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公谈苑》宋 杨亿口述 黄鉴记录（十一）

猩猩 猩猩，南中（泛指南方，南部地区）的野兽。 按《山海经》的说法是“身子像猪，长着人的面孔。” 《汲冢周书》是说“形状像黄狗，雄鸡一样的头，面孔是人。” 郦元的《水经》说“形状像黄狗，脸面端正，可以与人交谈，声音很好听，就像和女子说话，听它讲话让人感觉很酸楚。它们的血可以染白布，色泽非常好看。” 太祖打下岭南后，获得一只猩猩，有雄鸭那么大，取它的血来染布，发现颜色犹如渥丹，形状和传记所记载的不同。 病瘿 人的颈部不小心便会长瘿，现在汝州和洛州有很多人长瘿，而浙右、闽、广这些有山岭重阻的地方，很少人得这种病。 按照《本草》说法是“海藻昆布，主瘿瘤。”注解说“只要是海菜，都能治疗瘤的结气。青苔紫菜，也有这种疗效。”因为住海边的人，经常吃这些东西，所以不长瘿。 土厚水深无病 杨文公曾经说，《春秋传》中说“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意思是指高处比较干燥。 我以前在江表守郡，那个地方地气卑湿，后来我得了痔疮经常流血，二十年过去了还没治愈，而且经常发作。 景德中，跟着皇上到洛阳，前年又到汾阴祭祀，来来去去都没见发作。今年，退休住在颍河南岸嵩山脚下，这儿井水深数丈，味道甘甜，痔疮就自然好了。 京都那地方土薄水浅，城南边挖一尺土就能见到潮湿，从虎牢关时在西边，与秦晋相接，这一带水土深厚，罕发痼疾。 建州多佛剎 杨文公说：我的家乡在建州，那儿山青水秀。梁朝江淹任建安令时，以为来到碧水丹山，一路灵木珍草都是平生所至爱，不知不觉越走越远，江淹说的那地方就是我住的地方。 我家乡岩谷幽胜，当地人建造了很多佛剎，可说是落落相望。伪唐日州时是十一县，后来分置邵武军，划分归属剑州。现在所辖是六个县，建安有佛寺三百五十一座，建阳是二百五十七座，浦城是一百七十八座，崇安是八十五座，松溪是四十一座，关隶是五十二座，杜牧有江南绝句说“南朝四百八十寺。”那可是六朝皇帝建都的地方，多，很正常。 朱贞白善嘲咏 江南布衣朱贞白，自号为处士。儿子名铣，是进士，官至知制诰。 贞白善于嘲咏，深得其中的奥妙，很多人传诵他的诗。他的《咏刺猬》说“行似针毡动，卧似栗裘圆；莫欺如此大，谁敢便行拳。” 有次朱贞白去拜见一位贵族，人家对他不是很看重，他便在贵族家大厅的格子屏风上题诗，说“道格何曾格，言糊又不糊；浑身总是眼，还解识人无？” 又他的《题棺木》诗说“久久终须要，而今未要君；有时闲忆着，大是要知闻。” 《题狗蚤》诗说“与虱都来不较多，㩧挑筋斗大娄罗；忽然管着一篮子，有甚心情那你何？” 《咏月》诗说“当涂当涂见，芜湖芜湖见；八月十五夜，一似没柄扇。” 建师陈晦之的儿子得诚管理沿江水军，掌控禁卫军，有次他宴请宾客，当时贞白也在坐，吃螃蟹时，得诚看着贞白说“有请处士咏首诗，”贞白便以螃蟹为题说“蝉眼龟形脚似蛛，未尝正面向人趋；如今饤在盘筵上，得似江湖乱走无？”众宾客一听都笑倒。 贞白又有《咏莺粟子》诗，其警句说“倒排双陆子，稀插碧牙筹；既似柿牛奶，又如铃马兜；鼓搥并瀑箭，直是有来由。” 李涛题不动尊前诗 相国李涛个性滑稽，他还是平民百姓时，经常来往京洛之间。 汜水关有一座小寺庙，名为不动尊院，院中有位从不出院门的僧人，李涛十余年来，每次经过不动尊院便到院里拜见这位僧人并顺便休息。 不久，寺院失火被烧毁，僧众都搬到别处，有回李涛再次经过不动尊院，发现院门还在，便题了一首诗在门上，说“走却坐禅客，移将不动尊；世间颠倒事，八万四千门。” 造五凤楼手 晋公韩滉有二位后人叫韩浦、韩洎，都精于辞学。 韩浦是音乐家，韩洎会古文，看轻韩浦，经常对人说“我大哥的文章，就如绳枢的草舍，只能避避风雨。我写文章，就如建造五凤楼的巧手。” 韩浦个性滑稽，听人讲这件事后，刚好有位要好的亲戚送他蜀笺，他便吩咐亲戚把蜀笺转送给韩洎，并附上一首诗说“十样蛮笺出益州，寄来新自浣溪头；老兄得此全无用，助尔添修五凤楼。” 党进 北戎人党进，小时候是杜重威的家奴，后来去参军，因为他魁岸壮勇，周祖擢任命他为军校，建朝初年升到骑帅，然后是节度使。 太祖讨伐太原时，我方军队还未安置稳当，敌方骁将杨业率领二百精锐骑兵突袭，党进挺身带领部下与杨业交锋，杨业败走入城濠，好在救援兵到，杨业才得以逃脱入城。军人很欣赏党进的英勇，太祖也屡次在众人面前赞扬他。 党进是文盲，不知道自己的队伍有多少人，如果遇到皇上忽然问“你现在军队还有多少人？”时，一般都是按军校提供的兵骑武器盔甲的数量，再将数字写在所持的梃上，称为杖记，就如笏的用处。其实党进连这个都不认识，皇上问时，党进会将梃交出，说“人数都在这上面。”皇上每次都会大笑，因为党进对皇上很忠实，皇上对他很好。 党进每回巡查京师市场时，一看到有人把鹰鹞音禽当宠物来养，他会命令左右强行把人家的鹰鹞音禽放了，并骂养宠物的人说“你有钱不买肉供养你父母，反倒买肉来养这些禽鸟吗？” 太宗还是藩王时家中有只鹰鹞，他吩咐圉人（掌管养马放牧，出《周礼·夏官·圉人》：“圉人掌养马芻牧之事。”）要好好调养这只鹰鹞，党进有次见到圉人在调养鹰鹞，一边责备圉人一边要放了鹰鹞，圉人说“这是晋王的，他命令我们好好调养。”说完，急忙跑走，准备去向晋王汇报，党进赶忙追上去阻止，不让圉人去告状，他拿钱给圉人让他们到市场买肉，然后说“好好照顾它，免得被猫狗给伤了。”老百姓把这事当笑话在传。 党进在管理一方时，要是有宾佐违背他，他会命令手下扇宾佐耳光。党进曾经得疮，宾佐来探病，党进在床上拥锦衾，有一人悄悄说“烂兮”（话出《诗经》“锦衾烂兮”）党进听到，命令左右把那说话的人捉了，叫扇耳光，把那人扇得几乎崩溃，党进大骂说“我是真正的契丹汉子，你当我是奚族人吗？不就是脚得了个小疮，至于烂脚吗？”因为奚族在契丹是贱种姓。 有次，党进到市场，看见有戏台在演戏，他停下马，问“你演的是哪位啊？”演员说“韩信”党进一听大怒，说“你对我说韩信吗？你知不知道韩信就是长我这样子，是你这种油头粉面人能演的吗？”即刻命令手下杖打那位演员。 党进名进，在家让人称呼他为晖，有人问为什么，他说“自从其便耳。” 党进一顿吃数斤肉，喝数斗酒，他在宴会上说话温雅能与客人嬉笑。要是他一穿起甲冑，立刻髭髯皆磔竖，目光犀利，看上去像个天将。因为他以前是杜重威的家奴，即便他后来有威势了，但每次见到杜重威的子孙，必定跪拜，并拿自己俸禄的一部分供养杜重威的子孙，这是党进为人高贵的地方。 苏协 苏易简的父亲叫苏协，在蜀中通过科举中进士，为人滑稽。易简任翰林学士时，苏协是京都的府掾（贵族的僚属），亲王的手下。每到朔旦（每月初一），父子倆便会早起穿戴整齐，苏协往亲王府，易简去禁中。苏协笑着对人说“父亲参见（以一定礼节晋见上级）儿子，儿子朝见（上级见下级）父亲，这事儿倒置了。”最开始苏协是汝州司户，易简通判苏州，他写信给易简说“吾在汝，汝在吴，吾思汝，汝知之乎？”，苏协为人就是这么幽默。 徐铉信鬼神 徐铉不信佛，但他特信那些鬼神传说，江南中主经常对徐铉说“佛经有很深的道理，卿可有阅读过吗？”徐铉“臣本来就不喜欢，所以不曾留意。”中主拿出一帙《楞严经》给他，命令徐铉好好读，到时候就知道佛经的精深道理。 十天过后，徐铉以还经理由求见中主，他对中主说“臣已经读了，里面都在说空，好像是从一个容器里倒到另一容器里，这绝对很难明白，臣都看不懂在讲些什么。”中主听了，感觉好笑，后只要和精通佛理的近臣探讨佛经，必定拿徐铉的那句话来逗乐。 徐铉总是到处收集神怪传说，然后记录在简牍上，并取名为《稽神录》。徐铉曾经是典选（掌管选拔人才授官的事务。见《旧唐书·文苑传上·王勃》），选人为了迎合他，便说能请神怪，徐铉令他把神说的事记录下来，选人推脱神没时间写，只可口述。徐铉急忙让他请神，神来一问，发现是私聊，之后徐铉再怎么请都不来了。 他回到京师，那时在江东有位叫蒯亮平常人，年纪有九十多了，蒯亮平时没事爱说些奇奇怪怪的事，徐铉便留他在府上做了门客，《稽神录》所记录的大部分都是蒯亮说的。某天蒯亮心情不好忤逆徐铉，徐铉极为生气，好几天不和蒯亮说话。有回徐铉将入朝，蒯亮跑着叫他到中闑，说“刚才我看见一个长翅膀的怪人从厅中飞出去，然后朝天一直飞，我一直看到它消失不见。”徐铉一听很开心，命他把这件事记录下来，之后他对蒯亮态度恢复到原来状态。 江陵从祖重视内典，曾经对徐铉说“您很排斥浮屠之教，但却很重视神变这类事，难道瞿昙不是黄面神人吗？”徐铉笑而不答。 宣徽角抵士 徐铉住在乌龙堂隔壁，宣徽院的角抵士若有内宴表演项目，便会在五龙堂先练习，来观看的人很多。 有天徐铉吃了些果实，坐在道斋中诵《黄庭》，听到外面人声喧哗，急忙让小童去看看怎么回事，小童回来说“许、赵二常侍正与诸常侍练习角抵。”徐铉笑着说“这里有位同寮，很难接受他们的欢乐。”徐铉说这话，是因为京师人称宣徽角抵士为常侍的缘故。   卢文纪为相   文纪为人滑稽，孟知祥篡位后，他曾经以大使身份到蜀国，刚好遇到改换年号。 当年的春社日，孟知祥大摆宴席，主食是彘肉（猪肉），知祥对文纪说“我很注重上戊之辰这个习俗，不能不遵守，你可愿意吃一片？”文记笑着说“我家族豪盛，又住在长安，彘肩（猪肘子）规定是不能摆上祭祀器皿。但我家族中的叔叔、伯伯很喜欢吃它，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坏。之中有个家奴人很聪明，听到大家在讨论这件事。他便到宅后花园找一处比较空旷的古冢处，把古冢周围打扫干净，然后摆上数盘肘子肉，再秘密通知我家族叔叔 伯伯去吃肉，猪肘子肉真是太好吃了，叔伯五房也都说好吃，他们这样说‘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今天是大美元年。’此时冢中出来二鬼，二鬼大叫‘你们在这偷吃臭猪肉，败乱家法，已经犯下大罪了，难道还要擅自改换年号吗？’”孟知祥听后面有愧色。 清泰即位后，他将十位达官的名字写在纸上再放入瓶中探取，首先拿出的是文纪的名字，于是皇上任命文纪为宰相。”   坡拜   前辈文正公说：现在我们称谏议为坡拜，其实是从唐朝传下来的。从外而入称为谏议，班列在给舍之上，一年任满之后迁给事中，再一年任满之后迁舍人。所以两省同一班列谏议会开玩笑说“您今年上坡后，就差不多要下坡了。” 刘公在《嘉话录》记载说“有位刚来的谏议，给舍与他开玩笑说‘什么人忽然是我上级？’这位谏议说‘按我这糟糕的才华，为何不把我拽下呢？’”这就是在说迁。   担夫顶有圆光   庆历中，秘书丞程希道任果州判官。上任半途遇到提刑按部，于是一齐同行。他们走到南山中，时太阳刚升起，山中薄雾还未散去，大家看见一位荷担的人，头顶闪耀紫色光圈，圆径二尺许。 程希道便把荷担的人叫来，问“怎么你头上有光圈呢？”那人说“我之前在一石罅中得到一物品，大概数寸大小，颜色如紫玉，看着漂亮，便把它别在头巾带中，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程希道于是让荷担的人取下那物品，让其他人戴看看，别人头上也有光圈，因此希道怀疑这物品可能是以前有人在这炼出的大丹，于是用百钱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