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灵魂的重量
“西边那里，应该有个人在等你！”
高干的话语一直环绕在弗利斯克的耳边，随着两股魔力消失，打斗声和杀气也完全消散了五分钟后，大伙才向着刚刚战斗的地方赶去，“……西边……是谁在等我？”
她自言自语着，一不小心被藤蔓绊倒，一股力马上接住了她，艾斯利尔的声音传来，“真是的，跑步不能分心哦，弗利斯克。”
弗利斯克苦笑着回答：“哈哈哈，抱歉艾斯利尔先生，谢谢你。”
艾斯利尔一脸疑惑地回答：“诶？为什么要谢我？不是其他人扶……”
他的话没说完就愣住了，“……诶？？”，弗利斯克看向自己的手，拽住她的不是在场的任何人，而是……另一根藤蔓！
“下次道谢记得好好看清是谁帮了你好嘛！”
熟悉的声音传来，弗利斯克连忙看向地面，小奈气鼓鼓地瞪着她，将藤蔓收了回来，“……啊……”
酒馆的一行人瞬间警惕了起来，只有艾斯利尔和弗利斯克冲了上去，“小奈——！！”
“呜哇哇哇！你们干什么啊！不要突然黏上来啊很难受的啊！走开啦！不要——”
两人趴在地上左右夹击把小奈夹在中间，眼泪汪汪地哭诉着：“太好了——你没事啊——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当时不是说了我肯定会回来找你们的吗！笨蛋！而且打斗声这么大换谁都能找到吧！”
“那个。”
玛菲特站了出来，“这位是？”，弗利斯克看向艾斯利尔。
“诶？大家不知道小奈的事吗？”
艾斯利尔突然反应过来，流着冷汗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啊……？不是……那是，呃，这个，它是……呃，我，我的好朋友！”
结巴了半天的艾斯利尔才憋出了这个答案，帕派瑞斯一拳打在了他的头顶，“你这不听劝的小毛球！我说了多少遍不要收留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你就是不听！”
艾斯利尔捂着头委屈地回答：“呜……可是，它确实看起来很无害啊……而且要是它想害我早就该动手了，用不着拖这么久的……”
说到这里时，小奈的眼神一颤，但马上恢复了正常，没有人发现这细微的变化，衫斯看着小奈，缓缓转过身，“没关系，帕派瑞斯，让它跟上来。”
帕派瑞斯看了衫斯一眼，便不再说些什么，“……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玛菲特用手指戳着小奈的脸调侃道：“好小一只，感觉好可爱啊，而且好像能从它身上感觉到什么和我很像的东西？错觉吗？”
“别一直碰我啦！”，小奈抱怨地钻入地里，“不过，小奈，你之前为什么要离开呢？”，小奈钻出一个头来，回答道：“哦，那个啊，因为那家伙——安洁丽丝的样子很奇怪，我想留下来观察一阵子。”
“奇怪？”
艾斯利尔表情严肃地看着它，弗利斯克听到安洁丽丝的名字愣了一下。
“……”，艾斯利尔连忙比划着什么说道：“啊啊，弗利斯克，你要是不想听就不要勉强……”
“没关系。”，弗利斯克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小奈，“我可以承受得住。”
小奈用藤蔓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安洁丽丝之所以能够逆转当时的局势，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死亡之后触发的那个魔法刻印，也就是『遗落级』精神干扰魔法——『圣天使』，但是遗落级别的魔法在现实中已经几乎不可能做到，只有人类和怪物的两个最强者——『阿兰瑟』和『烬瘟』才有可能做到，而且还只是有可能而已。”
它突然变得疑神疑鬼地，一脸神秘地说道：“可是，安洁丽丝的那个魔法，是『完全』的！虽然时间短的可怜，只有五分钟左右，但是那段时间，作为王的艾斯戈尔居然被限制住了，要知道，完成一个遗落魔法阵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用等量的传奇魔法来代替它，而效果也远不如原本的强大（伪·遗落级和次·遗落级），所以我当时推测，安洁丽丝心脏的魔法阵，很可能与『初代』有关系！”
“诶？”，众人听到这里，都感觉这个逻辑有些过于牵强，因为初代死亡已经超过数千年，除非安洁丽丝被选中，否则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小奈好像知道了他们的反应，信誓旦旦地拿出了一个东西，“这就是证据。”
藤蔓上的，是一个形状类似四芒星的金色结晶，但是结晶已经黯淡无光，变成了浑浊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这个是在安洁丽丝的『圣天使』效果结束后，她消散的遗体中残留下来的，也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个还散发魔力的东西，嘛，暂时先收着吧，或许是什么很重要的道具。”
艾斯利尔拖着下巴看着它，“……嗯，弗利斯克，你不觉得，这个东西……”
弗利斯克点了点头，“嗯，和我偶然一次使用魔法时，眼睛突变的形状一模一样。”，“或许有什么关联？”
“总之，先到刚刚战斗的地方看看吧，艾斯利尔之前带来的那个奇怪的仪器一直被放在地下室，不知道有没有被波及到。”
帕派瑞斯转身继续前进，弗利斯克的表情顿住了，“诶？？等一下，仪器是指艾斯利尔先生家后院的那个？”
帕派瑞斯有些疑惑地瞄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了？”
弗利斯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诶？！那么大的一个东西？？在地下室里？那地下室得有多大啊？！”
“我把不需要的部分都拆掉了，节省了很多空间。”
衫斯突然停下背对着众人说道，艾斯利尔感到了一丝异样。
“……不需要的部分？”
衫斯没有说话，艾斯利尔走了上去，“衫斯，你说『不需要的部分』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突然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恐惧，一种害怕得知某种消息的恐惧，他的眼睛里，也同时闪过愤怒的光芒。
“……”，衫斯仍然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向前走着，“你难道之前见过那个仪器吗！衫斯！”
艾斯利尔突然情绪失控地拽住了他，“……放手，艾斯利尔，你知道这样……”
“回答我！”
“……”
气氛突然降到零点，帕派瑞斯和玛菲特担忧地看着衫斯的背影，艾斯利尔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我没有见过『那个』仪器。”
衫斯突然转过头，他空洞的眼眶中，透露着悲哀和无奈，“但是，我见过和那东西原理差不多的……『武器』。”
他看着艾斯利尔，语重心长地说道：“艾斯利尔，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和艾斯戈尔不是一伙人。”
艾斯利尔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以及衫斯平时对自己的照顾，缓缓低下了头，
“……抱歉……衫斯……”，衫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
“走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众人共同来到刚刚战斗的地方，眼前的一幕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大地被蹂躏得不堪入目，天空多出了数道还未闭合的裂缝，周围的一切都被砍得七零八碎，残暴程度如同导弹袭击之后残垣断壁的模样，酒馆已经不见踪影，这就是顶尖强者之间所谓的“切磋”，在双方都没有全心战斗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样的破坏力，弗利斯克也彻底明白如果自己没有召唤出高干，根本无法从这种家伙的手下活下来。
“……那里。”
玛菲特敏锐地看向一个方向，“酒馆的地下室，真是奇怪，明明其他地方那么夸张，唯独那里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
衫斯没有多言，马上走了过去，熟练地复制出了一把大弯刀，两下便将泥土扒开，一块金属阀门逐渐浮现，衫斯用食指卡在门把上一勾，阀门被打开，地下室的阶梯伴随着尘土重现日光，没有过多交流，众人默契地走了下去，玛菲特有些悲伤地看了一眼酒馆的废墟。
“真是可惜啊……明明……有那么多回忆的……”
帕派瑞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他只是拍了拍玛菲特的肩膀，走下了地下室。
“哦哦，真的好大，和小型仓库一样。”
弗利斯克看着周围昏暗宽敞的环境发出感叹，“前面就是了。”，衫斯指着前方，只见一个展示台孤独地屹立在地下室的中央，上面正放着一个篮球大小的装置，艾斯利尔缓缓走了上去。
“这就是，那个东西的核心吗？”
他将装置拿了起来，仅剩一个空壳的核心在视觉效果上却显得异常饱满，精密的零件巧妙地组装在一起，整个装置浑然一体。
“可是艾斯戈尔为什么会想要这个？”，帕派瑞斯走到他身边看着装置，弗利斯克突然发现了什么，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向着反方向走了过去，小奈看了她一眼，钻入了地里。
“这个东西能够储存超大量的魔力，或许是打算用来作为武器？”
艾斯利尔端详着装置，表情复杂地说道，玛菲特看向展示台感叹道：“不过也真是，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根本没来过几次地下室，因为老板不让我们随意出入。”
“玛菲特，这里原先有这个展示台吗？”
帕派瑞斯突然问道，玛菲特点了点头回答：“嗯，我也想问，因为我们很少出入这里，所以这里什么时候增加或减少了什么东西都一概不知，老板？”
她看向了衫斯，将话题抛给了他，衫斯看着他们没有说些什么。
“老板……”
玛菲特无奈地转过头，“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们好好交流呢？”
衫斯看向地面回答道：“……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不想陷得太深而已。”
“骗人。”
玛菲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根本就是在骗人！弗利斯克来之前，明明每天都是一副悲伤的表情！明明眼神里一直有种莫名的欲望！明明看起来那么想要和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们一起生活！为什么一直在假惺惺地说些客套话！你当初救了我们，收留了我们，难道只是一厢情愿，只是一时冲动吗……弗利斯克她对你说了什么才能让你重新我们交流……我好嫉妒啊，明明我们和你相处的时间更长的。”
她突然流下了泪水，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弗利斯克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她。
“……这里……明明创造了那么多美好回忆的，明明可以和我们说出一切的，这个你照顾了这么多年的酒馆啊……你以前那么在乎的酒馆啊……就这么没了……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平静！为什么这么满不在乎！你在隐藏什么啊……衫斯先生……你在害怕什么啊……”
衫斯一言不发地看着玛菲特，痛苦地撇过了头，帕派瑞斯也阴沉地看着他。
“……衫斯，从你刚刚收留我的那一天我就看到了，你的眼睛，那是对生活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眼神，是彻底陷入绝望后选择放弃的眼神，仿佛从地狱中返回人间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你对生活这么绝望。”
衫斯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红色的服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抱歉……关于这点我不能说，但是，弗利斯克是很特殊的，对应特殊的存在会有特殊的反应，我认为这是正常的。”
“老板你这个笨蛋！自私鬼！最讨厌你了！”
“呃……再怎么说这话还是有些伤……”
“大伙！”
艾斯利尔看着展示台，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立刻放下装置，将手放在展台上。
“……这是！！”
玛菲特和帕派瑞斯看向他，展台上的花纹在艾斯利尔的摆弄下，逐渐变成了一条条文字。
“『预言』？！”
玛菲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帕派瑞斯也紧张地看向衫斯，“……这是……『初代』的预言？”
衫斯低着头，默默地点了点头。
“……很久以前，有个家伙把这个交付给了我，他和我说，我一定能够理解上面的话语，我解开了上面的伪装，让正文出现，但我终究不能解答上面的意思，所以只能一直隐瞒到现在，但是，现在也没有机会让我继续瞒下去了。”
衫斯缓缓走到艾斯利尔身后，展台上文章的劣造伪装被解除，艾斯利尔明白，这是衫斯的魔法，因为他所使用的魔法全部都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劣质品，衫斯走到展台前，看着文章朗读了起来：
『吾尝知天下之来前与今，知此奇迹之由，最后至其根，而予知之，非生当知之物，择而去之，择而得妄荡之物，妄生而不见其所不见，故生而愿此，又有我所不知。』
话语中仿佛透露着无尽的悲哀，像是可悲的罪人在向世界乞讨一般，穷尽一生所有才得到的东西，如今却想要再次失去，这种莫名的绝望充斥着整个地下室，衫斯抚摸着展台上的灰尘，表情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
“……有所不知……吗？”，帕派瑞斯看着这段话，也陷入了沉思。
弗利斯克这边，她注意到了地下室的彼端，突然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出于好奇，她追寻着光芒走了过去，“……那个是……”，随着光芒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烛光，但那烛光发着诡异的红光，这个房间内的一切都散发着寒气，烛光所照亮的衣服，她能够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小木牌，每一个都只有两根手指大小，但每一个都看起来极其沉重，每个木牌上，都刻着什么。
“……威廉·李斯特……”
“……阿尼尔克·特兰……”
“……伊拉斯·加尔……”
“……卡洛·莉雅丽……”
她不断读着牌子上的名字，直到她看到最中间的牌子时，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劈到了一般全身一震，她僵硬地看着牌子，无数言语停顿在了此刻，她也彻底明白了，这个房间内的所有名字都代表了什么。
“……”
“……”
“……乔……”
“……乔尔·诺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