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娘/怪文书】黄金城市《Suffocating》

《Suffocating》
(发布于2021-07-30/NGA)
东方季枫 著
我的面前,案板上有一条鱼,蹦蹦跳跳,正在做无谓的挣扎。
“城市,没事吧?”我轻轻的晃了晃她的肩。
她缓慢的抬起头,好像是搞清楚了正在联谊会的事实,晃了晃脑袋。
“我……我没事。”她摇摇晃晃的伸出手臂扶住桌子,想要站起来,却脚下一滑又倒了下去。
不大不小的“咚”声吸引了屋内人群的注意,目光刺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转动手上的刀子,用刀背猛击鱼头,烦人的东西终于没了动静。
黄金城市是我负责的马娘……或者说曾经是。
距离那次不愿想起的宝冢纪念已经过了很多年。
那应该是六月的兵库,气淑风和,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我坐在公园里,手里的易拉罐被我按压的坑坑洼洼。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终于。我赶紧接起电话:
“喂?黄金城市?怎么样?”
“你好,训练员先生。”话筒那边是没有感情的,带有职场般冷淡的女声。
我的脸部肌肉失去了感情的支撑,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用盐水清洗鱼身,在流水下刮去鱼鳞。
我后来经常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在河堤旁,拦下转身离开的她会怎么样?是不是她就不会如此这般,承受别的马娘不用承受的负担?
也许是我的存在给她带来了这些本不应有的焦虑。
杂志上的黄金城市,光鲜亮丽,光彩动人。尾花栗毛的她,每次出现在这类刊物上都是一次新的浪潮。
我暗自发笑,
可谁又知道,真正的黄金城市,爱赖床,选择困难,还老是和别人闹别扭?
本正处于无忧无虑的黄金年华,这些孩子们就已经在赛道上竞争了。更别提需要兼顾两个工作的黄金城市。
所以我有时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黄金城市表面上是在跟别人闹别扭,实际是在跟自己闹别扭。
斩下鱼头,横向下刀,把鱼身三枚切,然后展开。
如果把自己放在黄金城市的角度,就很难质疑她的决定了。
并不是每个马娘都会去赛跑。一名成绩平平的马娘转型去做其他工作,也是常有的事。
很多马娘在退役之后也会接一接代言,做一些其他的工作,或是成为训练员。当现实展开平铺在面前的时候,内部隐藏的某些东西就会显露出来。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像赛跑那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所以我只是有些不甘。有些愧疚。
一定是这样的。
仔细的切下血合骨,把鱼肉扔到煎锅里。
所以我和黄金城市最终还是如同其他训练员和马娘一样,在那次宝冢纪念后正式退役,握手言别,再也不见。
“没能赢,对不起。”
“没事,尽力就好。”
慢慢的失去联系,慢慢的,身影开始模糊,记忆开始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最终落入芦花看不见。
经典。所有人都应当是如此忘记对方的。被负担在身上的责任炙烤着,不知不觉也就不在意当初的那个人了,时间真的很神奇。
可是,只有生死不离的人,才有资格真的再也不见。
所以戏剧性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比如被人一个电话叫到酒会,接回一位烂醉如泥的马娘?
把煎好的竹荚鱼放到盘子里,和味噌汤,米饭一起摆在桌子上。
“吃饭了。”我向屋内喊。
看屋内没有反应,我起身踱步,推开卧室的门,黄金城市正横躺在床上,蜷缩成金色的一团。
电视也开着,音量小到甚至不仔细听的话,就会被白噪音盖过去的程度。
“春雷轰鸣,波澜万丈,有马纪念,各位马娘已经进入了第一圈!”电视里传来的是解说的声音。
我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该吃饭了。”
“五分钟。”她依然保持着蜷缩成一团的姿势,头也不抬。
“工作很忙吗?”饭桌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嗯……明天还要去代代木拍外景广告。”她用筷子尖夹断鱼肉。
“……你知道吗,新宿和代代木的距离?”她自顾自的说话,“上电梯,坐到新宿站的顶层,路过高岛屋的玻璃窗,再下楼就是代代木了。”
“不亲自走过一会还真是不知道呢。”
“我知道。”我放下筷子。
“嗯?”
“我给你放了一天假,你生闷气跑到了新宿。”
“啊,那家咖啡馆。没想到你能跟到那里。”
“只是凑巧罢了。”
“谁信啊,跟踪狂。”
我还记得。
一个人跑出去的黄金城市。
在赛跑的训练上成果初现,坚信自己能够出彩的黄金城市,跑去和模特的manager提出了辞职。结果两人大吵了一架。
看出了她心不在焉的我,给她放了一天假。她跑到了新宿,和路过的我撞到了同一个咖啡厅里。
既然已经遇见了,我们俩就这样一起绕着新宿满处散步。
她每经过一家服装店都会犹豫,手也紧紧的,僵硬的抓住手机。泪光乍现。
我知道的。她不敢删去那些照片,不敢和自己的过去说再见。她还在乎。
我也心软了。告诉她“不需要抛弃‘自身’的过往。”
她破涕为笑,打开手机给我看那些照片。
“这个是我第一次去电视台拍广告的时候……这个是头一回摔跤的时候……啊。”
可能是有些害羞,她按灭了手机屏幕。
“不许再看了。”
“我吃饱了。”她合上双手,起身前往玄关。
“要走了吗?”我回头问。
“不是说了吗,明天还要上班。”
她披上外套,转身向我道别。
“鱼很好吃。谢谢。”
“嗯。”
“是你把我背回来的……那个酒会?”
“嗯。”
“抱歉,喝的有点多……”
“嗯。没关系。”
“我……我之后……”
“欢迎常来。”我打断了她。
“……嗯。”她的耳朵不再绷紧,垂了下去。
“下次少喝点。”
“嗯。”
我把碗筷放进水池。味噌汤的汤锅中,鱼头若隐若现。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去选择她。
赛马娘和训练员,注定会相互影响。训练员的意志会潜移默化的改变马娘,无论是好是坏。也许是因为我从没有放弃她在跑步上的才能,她才一直跑了下去。
可是我却没能为她带来盛大的舞台,带来更多的胜利。
我每次去咨询别的训练员,得到的无一不是“姿态美”,“步伐美”这类表象的东西。
也有训练员直白的告诉我:“末脚不错,但是还是资质平平。”
结果我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呢?
是看到她咬牙锻炼,
还是看到她在河堤一个人发呆,
还是见到她在服装店门口的那场哭泣?
……我不知道。
我眼睁睁看着她对跑步的感情,一日日聚沙成塔,一日日千江汇海,堆积的满满当当。给我一种,好像只要坚持下去,沉寂且干涸的土壤上,就真的能看到美丽的迎春花破土而出的幻觉。
我看向窗外,风月明朗,温柔又冷清的光线照耀了这片无边的黑夜。
整个世界就如同巨大的鱼缸一样,清冷而又迷幻。
突然之间水位上涌,压力增加,我有些喘不上气。
浮于世间的我们,又会何去何从?
从水面上沉下来的,是迎春花的花瓣。花瓣越来越多,将我淹没。
甩了甩脑袋。明明现在还是冬天。真奇怪,在想些什么呢,我?
盖上锅盖,披上大衣,关上玄关的门。
Please.
Just keep focus.
And [Run your way.]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