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所求为何物
那之后的几天里,并没有发生特别奇怪的事情。斯卡雷特所说的《死灵术士》伊丽莎白和她的眷属并没有出现,我们花了春假时间进行了有关马莉的委托的调查,然后就不知不觉迎来了大学入学的日子。
──四月一日。我像在梦里一样的日子里,穿着不太合适的梦里一样的正装(这是因为夏凪硬是把我的头发整理得像模像样),参加入学典礼。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上大学。
两年前,我还在被希耶斯塔带着四处流浪。那样的日子突然结束,转到了高中,现在又成为了大学生,感觉真是奇妙。正在床上沉睡的那个人,对于我的现状又有什么样的看法呢?我希望能听到她的一句感想,即便只有一句。
「多亏了那孩子呢」入学典礼结束后,夏凪这样说着微笑。
当然了,现在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她眼中闪过的泪光,所以我只能接话「是啊」。
经过了作为大学生的第一天,来到四月二日。有着各学系的迎新会和必修科目的登记,完成这些后,我在校园的一角等待夏凪。
尽管我们同属于同一学系,但班级分配是按照名字顺序机械地安排的,因此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在大学里,选择要修哪些课程是自己决定的,所以班级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太重要。
「真是聒噪。」
我一边俯瞰着校园,一边叹息。眼前展开的是上级生对新生进行社团招募的景象。他们举着招牌,拿着扩音器,向从礼堂走出来的一年级生们发放传单。仿佛是在举办文化祭一样。
──就在人群中,我有一瞬间看到了夏凪的脸。看起来她被前辈们围住了。她苦笑着,手里抱着很多传单。好吧,没办法,我只好钻进了人群
「抱歉,她是我的朋友。」
我拉着惊讶的夏凪的手,穿过人群,进入了教学楼。
「毕竟是女朋友嘛,不是吗?」
稍微冷静下来后,夏凪戏谑地说道。(莉儿:是前女友哟~)
「说这么直接让人家怎么玩?」
「哈哈,不过大学生是真热情啊,我收到了好多传单。」
「真是绝佳的时机啊。你会去参加社团的迎新活动吗?」
「至少今天先不去。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夏凪微笑着点头。我们计划在晚上一起去平时常去的医院。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来这里吗?」
我打开大讲堂的门。这个教室可以容纳大约四百人,现在已经满座了。甚至还有很多站着的学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的一个地方。
心理学系心理学科的教授,名字好像是守屋什么的。
他看起来还只有30多岁。但以学者的打扮,穿着白衣,在给学生们进行讲义。黑板上写着的主题是──关于人的意识。我和夏凪也混在站着的学生中观摩这堂课。
「真是受欢迎的讲师啊。在预备讲义这一环就能吸引这么多人。」
「是呢。实际上,据说这门课的抽选倍率也是非常高。」
大学的讲义都有人数限制。换句话说,能否修读到想要的课程是通过抽签决定的。但是,通过参加这样的预备讲义,可以提高被抽中的机会。
「对不起,让你陪我去这里。」
「没关系,其实我也很有兴趣。想知道会使催眠术的大学教授是怎么样的人。」
几天前我从夏凪那里听说了一位备受媒体关注的催眠术师。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我们所就读的大学的年轻教授。虽然我原本想在学生的日常中避开这样的话题,但这次却不得不对此感兴趣。(渚:给你看看我的挂)
「你认为催眠术是真实存在的吗?」
「催眠术本身不能被否定。至于他是否能使用催眠术,那就另当别论了。」
事实上,夏凪拥有的《言灵》能力在某种程度上也类似于催眠术。催眠、洗脑、控制──这样特殊的力量存在,至少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
「看来现在要进入实际操作了。」
守屋教授将一位女学生带到讲台上。即将展开的是催眠术的示范。这是讲义的主要活动。
「好,仔细看着我的眼睛。」
守屋教授有着极端端正的脸孔,他低沉而甜美的声音在讲堂中回响。
「然后放松,接下来,是的,将一切交给我。」
教授的手指轻轻碰触着女学生的额头。接着下一刻,她就像是瞬间失去力气倒下了。学生们纷纷议论纷纷。讲堂充满了好奇和困惑的声音。
随后,教授成了独角戏的主角。对醒来的女学生下达指令,例如「你无法离开现在的位置」,她就像是脚被定住一样无法移动,而当教授指示她「从现在开始你将开始笑」,她则一直笑着,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觉得呢,君冢?」
「不能否定安排好的可能性。」
就在那时,守屋教授似乎要推翻我们的猜测,他再次指名另一名男学生上台。同样进行催眠,这次给他下达的指令是「醋会感觉像水一样」,然后让他喝下刚刚打开的醋。原本这是一个无法忍受的行为,但是……那名男学生却毫不在意地喝下了醋。
「就是这样。」
完成示范后,教授拿着麦克风对学生们说道。
「人的意识很容易受到五感的影响而动摇。我们用他人的话语、行动、假象,能够轻易地扭曲他人的意识──怎么样,觉得有趣吗?」
掌声响起。老实说,这是我们常在电视上看到的类似表演。但是亲眼目睹的时候,仍然让人激动。至少除了我之外的人。
「看来还有一些学生仍然不相信呢。」
突然,我与教授的目光相遇。守屋教授的视线明显地转向站在远处的我。
「怎么样?这是难得的机会。你也想体验一下吗?」
他是在说让我催眠吧。但很抱歉,我并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这种事情。
「那就麻烦你了。能和她一起上前来吗?」
「……嗯?」
不知不觉中,我举起了右手。难道我已经被催眠了吗?但事实上,只是夏凪抬起了我的手而已。这真是荒谬。
「好啦好啦,毕竟是难得的机会嘛?」
「你对催眠太感兴趣了吧。」
将催眠这个要素添加到夏凪的性癖中……这实在让人害怕。
「那么,催眠是施加在男朋友身上还是女朋友身上呢?」
「明明看得出来我们并不是恋人啊。」
夏凪在台上看着我不悦的表情,苦笑着。
「不用担心。人的心思很容易转变。」
守屋教授用褐色的眼睛注视着我,说道。
「而且,呢。你其实对她抱有亲近的感情。」
那句话像是直接渗入我的身体,顿时使我感到瞌睡,意识又陷入了迷煳之中。
啪的一声拍手很快啊,我醒了过来。
…醒了?我想我并没有睡着。
「君冢?」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过头去看。站在那里的是夏凪——已经成为大学生的夏凪渚。
比刚遇见她时的身材更好了,妆容也更加成熟。
个性还是一如既往,有点严厉但并不讨厌。相反地,能够受到她的训斥是受她信任的象征。而且她偶尔也会撒娇,这种反差和平衡才是……
「君冢,你没事吧?脸有点红呢。」
夏凪疑惑地倾着头。她的眼睛还是那么迷人啊,我不自觉地被她的眼眸吸引,拉近了距离。不知为何,我开始想要将手臂环绕在这华丽而娇弱的身体周围。
……可以抱抱她吗?可以吧。毕竟夏凪这么可爱。
「如此一来,即使是表面不说话装高冷的年轻人,只要稍微改变潜意识,便毫不迟疑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欢呼声响起。
当我终于恢复正常时,夏凪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依偎在我的怀抱中。
「……这账待会再跟你算」
夏凪轻轻抗拒了一下,我慌忙放开了手臂。
「……抱歉,我被操控了。」
无可奈何地,我承认了催眠的存在。相比其他一些羞耻感爆棚的长眠,这样还算是好一点。

守屋教授握着麦克风,露出一个可能受女生欢迎的表情微笑着。
「如果有对今天的课有兴趣的话,请务必在未来细细地在我的研讨会上学习。一起探究人的意识和心灵。」
讲义室中回响着热烈的掌声。不知何时,我们似乎成为了招生宣传的棋子。夏凪苦笑着「啊哈哈」,从讲台下来。
接着,我也试图跟上她的脚步──守屋教授的低语传入耳中。
「你在一个重大问题面前犹豫不决呢。」
我不禁停了下来。
「与自己的意识对话吧。汝心所求是为何物?」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我的脑海浮现出那位今天看到的白发侦探的身影,我们正在给她庆祝生日。
为了唤醒睡美人,我将做出怎样的抉择?
我想起了斯蒂芬问我的问题。
《你们究竟想要找回什么?是名侦探的生命,还是与她的回忆?》
我试图拯救的东西的真正本质究竟是什么?
如今被催眠师点化,我深深地意识到。
答案终究只存在于我的自我意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