，弹药也基本耗尽，趁着苏军进攻的间隔，芬军士兵三个一组地撤到哨站后侧的几个散兵坑中，迅速沿着公路侧面快速撤离。苏军的迫击炮和机枪在雪地上划开了几道痕迹，但是所幸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

这肯定是没完成任务的！马尔库斯很清楚。怎么可能坚持到天黑！他本来倒是相信夜幕降临苏军就能差不多停止攻击，但是佩卡在黄昏时发现了林线附近集结中的装甲部队。这个轻装的排除了两挺轻机枪之外根本没什么重武器，在手榴弹都消耗无几的情况下，反坦克简直是痴心妄想。苏军在四个小时的作战中折损不足百人，稍作准备就能发起进攻，与其被全部歼灭，不如赶紧后撤。

马尔库斯简报给约尔马，对方只是沉默了一下，说：

“炸掉哨站的电话吧！”

或许是默许了。所幸撤退没什么伤亡。

全排全力以赴地沿着一条林间小径向萨拉撤退。背后的苏军竟然发起了攻击，不过空无一人的哨站很快就让他们加快了脚步，几辆轻型坦克和少部分士兵沿着大路开始向萨拉冲去。然而在那里的一门反坦克炮和一个排的预备队让他们停住了脚步。苏军偃旗息鼓，回撤并在哨站扎下营。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又是一个乌云密布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彻底让苏联人打消了进攻的想法，进攻方搭起了营火，三面的作战都停止了。

马尔库斯的部队终于摸进了萨拉，无人掉队。苏军在白天的进攻被较为精准的炮火和集结的预备队挡住（有劳于战前炮兵的训练），然而此时镇中的部队已经撤走了不少，他们和营部剩余的人员一齐挤上了离开萨拉的最后一列火车，向着西面的第二线预备集结点撤退了。此时，第15师和第17师都远远脱离了战场，第7师仍然处于被苏军干掉的风险之中。然而，虽然不得不抛弃萨拉，芬军已经让苏军意识到了对面是个不可忽视的硬钉子。

马尔库斯在货厢车门向外看去，道边有不少疲惫的芬军士兵。这是一个缓慢推进的纵队，他们在战斗数个小时后还要在不浅的雪地中徒步后撤，也许天亮时能够抵达，也许......苏联人会先走一步。

这就是胜利吗？还是光荣的败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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