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那场决定了USAF走向的ACF（空战战斗机）项目竞逐。YF16 vs YF17

正篇 II.7

我是蜜可儿，以前大家都叫我麦克唐纳三小姐。直到有一天，诺丝罗普夫人叫了我女儿，伊格尔和泰戈(F5) 都叫我妹妹——而这让我很烦恼。

我是一个幸运又不幸的弃儿，是P530，是YF17。NAAWC是我的母校，加州霍桑[1]是我的故乡。在西雅图的短短三年 我收获了美食、朋友和知识。虽然永远被遮在伊格尔姐优秀的影子里，虽然道格拉丝太太从没在人前夸过我一句，但我很感恩。因为3年前父亲告诉了我 自己的身世，我的生母诺丝罗普夫人，迫于各种原因离开了我。知道真相那晚，天空没有星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生母忍心放任我过残缺的童年，但我努力不去往坏的方向想。

1.首架YF-17原型机（72-1569）于1974年4月9日从加利福尼亚霍桑市的诺斯罗普工厂下线，并通过公路运输到爱德华兹空军基地

嗯，我真的很努力，努力跟住姐姐的步伐，努力在父亲和继母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休斯老师对我的批评最近少了很多，而韦尔奇先生(GE)和波音姐姐则点燃了我的斗志——我依旧记得波音姐在平安夜赠我的祝愿，还有那枚散着暗香的平安果。

在学校我积极运营自己的人际关系，对每个人微笑(*^▽^*)，除了少数几个顽固分子。我帮助的第一个人是来自苏联的小芙，她有一双清澈如贝加尔湖的眼睛。游泳部的诸位前辈也很关照我，至今还时常联络着。沃特姐她们要我以后报名Navy，在蔚蓝的世界重聚，但我担心自己没有能力。

上一届TSD巡回赛时我曾拼尽一切，却在决赛圈前惨败给了泰戈。我依旧清晰的记得，当时空气中充满讥讽的眼神；记得伊格尔姐和泰戈姐的同情和惋惜；记得诺丝罗普夫人在休息室崩溃的眼泪——为什么我看到她哭泣，心脏会忍不住颤抖呢……

还好我不是孤立无援，亲爱的伊格尔待我无微不至，超过世上太多亲姐姐。还有我的梦中偶像潘芬姐，她每次出现都让我大脑空白，无法fu吸……或许我该报考海军，成为Blue Angle的一员。不，潘芬姐告诉我视野要更宽广，我注定要成为和她、沃特姐一样的‘双料’王牌！

谁说这不可能呢？自从国防部换帅，FX项目和VFAX项目遭遇阻力，空军组成Prototype Study Group（原型机研究组,PSG）寻找新的节点。这是天赐的良机，听说国会山把海军也撺掇进来，让ACF的决赛圈选手也能获得NACF的决赛门票！而欧洲MFPG的四国[2]也会向最后的胜者伸出橄榄枝！！

在初选中我击败洛克希德家的Lancer[3]、沃特家的V-1100、还有波音家的Model 908-909[4](好吧，我承认这是维佩尔那家伙击败的)。只要赢下明天最关键的对比试飞和自由空战，我就能在空军司令部和伊格尔姐团圆了……

维佩尔·法尔肯，我的冤家，我的死对头。明天只有一个人能站到最后，而我会踩着你♂拿下比赛，在万众瞩目中戴上ACF的桂冠。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

2.MFPG（Multinational Fighter Program Group）跨国战斗机项目组，由荷兰比利时丹麦挪威组成，是推动LWF项目变为ACF项目的关键力量，并计划采用ACF项目的中标者取代F104G

3.CL-1200-2 lancer，臭鼬工厂在F104基础上大改的产物，竞标ACF失利

4.波音908-909型，ACF竞标初选的第一顺位，用一台F-100和无框玻璃舱盖，过于接近GD Model401被淘汰

内利斯

“维佩尔，醒醒，离正式比赛只有2小时了。”刘易斯敲着小石榴的门，算好各种准备的时间。过了好半天，见门内没有动静。无奈的打开窗准备翻进去。

“啊！— —”惊呼与尖叫。

“维佩尔？！”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

“对不起刘先生！我刚才做噩梦了……”

看到窗前捂着鼻子的刘易斯先生，小石榴虚惊一场，连连道歉。昨夜她睡得不太好，总是梦见斯沃德姐、康索妮夫人生前的事。而一刻钟之前，她正梦见被麦克唐纳姐妹追杀。

“要抓紧时间了，到机场至少要提前半个点，希曼斯部长是个很讲究时间观念的人。”自从阿德法被五角大楼新班子‘明升暗降’调往越南，刘易斯就感觉空军对GD的好感在下降。

“好勒好勒~”小石榴胡乱的梳理了下刘海，把必备的飞行装备塞进背包：“这届空军部长真怪，叫什么不好偏叫 Seamans[5]，不会被海军马鹿笑话么？”走之前维佩尔扫视了下房间，瞥见了床头的那枚十字坠子，顺手把它塞进了口袋。

5.时任空军部长Robert Seamans希曼斯，决定了ACF的最后赢家要在诺斯罗普方案和GD方案之间。

黄色的福特Maverick发出汽缸启动的轰鸣，小石榴戴上风镜看着两边掠过的沙漠仙人柱。“刘叔，你说我今天有多少胜算？”

“很有机会，只要把博伊德的EM理论铭记在心，还有小心按照普惠先生说的操作F-100引擎。”

“就说嘛，我觉得蜜可儿那家伙根本没戏。”小石榴欢快的放倒了座椅靠背：“虽然上次臭老头(博伊德)和休斯的赌注让我有点发憷，但这次自由空战双方似乎都要用响尾蛇和机炮诶。”

“也不能轻敌，对方可能也有制胜的绝招。”

“她连泰戈前辈都打不过，拿什么和我对抗？等下就教她做人。”

无奈的摇摇头，刘易斯驱车驶向前方的内利斯基地。在沃斯堡魔鬼训练的这几个月，刘易斯明白她有多大进步——但对方又何尝不是呢？一年多以来两三百次的上机试飞[6]，只为了这天，这决定命运的一天！

6.YF-17原型机在288架次试飞中积累了345飞行小时，YF-16的数据则是330架次和417小时.

刘易斯将车停靠在内利斯基地，空军方面的人等待已久。副部长颇不乐意的和刘易斯握手，他一直认为ACF项目损害了FX项目的利益，如果普惠的F100不出这么大差错，根本不会有今天的竞标。

“刘先生，维佩尔，你们来了！”洛克希德笑着在路那边向他们招手，身边是韦尔奇和西屋。

“之前还以为你不会出席这种落寞的场合，或许是我错了，洛先生永远有着海一样的胸襟。”韦尔奇竖起了大拇指。

“这不算什么，莱娅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好，她需要更多的休息而非责任。光西德的防空任务就已经很不易了，何况她在斯沃德逝去后一直抑郁不振。”洛克希德谈到长女，不由感慨起来。

“是啊，欧洲的防务是越来越紧张喽，”西屋悠悠说道：“韦尔奇，今天或许是你扳回一局的好机会，不能让普惠太得意。”

“我看难啊，空军再怎么不满意F100，它也是目前唯一的十万牛级涡扇大推。而更多的F100订单则有助于降低FX的成本，我看国会老爷算得清这笔账。”

“你可别谦虚了韦尔奇，都知道你在商用航空领域有大动作(CFMI)，所谓福祸相依，在这头吃点亏很正常。”洛克希德调侃他，知道韦尔奇看似最超然，实则比谁都渴望胜利。

“我哪是谦虚，分明是没招了。”韦尔奇没好气的回复：“对了西屋，听说PSG那帮人把维佩尔的中距拦射能力砍了，真的假的？”

“如你所闻，六西格玛大师[7]。博伊德老鬼的一场赌局让我亏出了血。”西屋依旧在心痛自己明明做好了APG-66的麻雀F射控模式，却不得不被迫空置。如果休斯在APG65上实现中距拦射，维佩尔没开始比试就已输了三分。好在，‘黑手党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双方都不使用中距弹。

“0.6-1.6马赫，30,000-40,000英尺，只带响尾蛇J的亚音速近距离格斗，”西屋露出苦笑：“这分明是一种复古流，看来空军有自信拦截那些两三个马赫的逆火和狐蝠了。”

“按博伊德先生的说法，拦截、轰炸这些事情，现有的大飞姬已经足够了，”刘易斯先生把小石榴送上通勤车，从路那边走了过来：“而在中空跨音速段有最大的SEP[8]。我也认为现在空军的发展趋势太追求高大全，这次ACF项目或许能缓解这种状况。”在阿德法被司令部冷遇后，刘易斯也深刻剖析了自己之前思路的局限性。

“这帮人就是太短视，太短视！”西屋正色：“竟敢把夺取制空权的任务交给雷达航电简陋的小平台，还指望靠二战以量取胜的老路。”他所不知道的是，PSG黑手党人在伊格尔培训时强调"没有一磅重量用于对地"后还不满足，要把ACF项目也改造成‘低翼载高推比、无炸弹挂架的狗斗妖精’……不过后来国会、海军和MFPG盟友站了出来，让ACF项目大量替代原莱娅(104G)、桑德齐夫(105)以及潘芬的舔地工作。

“总有一天，博伊德会为他的傲慢短视后悔。他的冲突理论还没有达到杜黑和特伦查德那样的影响力，他会吃苦头的。”

7.杰克·韦尔奇:通用电气80年代后的CEO，20世纪最伟大管理学家之一，6西格玛管理，一般把质检达标率定在3σ标准差，而六西格玛意味着更顶级的标准、效率。

8.单位剩余功率 specific excess power。事实上在低空的某些区域SEP最高，但综合实际空战一般都处于0.9M一万英尺

Viper vs Cobra

坐进气泡形舱盖中，维佩尔享受着360°无死角的视野。拨动喷气燃料蓄电池，待转速上20%将油门怠速。越发高昂的转子旋转声占据了座舱，油量1000，油压17，转速75%，发动机正常。打开灯控，检查警报提示音，小石榴有条不紊的拨动着各个子系统开关。"INS校准完毕。”依次检查完气动舵面和配平后，调整就位UFC频道。打开HUD,轻推油门，流线型机身迫不及待的滑向起飞点。

节流阀全开，在170节左右就抬起前轮。她完成了一个完美的Scramble(全加力短起飞)，F100澎湃的动力让她轻松的拉起到接近90度——她曾在一次滑跑测试中不小心飞了起来。翼下只有一个副油箱和两枚训练用响尾蛇，足够维持到比赛结束了。她看向对手的方向，一条长长的尾迹直上云霄，两人都是当时少有的推比破1的机体。

“蝰蛇01，眼镜蛇01，按照约定飞越各自的领航标志，两分钟以后开始相互靠近，进行不限时间的自由空战！”“Roger.”异口同声。

维佩尔深吸一口气，轻轻控制着右手握杆的力度。全新的HOTAS技术将各种飞行战斗操作集成到油门杆和操纵杆上，让空战进入了新境界。唯一不太习惯的是侧杆感测的不是杆量而是杆力，这在飞行模拟器上可结结实实坑惨了她。“天气状况不太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会怎么应对呢。”她扭头看了一眼逐渐远离的蜜可儿，YJ101两团橘黄色的尾焰在视线中逐渐融合在一起，再结合那向外倾斜的垂尾，形成一个胜利的V字。

云层很厚，7000英尺到20000英尺都被白蒙蒙的潮湿气团笼罩着。感受静电在蒙皮上流动，翼尖的拉烟筒微微颤抖着。维佩尔从两个MFD[9]上读取着天线扫描的数据，很轻易的就看到了代表YF17的目标点——毕竟双方只隔了不到40km。小心的调整着增益并切换到STT模式，在HUD上出现了连续计算的M61弹着点。没错，她等待着与眼镜蛇对头。

远方的云层中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点，带着高空灰的低可视涂装。小石榴紧张的盯着RWS报警灯，只有周期性的照射提醒，却没有连续的滴滴声。看来你也不想浪费额外的响尾蛇，小石榴暗想着，一边抛掉副油箱，一边把GACQ(机炮截获)计算的杀伤漏斗(eegs)压在了那灰点上。

近了，近了；五公里，三公里……只是一刹那，她们就飞到了彼此的射程内。小石榴都仿佛看到了对方的亮蓝色飞行盔，还有她飞行镜下狰狞的表情。

“谁先怂谁Out.”

“来吧，维佩尔！”(脑补中二音)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维佩尔和蜜可儿早就相互杀死彼此100次了。

“Fox Four!”两人几乎同时按下了扳机，把视线高度集中在了极速变大的对手上。

无声的模拟飞弹在风挡两旁擦肩而过，耳边仿佛能听到火神加特林机炮每秒钟100发的密集‘突突’声。保持着全速接近，这是电话亭里的刀战！

“Sh*t,这家伙的被弹面积比我小……”在即将‘相撞’之前3秒钟，蜜可儿咒骂着向右急速做了个半滚，机腹擦着对方的左翼掠过。刚才两人的炮弹选择都不理想[10]，拉烟装置都没有被触发。第一个回合，平局。

9.MFD:单色多功能显示器

10.此时最好用M61A1的Hei(高爆燃烧弹)增加杀伤概率，而两人却选择了PGU-28系列远程弹药，导致电脑判定模拟击伤效果不佳

当对手半滚闪开的一瞬间，小石榴就立即开始右转，虽然还是稍稍落后了一步。该进行最关键的盘旋对峙阶段了，而她相信F100-PW-100充沛的能量 还有自己逆天的稳盘。眼镜蛇暂时从视野中消失，中空潮湿的水气团被大迎角状态下的翼面激发出来，形成一条弯弯的尾凝线条。过载数字迅速的增大到8.5，她沉重而有节奏的呼吸着面罩提供的氧气，云层从视野下方旋转到左边。机翼剧烈的跳着舞，整个人如同坐在颠簸的滚轮上。

眼镜蛇在第一时间沿着自己的反方向绕了个双环，在座舱盖头顶上露出了自己的机背。那‘长鼻子’机体缓慢的移向了危险的后半球。“这么夸张……”维佩尔瞥了眼襟副翼的状态，这已经是她在攻角限制器下能完成的最快转向率。但这样下去，对方依然能在四分之三环后获得0.5秒左右的优先发射窗口。

维佩尔保持着转向 同时向下压机头，降低高度的同时增加了一些速度。“放弃了这次交汇？”那边的蜜可儿立刻就发现了她的意图，略微降低了转向的杆量，伺机做一个领先的高Yoyo，来压缩对方的脱离窗口。蝰蛇终于出现在了AIM-9J的锁定视场边缘，发射吗？蜜可儿犹豫了一下，窗口转瞬即逝。她只好加力全开，将蝰蛇留在了自己的前半球，尽力保持自己的主导局面。

蝰蛇在向下没命的俯冲，看似已经被自己发挥到极致的‘第一个回转’牢牢吃死。很好，降低高度，就这样降低高度吧。蜜可儿冷笑着，高度越低，对她越有利。YJ101配合小后掠角梯形翼，Cobra(眼镜蛇)天生就是为了低空的极限绞杀准备的；而F100的性能特点 她早已从伊格尔姐那里打听的清清楚楚。将STT切换到垂直截获（VACQ），右DDI显示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又一个窗口。

越发稠密的大气撞击着蝰蛇的皮托管与机身，感受着高度表哗哗的滚动，以及越发高昂的引擎轰鸣声，小石榴感到机翼比之前更加灵活了，但追击的眼镜蛇也是这样。这种时候必须要骗到对手——哪怕让她出现一个失误，即使再不起眼 维佩尔也有自信翻盘。

维佩尔停止了全速加力，将节流阀调整到军推档位，扭头保持着目视敌人，维佩尔向右开始做防御筒滚。“这怎会让你逃掉？”蜜可儿暴躁的在频道里吼道，灵巧的偏动右侧副翼，紧跟着对方做进攻筒。维佩尔，维佩尔·法尔肯！我终于要逮住你、击坠你了！

AIM-9J的锁定音响了两声，蜜可儿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对手依旧在射界附近左右飘忽着，F100剧烈燃烧的尾喷口是响尾蛇完美的靶子。“Fox 2!”在心里默念着"Byebye"，蜜可儿扣下了发射按钮。

"Orthogonal Roll！Flare[11]!"伴随着天女散花的热焰弹，维佩尔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再度推到了缓加力，右手握住操纵杆猛地施加一个右向的推力。刚才她已经解除了手动俯仰控制开关（MPO），此刻得以超越飞控迎角限制，保持一个高达34度的AOA偏离了之前的防御桶滚航线，虽然只是一点点。

响尾蛇J的万向导引头旋转角速度存在某些方向的延迟，这是她偶然从休斯那得知的。如果、如果在下降中进行一个极致的直角桶滚，躲到9J来不及转到的瞬间视野盲区，就有可能成功诱偏。虽然这个盲区只是一瞬间的，但对方未必能在最好的时机发射响尾蛇啊。

她眼前出现了短暂的Blackout，手臂软软的没了力气，只有红外诱饵依旧以每秒两次布撒着。一秒，两秒，三秒……三秒过去了，拉烟器没有反应，电台里也没听到那冰冷的“KIT[12]”。得救了！维佩尔没多想，迅速的拉了一个标准的三九线机动。这一个回合 眼镜蛇已经冲到了几乎与她肩并肩的身位，看来对方没料到自己会做出如此极端的动作，并没有预先减速。空战的局势往往就逆转于电光火石之际。

11.“直角桶滚，抛热焰弹”

12.KIA,被击落；KIT 被判定击落

“承认吧，你还是敌不过我。”维佩尔的声音疲劳中透着兴奋。

“Bull sh*t.”眼镜蛇开始了死亡翻滚。

从地面看过去，两条白色的尾迹相互交织着，倾斜着指向了远方的大地。双方陷入了绝对公平的滚剪机动中，交替着领先和拖后。谁也不敢提前改出滚剪，因为先放弃的人必定会被牢牢咬在响尾蛇的不可逃逸区内。

高度，迅速的掉到危险的地步。天旋地转间已然看得到绿色的田野了，但两人还在继续着。“蝰蛇01，眼镜蛇01，请停止危险动作，立刻拉平改出。重复一遍，”塔台在电台里强制命令道，明白以两人的性格，是不拼出个胜负不罢休的。刘易斯、西屋一脸担忧，韦尔奇与洛克希德镇定自若，博伊德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他刚和空军负责人交涉完赶过来)。

地平仪以每秒钟100度的速度顺时针转着，云层比起飞时更加的阴沉。干旱的内利斯竟有几分下雨的前兆，这会是一场迅猛的雷雨。蜜可儿咬牙抗衡着持续一分钟的6g过载，肩头完全湿透。为什么，为什么刚才她能从响尾蛇的不可逃逸区躲掉啊！蜜可儿从不怀疑自己的决策，在第一个交汇后她牺牲速度 换来最大的角速度，逼迫蝰蛇放弃了第二次对头。进入俯冲，蝰蛇本有足够的时间甩掉自己的追击，但她犯错了，没有加力全开，还没有飞出一定距离后就急着恢复高度。这样的不果断让自己再次追上她，成功压低了高度，并获得第二个窗口……从始至终，局势就在她的掌控下发展。刚才的射失如同一连串精彩马戏最后，一个糟透了的谢场表演。不，不能这样想……蜜可儿拼命摆脱着她熟悉的挫败感。给她们俩改出拉平的时间只有最后5秒，再不停手，她们就永远成为内华达州大地的一部分了。

“Five.”蜜可儿双手抱住操纵杆努力减速。

“Four.”维佩尔勉力维持着半径越来越小的滚转。

“Three.”高度表的报警声终于连成持续的‘滴--’声。

“Two.”两人又在滚剪中回到了肩并肩的均势位。

“One！”

“算你狠！”几乎是异口同声从无线电中撂下这句话，两架飞机同时大幅度拉平，在死亡滚剪的终点前分道扬镳。视线完全被扑面而来的田野占满，维佩尔和蜜可儿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给我起来！”终于，地平线回到了视野正中间，机腹仿佛能擦到麦田。一个内利斯农场主正从惬意的午睡中醒来，在马赫轰鸣中惊讶的看到，一颗流星在天地间划过两条螺旋坠落的白线，却在地面900码的高度分裂成两颗，彼此呈反方向贴地运动。

“感谢上帝。”大口大口的从面罩里吸取宝贵的氧分子，蜜可儿重新向上爬升。她瞥了眼余油，距离Bingo位还有大概10分钟。十分钟，对刀刀见血的近距搏杀来说太长了。

那架蝰蛇这次没有犹豫，头也不回的飞向了远方。这让她失去了立刻来一个殷麦曼回旋、反将一军的机会。要有耐心，耐心，蜜可儿提醒自己稳定下来情绪。

My Daughter

基地的控制室里，一群人围着雷达操作员观看两人的表现。测试人员飞快的将这次俯冲滚剪得到的新数据录入分析系统。

“不愧是美利坚的未来之星，这两位的过载都能轻松突破9G。”洛克希德感慨着，“潘芬当年也不过能勉强做五六个G而已，而她俩今天的抗负荷能力甚至超过了伊格尔。”

“这算什么，新一代引擎已经能在大迎角和高过载中表现得如平飞般稳定了，”韦尔奇三句不离本行，“何况她俩可都是电传飞控的第一批小白鼠，敏捷性可不是之前的旧机型能比的。

“OODA，”博伊德闭上眼，吐出一团烟圈。

“？”刘易斯正祈祷上天保佑维佩尔，不知道博伊德葫芦里卖什么药。

“没什么，”博伊德睁眼：“只是我们在沃斯堡经常玩的一个游戏罢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入口响起，几名安保人员在后面急促的追喊。众人扭头，看到诺丝罗普夫人喘着气赶到了控制室。“诺丝罗普夫……”

“蜜可儿她们在哪里？”洛克希德先生刚想打招呼就被打断了，诺丝夫人显得非常急迫。

“她们已经起飞了，大概10分钟就能返航。”

这个消息如同临头一盆冷水，浇灭了诺丝罗普所有的幻想。她的眼睛黯淡了，喃喃道：“最后我还是没给你送上临行的祝福啊，蜜可……”

“诺丝夫人……”

她急忙掏出手绢，拭干了发丝上凝结的汗珠。复杂的看了控制台的雷达显示面板上、两人的位置。就在那里，她的蜜可儿在最关键的时刻战斗着！没有说一句话，她扭头往回跑去。

“还好麦克唐纳夫妇今天不在场，要不可有一场好戏……”韦尔奇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见众人都没有反应，讪讪的打了个哈哈。麦克唐纳还在欧洲，道格拉丝因为DC10在泛美的三周年发布会，缺席了今天的ACF决赛。

诺丝罗普以她最快的速度奔向了跑道，她跑着，奔跑着，十多年的等待终究磨灭不了一位母亲的心——蜜可儿，我 的 女 儿。

蝰蛇钻入铁色的云层，气压的变化让机翼轻响了一下。维佩尔按住胸口那枚铜十字，又开始想斯沃德表姐了。左侧MFI显示着自己的航向和前方态势，在刚刚的加速中她弄丢了对手。现在所见只有乌压压的云团，还有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沉默，铁色的沉默。

“Observe，观察对手的最先意图 和第二意图。”维佩尔在脑中快放着刚才眼镜蛇的动作，意想不到的领先转弯+快速机头指向机动，再接一个毫不含糊的高YoYo+追击俯冲……刚才自己的OODA循环被对手打的稀烂。不能跟着她的节奏来，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允许蝰蛇继续爬高，而要怎么拦截呢……”维佩尔深吸一口气，对方比自己多一个CMD(彩显)，一定会利用地形掌控 从侧面绕到APG-66的盲区。而这个盲区……维佩尔稍稍右倾机身，凝视着飘过风挡的云层。这是入秋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下方3000英尺说不定已经雷鸣电闪了。就在轰隆隆的云层之间，维佩尔看到了一点蹊跷。那片云彩，似乎被无形的风贯穿着，在中间形成了细细的凝结水汽。Tally-ho！[13]

13.Tally-ho：发现目标；No joy:未发现目标

“Orientation(定位)。”深吸一口气，维佩尔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而高度差和接近率则表明，对方对自己的察觉一无所知，才一直迟迟不发起攻势。那么，我就来打乱你的节拍！

右手施加一个脆劲，蝰蛇轻盈的流线机身在空中以完美的减速滚转钻入了那片云。白色雾气从风挡左右散开，机头刚好压在了 正专心盯着一平三下的蜜可儿上方。

“糟糕！这个电动喷气姬[14]怎么发现的？”蜜可儿才刚刚确定了自己相对维佩尔的位置，正准备减速偷对手的高六点。她侧摇操纵杆，一个迅速的下高闪躲。

怎么能让你逃掉？维佩尔不急着跟进，先仰头用高悠悠换取能量，两秒，不多不少，她再度将机头压了下去。HUD终于套在了对手身上，FOX 2 !

14.YF-16完全依赖电气系统来传递飞行指令，而不像YF-17有液压机械控制作为FBW的备份，这使其被叫做“电动喷气机(Electric Jet)”。

蜜可儿没有多迟疑0.1秒，警铃大作中，她闭着眼就完成了一套炉火纯青的Break Turn机动。大量倾泻的热焰弹瞬间就让这枚AIM-9J脱了锁。真不走运，遇到一枚不太聪明的响尾蛇，维佩尔感慨着加力向上爬高。“Decision &Act!”她要牢牢掌握着节奏，用大幅度的垂直机动压榨眼镜蛇的能量。毕竟，“再怎么说，Cobra怎么可能是Viper的对手啊啊--？！”(破音)

面对无线电中对手嚣张的声音，蜜可儿又一次感到左支右绌。在确认脱离危险后她继续俯冲了一阵，但刚才被打乱的节奏根本不可能马上回来。RWS面板上显示着对手再次迫近，就像一只真正的蝰蛇，先蜷缩起来积蓄势头，再闪电般伸出毒牙。

嘁嘁嘁，这是你的单人舞台吗？蜜可儿用力摇摇头，驱逐掉消极的念头。前方的密云迸发出银色的电光，接着是急骤的雨点。将雷达切换到气象规避模式(WA)，她保持着对飞行状态的警惕。在隔音座舱中感受不到外面的风雨飘摇，只有雷声带来的巨大震动。另一边的维佩尔也不好受，考虑到YF-16的电气系统与FLCC(飞控计算机)对静电放电(ESD)具有高敏感性，她显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借助这天然的掩蔽，蜜可儿努力从这瓢泼的风暴区钻出来。

风挡下的高速气流吹拂掉座舱盖上的雨点，闪电不断从身边劈落。宙斯的震怒，让万物匍匐，但她注定是天空的王者。

高度达到15000英尺后，越来越密的云层突然消失，眼镜蛇飞到了雨区之上的平静空域。没能第一时间目视发现对手让她很意外——宽域截获(WACQ)[14]分明指引着自己往她的方向爬升。被摆了一道！？她回头观察，看到200英尺外凶悍俯冲下来的蝰蛇，绿幽幽的HUD如同饥馑的蛇眼。

再度抛洒满天的热诱弹，再一次选择最保守的转弯防御？不，这不是她想要的。表速已经降低到了300节，再不及时补充能量，她就没有机会抗住蝰蛇的下一个BZ了。蜜可儿飞速计算着，当RWR显示自己进入对手攻击轴的一瞬间，向上不起眼的拉了一个drag[15]，升力矢量却诡异的从机身法线方向指向了斜前方。在这个速度和高度，眼镜蛇能轻易地做出任何不可能机动。热诱弹再次射出，但那条蝰蛇却没有发射AIM9J。

14.宽域截获（WACQ）：ACM(空战机动模式)的子模式之一，在视轴或水平固定区域内，在较小的高程中搜索宽阔的空域。

15.幅度不大于60度的机动

高过载下，30度后倾的座椅确实给臀和背提供了更舒适的压力感，但如果要保持对侧向目标的目视，颈椎将空空悬在靠枕之外——蜜可儿的18度后倾马丁贝克就要舒适不少。维佩尔忍受着差不多6个自己坐在肩头的压力，死死的把HUD套向几乎是过失速闪躲的对手。这是一个…贼快的筋斗？维佩尔计算着自己的SEP所能换取的窗口，在达到NO escape zone的瞬间释放了最后一枚虚拟9J。

蜜可儿被巨大的G力压在座椅上，视线边缘出现了黑视。这个斜筋斗是她的巅峰之作，下一刻对手就会在她响尾蛇的导引头里出现0.4秒。锁定警报催魂般长鸣着，她无动于衷。终于，响尾蛇的锁定提示变的又尖又长。“FOX 2！”

两枚响尾蛇间隔不到1秒钟，维佩尔的响尾蛇能量显然更足，而蜜可儿已经失去了再度摆脱的能量。不过，她首先要担忧自己的安危。

YF17修长的LERX，如同一条外膨颈部皮褶的眼镜蛇。虚拟的AIM-9J准确的飞向了她的尾喷口，以2马赫的速度贯穿了铝合金机身。

“KIT，眼镜蛇01判定为击落。”眼镜蛇翼挂的两枚拉烟器吐紫色的信号烟雾。

那厢，维佩尔继续躲避着那枚无形的响尾蛇，RWR提示着自己相对于它的方位，某种意义上讲躲避这枚模拟AIM-9J比真实情况更难——因为你无法直接看到它。

加力，再俯冲，将3/9线对准威胁的方向，拼命释放箔条。这是她最后的一搏，不成功便成仁。无线电里传来自己命中目标的消息，“Perfect!”她想振臂呐喊，却被压的抬不起一根手指。导弹的距离飞速变小，而燃油表在同时指向了Bingo Fuel，两种混合的音效足以叫醒死人。维佩尔深深的蹬紧腿部，绷紧腹部，长吸气短出气，减缓快占满眼球的Blackout。

三秒钟过去，风平浪静，机翼微微的被侧风气团振动。“赢了……吗……”维佩尔感觉像踩在棉花团上一样失真，伸出左手在胸前摸索着。手心抠住一个十字形凸起，那是斯沃德表姐给她的幸运符。她的视线起了雾，乌云的上方升起了太阳。

“妈妈，姐姐，今天起，我就是USAF的一员了……”

在ILS(着陆导航系统)的引导下，两架试飞机平稳的着陆，希曼斯部长在内利斯的雨中 给胜利者带上光荣的军徽。维佩尔骄傲、欣喜的站在了领奖台上，数不清的镁光灯在前后左右亮灭。她看到了从远处飞奔过来的刘易斯先生，“维佩尔！”

“刘叔！！”她一下就跳下了颁奖台，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小石榴双脚离地，无力的挂在刘易斯脖子上。多少年了，从康索妮夫人含笑而逝算起，她就没有得到过完整的亲情。老西屋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也不免老泪纵横。

“你长大了，以后不再叫你小石榴了。”

“刘叔，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人！”抱紧了他温暖的脖子，维佩尔不想放手。如果阿德法、凯莉、康维尔舅舅也在场，多希望她们也能分享此刻的喜悦！小石榴眼角淌着泪花，她实现了一直以来为之拼搏的梦想。

内利斯的秋雨，断断续续。干旱的大地上 每一颗车前草都汲取着入秋的第一场雨，透过YF-17的整体座舱，天地间一片空濛。

诺丝罗普夫人打着伞，伫立于那架YF17前。工作人员刚刚收回机上的训练弹，还搭上了备用舷梯。枯坐在狭小的机舱里，蜜可儿一动不动。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和空军《蓝色远方》奏鸣曲，有人欢喜有人愁。

她前面站着一位整洁典雅的女人，一对悲戚的眸子恍若泛着涟漪的秋水。诺丝罗普夫人，她的母亲。蜜可儿有无数的话想与她诉说，但无数个翻前想后的夜晚，她兀自含泪入眠。

诺丝罗普一步步走向女儿，走向她迷茫的心灵。舷梯有7级，每一级都缩小了与蜜可儿心灵的距离。秋雨让金属支架变的非常易滑，她一个踉跄，赶紧扶住上一级阶梯，长伞轻飘飘的落在跑道上。

蜜可儿打开了舱盖，所有的仪表灯都熄灭了。她看向诺丝罗普夫人，眼神里有一丝担忧与难过。诺丝罗普整理了下胸前的褶子，细雨打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上。那玻璃舱盖缓慢的张开，像一颗紧闭的心打开了防线。

“诺丝……”蜜可儿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字。

“女儿……”一条清泪从诺丝罗普夫人脸颊滑落。

再也忍不住，蜜可儿伸出双手，勾在母亲肩头，就这么、紧紧的依偎在母亲温暖的胸襟里。那温暖的馨香刺激着泪腺，蜜可儿放松的大哭起来。

天空也跟着下起最缠绵的雨，两人在舷梯顶上紧紧相拥。

REFERENCE：

文中YF-16与YF-17装备了APG-66与65，是我开的挂。三次元中两架飞机都只有一个小型雷达测距器(也因此不可能用麻雀弹)。另外YF17因为资料不足，只好使用生产型的座舱机电（比如一平三下CMD彩显）。另外，YF17主要结构依旧为钛铝合金，是中标后才变为塑料虫的(大量石墨/环氧树脂)。与P-530不同，YF-17在机械操纵的基础上实现部分电传操纵增强，称为ECAS(电子控制增强系统)，该系统使用副翼，方向舵和全动平尾进行主要飞行控制，面对YF-16的三轴模拟式电传飞控(RSS/FBW)略占下风。

YF16的副设计师哈里·J希拉克对GD的ACF竞标贡献了很多，他也是康维尔B58盗贼、F111土豚的重要项目人。请允许我在剧情中把他的戏份转移给GD时任主管大卫·刘易斯，后者也是航空设计领域的大牛。

事实上GE在70年代，航空发动机领域负责人并非杰克韦尔奇，只是对他的印象太深，才以他的名字命名GE这个虚拟巨头形象。

《破坏与创造》约翰·博伊德 1976:

博伊德的冲突理论强调快速的打乱对手的决策循环、同时中心化的决策尽可能加速自己的OODA循环，从而主导战争的节奏与趋势。他对空军的要求是深厚而经得起消耗的即战力，是建成更多反应更快的中小平台。

《Flying on F/A-18C and F-16》John "Toonces" Tougas

这几章的空战写的有点多，明明是不太擅长的方面。不过总算完成了最初的小目标，ACF之后，NACF项目还要再写一场空战吗民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