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杏色》「all卷」(38)
all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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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月牙隐隐泛着一点金色,层层的乌云漂浮过去,朦胧的金色逐渐看不清楚,滴答滴答的秒针声音有规律地响着,立风靠在窗前懒懒地站着,头上缠绕的纱布已经揭下,浓厚的黑色卷发间只贴着一层薄薄的医用创口贴,他低头望着手里打开的那枚暗金怀表,修长的身影投落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直到外面有开门的动静,沉默冷淡的双眸才微微有些反应,抬起脸看向门口。
卷儿推开门进来,见立风站在那里便过去问:“怎么没躺着?”
立风等卷儿走了过来才缓慢地开口说:“我醒来后见不到你,就出去找你,护士说你去楼下接水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卷儿低头看了看立风握住他的手,不免一乐:“我只是去打水,又不是不回来了,还需要找我。”
立风问道:“那你打的水呢?”
卷儿两手空空,听到这个问题后慌乱了一下,避开了立风直勾勾的视线,走到一旁紧张地搓了搓被立风揉过的手背:“我……”
卷儿不擅长说谎,很快他便想要逃走说:“我遇到个熟人,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水壶不小心忘在他那里了,我去取来。”
不待卷儿刚走两步,他就被过来的立风从背后拥入怀中,立风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说:“你在这里还有认识的熟人?是谁?”
立风在刚刚就知道卷儿瞒着他什么事情,卷儿在楼下的病房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出来后还找了医生进去,在门口站了很久,眼神里隐隐担心,直到医生出来说了几句话,卷儿的神情才逐渐放松。
他不知道病房里的人是谁,但清楚地明白,卷儿一定对他隐瞒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正当卷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时,立风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卷儿转了过来,低头吻住卷儿的双唇,害怕失去什么,便努力抓住什么,他舍弃一切只为了和卷儿好好地在一起,绝不会让任何外人有可乘之机,不论卷儿对他隐瞒的那个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立风的吻霸道强势,容不得卷儿有一丝丝的呼吸,卷儿紧皱着眉难受地推拒着立风,第一次这样排斥他哥哥的吻,他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味道明明很熟悉,却不是紧紧牵着他心弦的那一抹。
等立风终于松开了卷儿时,卷儿心里万分飘移不定,尤其自己的哥哥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他更加哀怨地瞪着立风问:“哥哥,你怎么一回事?”
立风伸手去揉卷儿的头顶安抚,也被卷儿挡开,看样子气得不轻,他只好赔笑道:“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卷儿这才消了点气,让立风去好好休息,自己洗漱一番去外室的床位上睡下,只是内心却总是有如石头落不下地,发慌得不安,他枕着手臂盯着天花板看,从来到安近郡以来和他哥哥相处的种种,说不上的怪异和陌生,他心道飒是因为失忆有伤,这才使他们兄弟之间生分了些,可他哥哥对他的深入触碰,让他心里顿时有警铃大作般,冰冷痛苦的回忆从压在他内心深处的位置翻涌而来,他想起了立风这个人,和他哥哥同父同母的一个极其残忍无情的人。
卷儿想到这儿,闭上眼睛理着思绪,突然想到前段时间在秦荆的铺子里遇见过归来的立风,那时候飒常穿着浅色西服出去谈生意,以至于他认错了那时同样西服的立风为飒,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竟然会认错自己的哥哥。
卷儿思来想去得睡不着,他起来下了床,打开窗户坐在了旁边的藤椅里,目光平静镇定地望着空中的那轮银色的月亮,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他有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想法,此时在病房里睡下的人,极大可能是立风,而他的哥哥,却不知在何处!如此一想,那么连日来心中的闷结终于有了眉目。
卷儿一想到这儿,弯着身子揉着胸口,浑身颤抖地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悲痛、愤慨、自责等各种心情密密麻麻地噬咬着他的心,一宿没合眼。
第二日是立风出院的日子,一大早立风就已经起来了,他换下那身病服,穿上一身干净的棕色旧式长衫,从病房出来后,没看见卷儿在歇着,他等了一会儿,卷儿才从外面回来说:“醒了?我刚刚去办理退房手续了,行李也收拾好了,我们等会儿就出发。”
卷儿说着话,去到病房里将立风的东西归整到箱子里,立风在一旁看着卷儿忙来忙去,便问:“只是去退房了吗?没有见见你那个熟人朋友吗?毕竟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
卷儿合上箱子的动作一顿,匆匆地看了一眼靠在门口的立风就移开目光,像是逃避着什么:“没有,那个朋友不在这里了。”
卷儿提上箱子走到立风面前说:“我们待会儿去一趟刘记,听说这里刘记糕点不错,我想买一些特产回去给绒哥哥吃。”
卷儿准备离开,却被立风抓住了手,卷儿低下头看着那只手,心里直起一层寒意,只是他抬起脸微微一笑:“怎么了?”
立风把卷儿的手抓紧在手心,笑说:“没什么,一起走。”
卷儿没说什么,浑身地不自在,和立风一起离开着医院,一旦认为眼前的人根本不是飒,他便越觉得恐慌。他可以认错一次,怎么还可以认错第二次,这一路都仿佛有锥子扎在他的背脊上,让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他要想办法知道真正的飒在哪里。
卷儿前脚刚和立风坐上私家车离开,壳后脚就在医院里到处追着护士问昨晚他见的人在哪里,因为他看见了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水壶,昨晚所经历的绝对不是梦,而是他真的见到了卷儿。
所幸壳终于找到和卷儿常有来往的那个护士,问到了卷儿的姓名和地址,只不过也只知道卷儿住在秦荆,具体的情况护士也不知道。
那护士是照顾立风的,和卷儿就多有交流接触,壳得知这一切后,立刻要去秦荆找人,他朋友阻止他,因为他有工作在身,这次来安近郡也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到了此地,连日劳累下导致病坏了身子,一直拖到昨天才被朋友送来医院。
壳把工作全数丢给他朋友负责,铁了心要去秦荆,他朋友只好由壳去,并劝慰壳注意身体。
卷儿和立风回到秦荆的家后,绒绒可高兴了,一直围在卷儿身边,也比平日的话要多。
卷儿把他买的糕点塞到绒绒手里,嗔怪道:“好啦,我们安全回来了,绒哥哥可放心了?我还特地给你带了刘记糕点,尝尝是我们家做的好吃,还是他们家的好吃。”
绒绒本想说当然是自己家的好吃,但转念一想,这糕点是卷儿特地为他带的,怎么可以说不好吃,呼之欲出的话便堵在了喉咙,坐在那里拆开包装吃着。
卷儿笑了一下,回头去找立风,他来到卧室,见立风在里头站着,似乎是在回忆过去。
卷儿进去说:“哥哥,你该不会连我们在这里的日子也忘得一干二净吧。”
立风看向卷儿说:“确实有些记不起来了。”
卷儿脸色微变,眸中有暗光一闪而过,只是他很快扭过头,走向写字桌前,一副遗憾的模样说:“我们的事情你一点都记不起了……”
立风听见卷儿这样悲伤难过的语气,便过去说:“对不起。”
卷儿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翌日卷儿放学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司令府,他要见见立风,只是府内管事说立风不在家,在外地忙着平乱呢,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卷儿心慌意乱地离开了这里,他没见到人,更加确信在自己家中的那个哥哥是立风所扮,但他更着急地是,他真正的哥哥到底在哪里。
如果他身边的是立风,那么在外平乱的是否就是他哥哥,飒呢?
卷儿不禁加快脚步,又半道回司令府,想请管事和李副官联系一下,打算问问那边的情况,只是李副官是立风手底下的心腹,一定早就合谋好了,怎么会问出有用的信息呢,还会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卷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站在人流密集的商街上,灼热炎炎的天气,他却遍体寒意,心中无不记挂着飒。
随后,卷儿找卖报小童买了一份战事报纸,在上面看着各种信息,从多条祸乱的消息里,终于找到一条和北城一区总司令有关的事件,上面写道华立风为平定叛乱,率军夜袭凌然河道,血战一夜,终于剿灭叛贼,大军目前留在上江驻守。
卷儿顾不得上江有华银那个魔鬼同在,他满脑子是现在飒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局面,立风、飒,他们两人究竟为何要这么做,立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身负重任的总司令,怎么会做出如同儿戏的事情?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卷儿回到家的那条街道路口时,看见立风侧身站在大门口,那里种了一排瘦竹子,郁郁葱葱的,卷儿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了以前和立风第一次在十爷家中见面时的情景。
卷儿慢慢走过去,立风也听见了动静,回头看着卷儿问:“怎么才回来?天色都这么暗了。”
卷儿只望着立风走过去,心里有万千的言语想要问个清楚,但是如果戳穿了这一切,他会有机会知道飒的下落吗?
卷儿不敢赌,立风的为人做派他一清二楚,他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立风互相做戏。
卷儿微微笑了笑:“我离开学校好几天,教授担心我,就多和教授留了一会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立风拉起卷儿的手进了大门说:“还不是为了等你?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小孩子。”
卷儿微微抿了抿唇,目光悲哀地看着立风的侧脸,如果不是他和飒朝夕相处十几年,是真真要被立风的一言一行哄骗了过去,这神情与语气,简直和飒不无两样。
夜晚用了晚饭后,卷儿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绒绒在堂屋的大桌上埋头写着题,立风闲来无事地坐在绒绒对面看着卷儿的一本教科书,两人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话,整间屋子里安静得很。
卷儿自厨房出来后,两人便一齐看向他,他若无其事地过去坐到绒绒身旁,凑过去看了看绒绒写的题,夸奖道:“绒哥哥这字写得越来越有规矩了。”
绒绒自豪地挑了挑眉,随后又很快皱起脸说:“只是我脑子笨,半天才写出这么几道题,好多都不会。”
卷儿伸手拉了拉绒绒的算学卷子说:“我教你啊,我的算学能力还是比你强的,而且学翩教授辅导了我那么久,你这个年级的题我还是没问题的。”
卷儿和绒绒两人就这么在堂屋做着题,立风时不时地看看柜台上摆放的钟表,时间慢慢地过去着,夜色早已浓重,卷儿却丝毫没有要和绒绒停止话题的样子。
卷儿抽空看了一眼立风说:“哥哥,你要是困就先去休息吧,我等会儿还要准备明天的课堂演讲。”
绒绒一听,惊道:“那你还陪我在这里坐着?你自己的作业都没做。”
卷儿却笑笑说:“没关系,我不困,不过绒哥哥你确实该休息了。”
卷儿起来看了看两人说:“我去忙我的了。”
卷儿回了房,翻开他的书籍,展开干净洁白的纸张铺在上面,立风走了进来关上门,看见卷儿坐在书桌前写着字,他心里从刚刚就起了疑惑,卷儿是在刻意地冷落他,慢慢地,在堂屋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已经察觉到卷儿认出了他是谁,只是卷儿却仍然冷静自若,大概是想不动声色地远离他。
立风走到卷儿身边,心情尤为沉重,从卷儿的笔下拿走了那张写了两行字迹的纸,不紧不慢地念道:“圣人云,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 先诚其意……”字迹的末处多有水墨,可见写字的人心不在焉,导致让水墨晕染了字,看起来很脏。
立风轻轻笑了笑,看向卷儿,这一笑包含了他太多不甘和无可奈何:“我和飒,究竟哪里不同?”
卷儿倏然站了起来,手指扣紧了桌面,微微退后一步,骨子里对立风怀有惧意,让他的灵魂都仿佛在颤抖,立风冰冷如霜的笑容含着嗜血,那双阴沉歹毒的双眸就像是地狱里的冥君,他浑身冰凉地咬着牙,死死瞪着立风,心里明白,这一刻,立风已经和他彻彻底底站在了对立面,立风以谎言占据了他哥哥的位置,他永远都不能接受立风的所作所为。
“我哥哥在哪里。”卷儿控制着自己,不敢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恐惧。
立风漠然地望着卷儿,手里那张写了两行字的纸张飘然落地,他走近一步,卷儿便谨慎地后退一步,视他如要人命的猛虎野兽,他上前捉住卷儿的胳膊抓在手里,声音出奇得冷静,却更让人害怕:“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可以吗?”
卷儿盯着立风的眼睛,满心悲愤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立风这一句话里所表达的含义,假扮飒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已,他无法将立风这样一个冷血动物与痴情联系在一起,他恨恨道:“不可能。”
立风自小不会温柔,这样一句请求在一起的话也裹满了噬人毒药,他唯一展现的柔软,恐怕也就只是假扮飒的那几天了。
立风也早知道卷儿绝不会同意的,他明白只要被卷儿识破他的计谋,他就知道一切已经不可挽救了,他刚刚的那句是他最后的挣扎,他抱着几乎没有的希望,也意料之中,听到了不可能的答案。
卷儿没有挣脱掉,反被立风抓进怀里,他大喊着绒绒的名字,很快便被立风扼住了咽喉,他发不出声来,只能满脸痛苦地瞪着立风。
立风满心纠结,如果就此了结卷儿的性命,那他再也不会有任何软肋,不会被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人给绞着心脏不能呼吸。
可他不敢想,如果卷儿和曾经的那个卷儿一样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变成与泥土融合的一捧尘灰,他简直要疯了一样失去理智。
立风心痛地松开卷儿的脖颈,上面印着他明显的几根指头印,他看着卷儿流着眼泪呼吸空气,便将卷儿抱进怀里,揉着卷儿的脑袋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卷儿逐渐恢复力气,捶打着立风,刚喊出声,声音就哑得发疼,立风扣住他的双手,粗暴地扯开他的衣服,各种反抗无济于事,就这么毫无尊严地被压在书桌前侵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