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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差】《火煮酒》(第二回)

2023-03-13 22:39 作者:汪小叨热爱像素游戏  | 我要投稿

  第二回 河中龙神腾云起,腰间石佩引魄出


  上回书说道,行秋重云二人自那四只成精的黄皮子口中听闻茶村遭鬼一事,便去镇上打探。村中人说此事有些蹊跷,二人决心先在小茶馆中稍作歇息,再去细细打探。


  听罢店家的话,重云拧起眉细细思索。这能区别村人与外来客的阵法,可不像寻常妖鬼设下的。他隐约记得门派古籍中有过记载,细细想来,这阵法功效倒很像八卦阵:古战场上,两军交战之际,若有习得仙法之人在军前布下这阵,就能使得我军任意进出,敌军却受困。唯有神仙才有这手笔!

  

  虽说肉体凡胎向来琢磨不定神仙心性,可这小小茶村全然一幅自给自足,安居乐业的模样,并不像被什么神仙庇佑的样子,更别提与神仙结仇了。


  他正想着,行秋却在他面前挥手再三示意,揶揄道,“我瞧你沉思许久,这是怎么?莫非,是荷包空空,付不起喝茶的银子了?”


  重云这才发觉,那小二已经在二人身边站了好一阵,只等着他付他的那份账。重云忙从荷包里翻出铜板,茶钱同行秋方才和小黄皮子说的一般,正好一碗十文。


  “我还有些闲钱的。”送走小二,重云说道。


  “好好好。发觉闹的是病不是鬼,替人瞧病从不要报酬,还时常倒贴药钱;易驱的鬼也不愿收多,平日又笨嘴拙舌的不愿同人砍价。”行秋将双手食指放在一道敲了两敲,“天衡弟子,出门都得靠典当门派传下的玉佩来平这荷包开支么?”


  重云顺着他的话向腰间一摸,取下那块羊脂玉放在桌上,他同行秋较真道,“我腰间这不是玉佩,只是系了穗子的白石头而已。”


  话毕,他却从杯沿后偷偷抬眼多瞧了眼行秋。行秋面色如旧,只是不紧不慢地又喝下一口茶,随后将头稍一点,以示自己明了。


  “你这是信,还是不信?”重云放下茶杯追问。


  “飞云商会生意涉及极广,我亲眼见过的金饰玉器少说也有百来件。小道长不妨猜我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不过白石一块?但你若说这是玉,我自然也认下,寻常百姓怎敢对天衡派弟子有疑呢。”行秋把话说的懒散,他放了茶杯,又反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要问起这个?”


  重云将唇一咬,道是:

  


  街边有一酒鬼,同葫芦一齐躺在街上。酒气冲天,身子烂软如泥。重云谨记师傅教诲,多行善事。他好意去扶,对方似烂泥糊墙般攀上一侧的壁,张口不道一声谢,却无赖般先要重云再帮着带壶酒来。那人道,行行好,小道长,再来壶酒,我就能回家了。


  这忙不是不能帮,只是重云下山除妖驱鬼这些年来,从不多要一文,身上哪有多余的银子供他买酒快活?酒鬼头脑里到底只余下那壶喝不到的酒,神色已经迷了,眼睛却锐利的很!他竟不依不饶道,道长腰间的玉佩也能换壶好酒,要做好事,便帮到底罢!别把人扶起就丢下哇。他说着,险些又给重云跪下。


  方才扶起的,怎的又要回地上了!重云急得忙道,自己腰间那块佩,确然是天衡一派中大有传说的玉佩,这不假。可它原本只是天衡山神四处闲逛之时,瞧见这白石漂亮,便自山腰处拾起、收藏。后来山神将它赠予天衡派的掌门人,意为愿与门派友好相处。虽说之后这白石被掌门精心雕琢,挂上金穗,又说它被山神碰触过,自有救命挡灾之妙,但若去了这背后的故事,单论人间当铺价值,它就是不值一文的,当不了好价钱。


  兴许是那一刻的酒气和热气一齐上了头,醉鬼听罢,忽然扯开嗓子大嚷道:你是什么穷门派的,认的神仙也这样的穷!重云一惊,“这话可万万说不得”还未全部出口,那人已经响亮地叫完,接着便脚步斜斜地向另一旁蹭去,身子一歪,倚倒在另一侧的墙上。

  

  那天原本不落雨,气候也干。但那人先前所立的地面,随即却生吃了一道天雷。真是好生惨的巷内小路!这雷炸的又响又亮,巷里的土都被这雷翻出来,散落一地。酒鬼顿时吓的酒气全无,忙对天拜了三拜,连道三声恕罪恕罪,眼睛也即刻清明起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行秋听完便笑,笑重云碰上流氓竟也这般热心肠,他这一身白衣,醉酒人怎会看清哪有同色玉佩呢。笑完又道那山神小气,分明说是特地携礼来访,送礼却只送山上随手捡的石子,赠完又刻意盯梢着带那块白石下山的门派弟子,不过被旁人误解一句还要生气,竟招来落雷吓人,这是什么顽童心性!也就唯有这能养出重云这般心性弟子的门派,肯拜这山神了。


  “你不说声恕罪么?”重云不免有些担忧,他吞吞吐吐道,“我那时才知我门的山神是与雷公电母交好的。现在看这天色,似乎又暗了些,大雨和闪雷马上要来了……”


  “我却知道,我和贵门派的子弟重云也是交好的。山神要怪只怪外人,不会怪我的。”行秋再次笑起来。直至在重云的严肃神色里笑够了,他才敛去些许的笑意,举杯,诚恳地对那屋檐道,“还请山神恕罪,小辈行秋无意冒犯,我敬仰您如同信任天衡子弟。方才不过玩笑话一句,不曾敢有犯上意。”


  重云这才有心思再喝一口茶,“天衡山自有灵,能在天衡上安稳待下的门派极少,全看山神的意愿。是我们擅自登山、建立门派,后又在此修炼、打扰灵物,如此冒犯山神在先,他要使些小性倒也无妨……”


  “你倒是好人,掌门也是菩萨心肠,天衡子弟向来与世无争。只怕人心不古,日后要吃亏的。”行秋只是笑。


  “掌门说过,这白石确是能挡命中劫数的。是他听闻我要下山历练,特地赠予我的。”重云认真道,“我才舍不得拿去典当。若是典当后被他人放在盒中蒙尘,岂不辱了这白石的灵性?”


  “确然确然,终是山神给的。既然沾染了仙气,总归有些用处……”行秋又含进一口茶水,含糊道。


  重云听这混话,把眼一瞪,但平日里的温和脾性已是习惯,这一眼属实没什么威慑力,担忧倒比置气成分更多。行秋在他这般眼神中,再喝了茶也咽不下去,只得又讨饶般念念叨叨几句山神恕罪,引得店家频频侧目。


  才解决罢一个,问题又来一个。重云凑近行秋,小声同他咬起耳朵,“他瞧我们做什么?”


  “兴许是这地方不信‘山神’,一时听闻有两个外乡人拜山神,不免觉得新奇而已……”行秋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起身对那个特意多瞧他好几眼的店家行礼,道,“在下初来此地,不知镇上信的是什么神仙,您能否给咱好生讲讲?这样一来,我也好前去敬拜,望神仙佑个平安。这一路上妖鬼传言不断,我几夜都不曾睡好,四处问道士讨要辟邪之物,财物都散出许多,可灵不灵还另说呢。”


  真是胡说八道……重云心说。这一路上与他同行,行秋何曾怕过,更况他是遇上那四只黄皮子才知道这镇上有鬼的。而在这之前,一听闻有妖鬼的消息,他可比重云还高兴许多。行秋夜间也从不曾所谓“未曾合眼”过,他是夜夜安睡,不曾失眠的。


  “我们拜的是当地的龙神!龙神心慈,使得村里风调雨顺多年,他对贡品也不挑剔。”店家得意道,“他就在镇旁的溪边住着,若是要拜,您就去瞧瞧那龙神庙好了,塑像可威风的很呢!这龙神溪是好水,养出的人也漂亮,茶也好喝。”


  “阵法既然能区别待人,寻常小鬼画不出,唯有神仙有这本领。莫非,其实是这龙神布的阵法?”重云若有所思道。

  

  话未说完,这回轮到行秋急忙去捂他的嘴,同时张口替他找补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茶好喝,是有龙自然灵的。”


  店家却已经听到重云的话,他怒道,“这阵法哪里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的龙神可不会害人!他甚至肯折了自己一对角去布那祈雨阵,不枉百姓和官员特意为他修的庙宇!这传说在这里就连三岁小孩都能倒背如流,哪里轮得到你们这外乡人质疑?”


  行秋立即闪身挡在二人之间,背手扯住重云衣摆,示意他别再说话,自己则好言好语劝着店家。那小二冷哼一声,转身又向里间去了。


  “我知道你说的有理,但寻常人家可听不得你质疑所信。”行秋长出一口气,转身对重云道,“古华派没落前,认的山神是个好吃懒做的。他不曾佑过门派一天,却天天问门派要些香火贡礼,古华子弟多古道热肠,也身无分文,后来便慢慢没落……这山神分明是同我们一般在山上生活的,不曾做事,还让我们祭拜他,我凭什么给他好脸色?但此地的龙神是水神,百姓靠吃水生活,他要民间信仰,须得求云求雨,做的实事极多,他们自然是信他的。”


  重云却说,“可我们天衡山的……”


  “好!我认他是位好神!能养出你这般心性的天衡子弟,脾性定然不会太差。”见重云又要犟嘴,行秋只能叹了口气,“我们先去瞧那龙神。能教当地风调雨顺,却不让乡人外出,其中或许真有隐情。”


  

  

  店家所说并非虚言,龙神庙就立在溪边。庙外浅瞧有两层高,内里却仅有一层,中央专竖龙神像。迈入庙门,从下往上瞧,好似这塑像顶着庙里的天!庙内不点灯,光线昏暗,威严又可怖的龙神像涂着花花绿绿的亮油彩,寻常人仰头去看,这气派能大到使人不自觉跪下。


  庙内无人。无人督促,行秋的膝盖就不打弯。而重云时常和神仙妖鬼打交道,知道有些神看不惯跪拜这一套。不过,就算使了托梦法,被托梦的人也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质疑这套礼数。世人多爱权,哪里信这世上偏偏有不爱众人膝盖的神仙?得,这梦是托了也白托!既然龙神还未显灵,重云也不知该行哪套礼数,且等他来了再应罢。


  “是等,还是喊?”行秋看那神像,又看看重云,让他拿主意,“或者,要教我烧上几炷香么?”


  “我想请他前来应话,但龙神像……龙神……这龙神既有人间显形像,就是有真身,可那真身又是何物?”重云仰面望着神像,喃喃自语,“行秋,你可知,那世人常说,为神为鬼,不过一念之间,这话是有些道理的。神有真身,人躯、龙躯、神躯,甚至神识一缕也可为躯,树木、溪水、清风亦可为躯,几乎万物皆可为躯,唤这些神躯前来对话的法子都有分别的。我猜想他是龙躯,但方才的唤龙阵法毫无用处,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


  行秋知道重云所学不会有错,心说这里的怪事愈发多了。他走出庙门,到那溪边,仔细打量那溪水。行秋低头瞧这水色有些异样,便伸手进溪,将溪水搅浑了一搅。


  只是轻轻那样一搅,顿时,河面水花四溅,一条长鳞虫猛然从溪里蹿出。他飞起,高叫一声,声音好似个脆铜盘被轻轻敲响了!这龙一身的青白硬鳞甲,一双金色龙目炯炯有神,口旁浮着一对白色长须,身下一对长龙爪格外有力,他的身形极长,现在围在溪水里,倒显得屈了他这身子。头上无角,腰上却围着一条,长时间被溪水浸泡冲刷后,生生变作烂布条,只是隐约有个原本形状的灰黑色裤衩。


  “俺方才下了场雨,这时刚刚睡醒午觉。你这俩娃娃,瞧着穿着打扮也不像俺们乡里人,不像是来求风求雨的。找俺什么事?先说好,若是乡里茶叶卖贵的事情,俺可不管。俺多少年不曾入过世,哪知人间价。再说,俺们村儿的茶叶可好了,无论多贵也值得!”龙神在身前对插着一双龙爪,像极了街头地痞抱手的模样。


  “您知道这茶村外的迷魂阵法吗?”重云忙问。


  “知道,俺布的,怎么了?”龙神爽快地认了,他将身子一扭,反问道。


  “您为何要布这阵呢?分明这阵法对茶村生意没有好处。”行秋的思路格外清晰,他平静地瞧着龙神的金色大眼道,“我方才听您说,您一直以这茶村的茶为傲,任凭溢价,可又怎么不许村人行商?”


  “村外头有恶鬼索命呢,俺大人大量不和那鬼计较,你却要俺放乡亲们出门送死?你这娃娃倒有意思。”龙神打了个哈欠,一股干炒茶味。看来这村子的贡品有些微妙。


  行秋早在重云那里听说过这些小神仙各有其领地的事儿。有些天生神胎的小神仙生性贪玩,不肯专心修炼,只会在自己祖辈所得的领地上耀武扬威。因为他们的本领仅是将领地上的生物灵气转作仙力,一出领地,便取不来任何自由生灵的灵气,仙力也不足,活脱脱一位出了人际关系圈儿的地头蛇。天衡山神能将手伸出天衡,那是确有本事的真神,而古华一派认的那位,不过就是个没本领的小神仙罢了,平日在自己领地上显灵也吃力,最多耍些花把戏。也就唯有古华派的子弟甘愿去哄他!


  重云用唤龙术唤不出龙,而这龙神又说居民是“乡亲”……行秋被这呛人的茶味儿熏得再次向后退了一退,他恍然大悟道,“您的真身是人?”


  “是嘛,俺曾经当然是人啦。”龙神坦率道。


  “难怪唤不出……”重云从脑袋里撤去“向龙神讨教”的想法。既然是人,那就用喊人的法子。行秋信手在溪水里一搅,就像是人间在砸门摇床,任谁也不可能睡的舒坦。


  那龙神说,百年之前,他不过是个在茶村种庄稼的庄稼汉。某天,天上管降雨的龙王下凡巡查。路过这茶村的溪水——那时的茶村还不是茶村呢,只是个无名的小村落——瞧见正在种田的他,便化作人形,同他讨水喝。


  庄稼汉瞧这“人”的模样真奇怪。脸怎样瞧怎样长,一把络腮胡中藏着两条长肉须,嘴唇朝前突起,牙齿尖尖,脸也长长,是个怪胎。他心想,难怪在溪边还找我讨水,定是之前人瞧他是个怪模样的,不肯给他水喝,他也不敢去人群热闹的溪边,真是太可怜了!这庄稼汉便将人引进家里,给那“人”吃食,又给他水。


  龙王许久不见水,口干舌燥,嘴上说着不够,便冲出门,一气喝干了半条溪!庄稼汉看着这溪的水位飞速下降,怕庄稼枯死,却也不敢拦着这怪模样的人,只能在远处宽言安慰道,虽然你长的是奇丑无比,水也喝的多,粮食也吃的多,但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呀,你且认命吧!幸好龙王没听见这混账话。


  龙王临走前显了真身,他在那浅浅的溪水里感激道,你可真是个好人呀,村里只有这样小巧的一条溪水,你竟然还愿意分我喝了。我来教你个成仙法术,等你变龙了,这水啊,要多少便有多少!


  那庄稼汉在七日后的一个雨天坠溪而亡。他已身死,死身却变作了溪里的一条龙。他变龙后的第一事,是先慌忙续上一场大雨,将村中溪的水位填补回去;稍后再做的第二事,则是托梦给村头的老裁缝一家,说自己愿意教他家染色坊上终日晴天并耕田一直有细细密密的雨来滋润,只要他给自己做上三条裤衩,丢入溪水里,什么花色都成。老裁缝第一次为看不见的龙做裤衩,倍感新奇。一番尝试后,这庄稼龙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条灰裤衩,一条白裤衩和一条花裤衩。


  龙王巡查大地,走遍大江大河后,记起这庄稼汉,想邀他登天门。回村一看,却看这龙身上穿着条花裤衩。


  龙王道:你已成神,为何还要穿这染色的麻?你这残忍的龙。不知造出一条它,要杀死多少植物吗?你亦不知,唯有人才有耻心,而龙是向来以自己的身姿为美,从不遮掩的吗?


  庄稼龙道:可我是从人变来的。人的底线,便是起码得穿条裤衩罢!


  龙王又道:哪怕你穿着裤衩,就不能成神?


  庄稼龙道:不能成神又如何,我喜欢我的花裤衩!


  龙王怒道:顽固不化!你不要这飞升路,有的是神想要!他竟砍去这庄稼龙的一对角,说是要给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安上,教他也升上天庭,避免浪费。

  

  所以茶村只留下这庄稼龙。他先睡了两年,将懒觉睡足,醒来就在溪水中替人求云降雨,又为自己的乡亲们找了条种茶的新生路,乡亲们也在当地官员的帮助下为他立起了庙。毕竟,有神龙的溪水就是好水!这茶村的招牌,打的倒响亮。


  “那神位又怎的,还不是虚的!有俺腰上这裤衩实在么?”龙神得意洋洋。


  一直在侧旁听的重云忽然道,“可他砍了您的角。被砍去龙角的龙,就算受再多的香火供奉,也无法上天庭了。”


  “那角本就是龙神才有的,俺只是个庄稼汉,哪里配有角这种东西,俺随他砍去。他愿意回来找俺,就说明他器重俺,他是好神。再说了,那天庭上的玉帝老儿,谁知道是不是和俺村东头的那个老头儿一般小气呢!俺喜欢村子,俺宁可待在村里当俺的龙神,才不要跟天生的神仙去争什么神位。”龙神满不在乎道。


  重云行秋皆是一时无言。行秋稍顿了顿,问道,“那您知道那恶鬼在何处吗?是不是只要我们将他除去了,您就能解开这镇子上的迷魂阵?”


  “那是自然。”龙神向镇外一指,“等你俩除完鬼,可要记得向村里好好宣扬俺的功劳。抢功也无所谓,这镇上人都知道俺为镇民做的实事,就连那庙都是地方官给俺建的,他说是俺干的,就是俺干的。”


  行秋面色不变,他应了声好,就拉着重云一道走了。

  


  “那可是龙角……”走了好一阵,重云竟有些为龙神不平道。


  “他不重视,也不执着于那一对龙角。”行秋同重云道,“毕竟天庭如何,我们凡人的确不得知。那些景色对我们而言不过镜花水月罢了,唯有人间虚名和供奉才是实的。”


  “我生在天衡。下山之前,也不知玉京台是那般繁华。虽说我不偏爱璃月港的闹市,而是更爱天衡山的清净,但这两处我都切身走过,唯有走过,才知道我更爱哪里。”重云望着行秋的一双琥珀眼,真挚地说道,“况且,倘若我不曾去过璃月港,哪里能结识你这般的知心好友呢?”

  

  行秋被他这一眼看到,便向他一笑,道,“是啦。那话本子里的江湖客们,只消心中始终抱有信念,走的路多了,就总会有志同道合的伴,不曾落单的。”


  重云点点头,“可那龙神知道天庭是哪般样子吗?他不曾去过那里,还以为只有村子般大小。这天庭哪里只有村子大小?每年在山上祈福之时,我都隐约从云缝间瞧见天神出行的样子,正是‘云为衣兮风为马’,浩浩荡荡,好不气派。他该知道的!”


  “好。除完那鬼,我们就回去同他说罢。”行秋顺着他的意思道,重云将头点的格外认真。


  不愧天衡子弟美名……真是毫不计较。行秋暗自感慨。


  

  

  龙神说,村外有一缕极为不知好歹的野鬼孤魂,见到乡亲们的钱财就要上前抢夺。他生前定是个凶悍盗匪,活该被杀头。

  

  行秋问他,既然如此,您为何不亲自去除这恶鬼,还乡邻一个清净?

  

  龙神急道,你这娃娃又不识好歹,俺是有副好心肠,不同他这般小人计较。


  说白了只是小神仙打不过,又不想惹上麻烦罢了。行秋心说。这理由只能骗骗心思单纯的,只是不知那些乡亲听说这话,或是那鬼魂闹久了,乡人们还会不会信他。


  “行秋,当心些。”重云忽然出声,将行秋护在身后,“我能感到,那鬼就在附近了。”


  他的话音刚落,鬼也感受到了前来的二人。愈发刺耳的哭号声更加凄厉,不知生前受了多大的苦楚。这声音从二人身旁那茂密的林间传来,长长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行秋只觉得周身顿时阴冷下来。草叶不时沙沙响动,是那鬼向二人悠悠地走来了。


  行秋将手放到剑鞘上,水刃早已在身边凝出了形状,重云两指间也即刻夹上了一枚冰符咒。林间极暗,二人隐约能瞧见那鬼的模样:它有一颗面颊凹陷的头,被砍下后低垂在胸前。一双眼瞪的极大、一度开始翻白,嘴唇毫无血色,还有一头分外油腻的乱发。这颗头仅靠颈上的一侧皮与身子连住,那身子也瞧着极为瘦弱,生前或许合身的白囚衣,此时被风吹起,像是浑身只余了骨头。手脚皆被反拧着,臂上还捆有破烂的绳索。

  

  龙神说对了,是囚徒没错,但……


  重云心说不对,急忙变换步法,一声咒令下,将新阵结成。这倒并非杀阵,仅是囚阵。几锥冰棱立起,将那鬼魂困在狭窄的囚阵之中。那鬼不断拍打着瞧不见的墙壁,在纯阳之体的影响之下,尖锐的哭嚎声渐渐低沉下来,愈发无力了。


  二人这才听清那鬼的哭喊——


  

  “这玉……这玉佩!我若是能在那灾年有这玉佩,我的母亲怎会死的那样凄惨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tips:

1、重云在本文中使用了两种除妖法:一种是“步法”,一种是“符咒”。这两种都属于“现实道家确实存在这种除妖方式,但重云具体用的方法都是我瞎编的东西”。但第一回中,重云在心中纠正黄鼠狼的煮茶方式为唐代煮茶法,即碾碎茶叶水煮,再加入果皮,这个不是编的!

2、本章出现金句一则,还请各位读者做好摘抄,“人的底线,便是起码得穿条裤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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