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孤红之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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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细节可能与原作有出入，不影响剧情，敬请谅解(„ಡωಡ„) 

约翰•海尔达发现自己被盛在一辆手推车里。

 

神具造成的创伤差点疼得他晕过去，不过刚才的战斗并不算激烈，没有波及到他，因此他勉强保持着清醒，并目睹了那个奇怪装束的人对米莉桑德的绝对压制。

 

手推车不断颠簸，推着的人身披披风、头戴一顶圆形铁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约翰费力地张开嘴唇问道。

 

「你看到了多少？」

 

一个冷淡如钢铁碰撞的声音不答反问。

 

「你就是一直暗中保护黛拉可玛莉的人！难怪她每次战斗都能干掉敌军主将……那种高阶魔法……其实是你在用！第一天杀掉我的人也是你吧！我早就有所怀疑了……可没想到你居然不怕神具！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完了？」

 

刚才那个冷淡的声音变得更加冷酷。约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嘴也自动闭上了。

 

手推车忽然停了下来，面朝着一段长长的斜坡。

 

「要是你还能活着的话，记得再也别来挑衅我家大小姐。」

 

推车的人俯视着约翰沉声说道，一双黑色的眼睛释放出尖锐的寒光。约翰顿时有种被一百把神具瞄准的感觉，连忙点头如捣蒜。

 

子龙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就再见了——」

 

说着他抬腿就踹在了手推车的后挡板上。

 

金发男子惨叫着飞驰而去，被小车运向远处聚集的人群。后者之中开始有人大喊大叫，似乎是第七小队的成员发现了约翰。

 

子龙没有再隐藏身形，掉头向着教堂走去。

 

里面的战斗不知情况如何了，想必会很艰难。他强忍住进去察看的冲动，因为一旦那么做了，他会忍不住自己动手解决掉那个恐怖分子。

 

但这是可玛莉和薇儿的战斗。这是一个让她们彻底消除过往阴影的最好机会。

 

他不能插手，至少战斗结束之前不能。

 

至于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

 

「神具的伤就不能治了吗？」

 

子龙淡定地自言自语。

 

不久前在薇儿身上的尝试取得了成功，而且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发挥治愈能力的条件。

 

最重要的是——可玛莉拥有《烈核解放》这张底牌，三年前的惨案就是她凭此所为。虽然他还不确定她解放能力的条件是什么，但今天的情况和三年前的欺凌现场并无本质区别。

 

「再说了，宫殿里的那个家伙也在等着看好戏吧。」

 

子龙冷笑着望向远处那座最富丽堂皇的建筑。

 

堂堂七红天身处险境却不见援兵，要么是可玛莉被放弃了，要么就是皇帝认为这边完全可以靠自己解决。他八成已经暴露了身份，并且被那位陛下当成可资利用的「援兵」。

 

不管怎样，被利用的感觉终究让人不快。

 

子龙做着深呼吸调整心情，同时调动灵力升上空中，双脚落在教堂的屋顶。一座覆盖周围百米的透明护罩以教堂为中心展开，接下来他就要在这里维持护罩。

 

不断聚集的吸血鬼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得连连后退。最里层的人在护罩上敲了敲，传出类似铜锣的声响，接着他们纷纷看见一个身影缓缓飞上半空。

 

「这是铁做的！」「铁怎么可能透明？！」「神迹！一定是神迹！」「快看！那是神明大人！」

 

最后一句的声音尤其嘹亮，听得子龙脚底一滑，差点没稳住身形。

 

 

血红的月光被云雾削弱，照耀之下的教堂更显幽暗。可玛莉仍在搀扶重伤未愈的薇儿。

 

「薇儿？子龙他没有对你用治愈能力吗？」

 

「阁下的治愈能力……不知为何对我无效。」

 

面对着疑惑不解的大小姐，薇儿努力向她露出微笑。

 

「可玛莉大小姐……我没事的。」

 

「说什么傻话，你就乖乖在一边看着好了。」

 

「这是阁下留给您的机会……也是留给我的机会。」

 

薇儿喘息着摇摇头，郑重地说道：

 

「我曾和您一同遭受过那些苦难。所以——拜托了，请允许我和您并肩战斗。」

 

可玛莉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决心。

 

「好，你就负责看好我的后背吧。」

 

「感激不尽。」

 

两位少女携手而立，面对着那个曾给她们带来三年梦魇的敌人。

 

此时米莉桑德终于挣扎着站起身来。

 

「哈哈哈……黛拉可玛莉，我要让那个人为他的信心付出代价。以为这点小伤就能阻止我吗？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不愧是制霸帝立学院的恶徒首领，尽管才被痛殴了一顿，这个人仍然具有相当的战斗力。可玛莉如此想着，然后看见对方捡起落在旁边的银色匕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您别害怕，那应该不是阁下的疏忽。」

 

薇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很快她也想通了其中关节。

 

持有神具的米莉桑德也是可以被击败的——这就是她需要亲自完成的任务。

 

至于自己有可能会被杀掉……

 

如果是那种结果的话，还怎么好意思走出这里和他见面呢。

 

「总之我们一定要赢！」

 

可玛莉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后她捡起刚才放在旁边的小包，把里面的钞票全都抛洒出去。包的底部藏着一顶蓝色的钢盔，被她拿出来戴在薇儿的头上，连包里的几块魔法石都一并给了薇儿。

 

「可玛莉大小姐，我这边不用……」

 

「别争了，保护好自己。」

 

可玛莉拒绝了薇儿想把魔法石还给她的举动。那几块是她特意挑选作为备用的暗器魔法石，原本就是给薇儿准备的。

 

「黛拉可玛莉，准备好跟我来场厮杀了吗？」

 

听到米莉桑德的声音，可玛莉终于再次面朝对方站好。

 

米莉桑德笑容扭曲地注视着可玛莉，一副等着听遗言的表情。不料可玛莉突然扬起右手，用尽全力向她投出一颗鲜红的小石子。

 

「什么——是魔法石？！」

 

米莉桑德的惊叫声淹没在剧烈的爆炸之中。爆炸引起的强风可玛莉和薇儿都快站不稳了。

 

这样就结束了……当然没这么简单。

 

硝烟散去之后，一个纤细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

 

「咳咳……哈哈、哈哈哈……不错嘛，黛拉可玛莉。你早就打算偷袭了是吧。」

 

米莉桑德的身上并没有增加新的伤口，显然并未被爆炸重创。

 

可玛莉紧张得满头大汗，将手再次伸进口袋。她是瞒着父亲跑出来的，仓促之间搜罗不到太多魔法石，现在手里的存货数量优先，不速战速决的话就只有输了。

 

「——可玛莉大小姐！快弯腰！」

 

听到薇儿喊声的瞬间，可玛莉本能地俯下身体。几发暗器随即从她背上飞过，与朝她袭来的【魔弹】撞在一起炸开了。

 

米莉桑德毫无征兆地发射出了【魔弹】之雨。回过神来的可玛莉赶紧躲到附近的长椅之后，对方的攻击紧随而来，接连在墙壁、椅子和门扉上面开了好几个洞。

 

「来呀来呀！别老是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快点出来！你重要的女仆会被杀掉喔！」

 

「什么？可恶……」

 

可玛莉只得从椅子下面爬出来。米莉桑德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打算瞄准她释放【魔弹】。可玛莉趁对方瞄准的时间再次扔出魔法石，一堵由魔力构成的防壁随即出现在双方之间。

 

好几发【魔弹】打在防壁上，但似乎都无法击穿。

 

这样行得通——就在可玛莉有了这个念头之时，米莉桑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防壁之后。

 

「打不破的话跳过去就行了。你对真正的战斗其实一无所知啊，黛拉可玛莉。」

 

「——快跑！」

 

薇儿发出暗器打断了对方的发言，但紧接着被当成攻击目标。伤势未愈的她难以躲开米莉桑德凭借身法发动的覆盖性攻击，尽管拼命纵身躲闪，还是被两发【魔弹】射中小腿，顿时跌倒在地。

 

「薇儿！」

 

可玛莉急声大叫，然而敌人的【魔弹】转瞬即至，击穿了她的肩膀。冲击的力道太过强大，将她的身体撞向后方，在脏污的地面上滚了又滚，最后头撞到墙壁上。

 

她一边呻吟，一边试图站起来，却没能办到。

 

剧烈的痛楚迟了几秒钟才涌上来。

 

痛到像是被火焚烧。肩膀处有血液不断渗出，就像心脏长在那里似的发出阵阵抽痛。

 

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管再怎么打滚挣扎，痛楚都不会消失，明确的死亡预感一分一秒逼近，让她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这是在做什么啊。若是你这么快就死了，未免太没意思。」

 

这时米莉桑德灵巧地转起那把银制匕首，脸上还有笑意。

 

对啊。只要不被神具砍到，放着不管就能借助魔核恢复。

 

所以子龙才没有出手吧——如果他在看的话。可是四处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而且好痛。会痛就是会痛，血都止不住。为什么我偏偏会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

 

薇儿此时就躺在前面的地上。

 

她的模样看上去比我还要悲惨。很多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崩裂开来，其中几处深可见骨，手腕那里的贯通伤显然是被钉在十字架上时留下的痕迹。全身到处都在流血，感觉就像是快要四分五裂一样。

 

跟她所受的苦痛相比，这点程度的痛算什么。

 

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死掉。

 

「——你也可以大喊大叫让那个人来救你，然后承认你只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的胆小鬼。这样的话起码可以不被杀死喔？」

 

米莉桑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什么蠢话……」

 

「哦？还站得起来？挺厉害的嘛。」

 

可玛莉将手撑在墙壁上，用尽全力勉强才站起来。全身都很痛，脚不停发抖，那份恐惧几乎要让她灰心丧气，但她更无法原谅眼前这个恐怖分子。

 

「在……打倒你……之前……我是不会……向他求救的！」

 

她强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倔强的宣言。

 

米莉桑德似乎欢喜到颤抖，嘴角高高扬起。

 

「哦——意外很有韧性嘛。接下来想要我打哪里？胸部？腹部？还是脸蛋？将百亿年难得一见的美少女毁掉，这样也满有趣的。对了，或许这样一来，那个人应该也会对你失去兴趣吧。」

 

「我……不准……」

 

「嗯？大声一点？」

 

「我不准你说他的坏话——！」

 

可玛莉发出竭尽全力的怒吼，抓起几块魔法石就开始奔跑。

 

她前进的目标是——米莉桑德本人。

 

「呀哈！自杀攻击？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啊！」

 

【魔弹】从米莉桑德的指尖接连发射。

 

可玛莉拼命奔跑。必须在被疼痛压倒或者腿被打断之前冲到对方怀里。

 

她最后一次弯腰避过弹丸，然后朝空中甩出一颗魔法石。

 

「爆裂吧——【白彩光】！」

 

类似于闪光弹的魔法瞬间发动。米莉桑德猝不及防地发出呻吟，双手捂住眼睛，同时向四面八方胡乱发射【魔弹】。

 

可玛莉在被打成马蜂窝的前一瞬冲撞在对方身上。米莉桑德终于睁开眼睛，只见又一枚魔法石抵住了自己的腹部。

 

「你这个——」

 

「【冲击波】。」

 

可玛莉的唇中轻轻吐出这个名称。

 

咚的一声，米莉桑德的身体连半秒钟都没撑住，直接被弹飞出去。

 

可玛莉不等对方落地便甩出了第三颗魔法石【落岩】。一阵光芒闪过，释放出来的魔力瞬间凝结成巨大的岩石。

 

「把她给我压扁！」

 

「这、这个是……什么？！」

 

等到米莉桑德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岩石镇压在她的肢体上，尖利的惨叫声在墙壁之间回荡，甚至还能听见令人牙酸的骨头响声。

 

可玛莉马不停蹄又追加了几块【落岩】。再度形成的岩石如流星般坠落，将米莉桑德的身体掩埋在下方。

 

她手里攥着最后一块魔法石，屏住呼吸等待了半晌。对方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看起来是成功了。

 

她的心里却有些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

 

还有，那个米莉桑德怎么会被【落岩】这种下级魔法杀死？

 

但对方确实已经没有了动静。可玛莉终于长出一口气，双腿无力地滑倒在地上。

 

紧接着她急忙跌跌撞撞地向薇儿冲去。

 

「薇儿！你还好吗？」

 

她的话并未得到回应。薇儿头顶的钢盔上掉了一大块蓝色，显然挨过至少一发【魔弹】，尽管没被击穿，冲击力仍然足以让人昏迷过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仆，她张口就要呼唤子龙的名字，就在这时——

 

「啊……」

 

一阵钻心的刺痛从小腿传来。她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血淋淋的手正握着匕首插进她的小腿。

 

手的尽头是一张狰狞如地狱恶鬼的脸庞。

 

「呀哈哈哈哈——亏你干得出这种事，黛拉可玛莉！」

 

匕首拔出，可玛莉随即软倒在地。

 

神具的毒素开始扩散，从未感受过的巨大痛苦顺着骨髓节节攀升，令她连惨叫都发不出声来。

 

被神具刺到了。这样的伤没办法治好，得一直品尝这份痛苦——发现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她就恐惧到几乎失去意识，差点昏倒。然而生存本能仍旧扎扎实实地运作着，驱动她的身体继续爬行，试图远离米莉桑德。

 

「哎呀？我亲爱的黛拉可玛莉，你打算去哪啊？」

 

米莉桑德一脚踢在可玛莉的腹部，令她的身体向上翻起。

 

「怎么、会……」

 

「我怎么会没死啊？呀哈哈哈哈！若是你以为那种低等的魔法石可以杀掉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可玛莉胸前的衣服被用力拉住。对方那恐怖的样貌逼至眼前，让她不由得别开眼。眼睛转到旁边，只见刚才的岩石已经变成了碎块。

 

她的意识已经无暇分析对方是如何脱身而出的了。

 

「你痛不痛？很痛对吧？毕竟都流了这么多血嘛。」

 

「别、别这样……」

 

「谁要住手啊笨——蛋！」

 

可玛莉突然眼冒金星。当她察觉自己被痛殴了头部，她的身体已经滚了好几圈，胸口磕在什么杂物上，令她差点喘不过气。

 

米莉桑德发出凄厉的嚎笑声。

 

「好吧──以你的程度来说，这样算是相当拼命了吧？真没想到你还有过来突袭我的气魄。」

 

闪着血光的匕首步步逼近。

 

「只是呢，你还是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你这人没用又爱哭，还正义感过剩，真是欠修理。像你这样的人，不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都只能像条虫子，等着给人残杀。」

 

意识模糊之间，可玛莉已经开始哭哭啼啼。

 

身体到处都好痛。被打中的肩膀、被刺中的脚，还有被殴打的脸颊，被人狠狠刺伤的心，这些全都好痛好痛。

 

「哈！你在哭啊？果然是如假包换的垃圾。还以为哭一哭就能怎样呢——我告诉你，想在这个世界上混，没那么容易！你八成一点概念都没有吧？我却全都见识过了！不论何时，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身力量！」

 

「话、话真多，好吵。我才、没有、哭…… 」

 

「少在那打肿脸充胖子！」

 

一发【魔弹】射穿了可玛莉的侧腹。她早已无力呻吟，感觉疼痛感似乎正在远去。

 

——都到这种地步了，可以向他求救了吧？

 

他走之前说的跟米莉桑德的赌约，其中含义她也明白。

 

不过他用那种方式说出来，总让人感觉有点……绝情。

 

「来啊！大声喊叫那个人进来救你啊！只不过那样的话，他或许会信守承诺放我走喔！然后你就带着神具的伤口，以垃圾的身份慢慢死去吧！」

 

对了，自己身上还有神具的伤口。虽然被他治过几次伤，但这次可是凶名赫赫的「神具」。

 

「哦，你现在没力气大声喊叫了对吧。这次真的要被人做成蛋包饭啰？」

 

「你……其实比我、更喜欢、蛋包饭吧……」

 

「谁让你说话了！」

 

对方抓着她的脸撞在地面。

 

眼前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你是不是也该使用烈核解放了？那样还比较有看头一点。我可是为了那个整整准备了三年，你不用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可玛莉的脑海开始翻滚起来。

 

薇儿和子龙都提到过这个名词。

 

难道说——我也有烈核解放？

 

「怎么，难道你不是自认为有烈核解放，觉得可以赢过我，才过来这边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有那种事……」

 

「那你为什么要来？凭你正常的实力，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赢不了我──这你应该早就心里有数才对。」

 

「我是为了薇儿才——」

 

可玛莉说到一半，鲜血从嘴里喷溅开来。但她还是没有住口。

 

「我才没兴趣跟你决斗。我是为了救出薇儿，才会来这边。我身高不够高，运动也不行，连魔法都不会用，是一无是处的吸血鬼……没了子龙的保护，我真的非常害怕，有好几次都想放弃……可是，我不想、继续逃避下去。」

 

现在就连呼吸都很痛苦。然而她还是没有停住不说。

 

「因为我不能、继续躲在家里！所以我才会过来！我很弱小，这我清楚得很！可是不做不行！为了那些替我着想的人，我要努力才行！」

 

「唔……」

 

仿佛是她看错了，米莉桑德竟然后退了半步。

 

然而后者当即大发雷霆，放声嘶吼：

 

「你说要努力？说什么鬼话！光靠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大家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你是凭努力当上七红天的吗！你是凭努力让那个强者屈身于你的吗！该死的家伙！我先杀了你，杀了你的女仆，然后出去毁了姆尔纳特，把所有令我不快的人全都杀掉！」

 

「……」

 

「先从女仆开始好了。黛拉可玛莉，你可要看好了。看着你那重要的女仆被人大卸八块。」

 

可玛莉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对方的腿，随即被一脚踢飞，恰好落在薇儿身边。

 

又一波强大的魔法攻击落到她的头上。

 

光芒散去后，她已经连指尖都无法挪动了。

 

——也许我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吧？

 

啊啊，挺不甘心的，居然就这样死掉了。

 

没办法打倒米莉桑德，也没能拯救薇儿。我被杀掉的时候，是不是依然还是那个无可救药的家里蹲女孩？

 

对不起哦，子龙。我好像真的输了。

 

难得我不像平常的我，拿出勇气努力抗衡。出现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过分了。

 

「可玛莉大小姐。」

 

耳边传来似乎是幻听的声音。

 

「可玛莉大小姐。」

 

这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原来并不是幻听……薇儿恢复意识了！

 

「薇儿……对不、起……我、好像输了……」

 

「我好感动，您又过来救我了。」

 

薇儿流下血泪，面带微笑。

 

「请您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您已经很努力了，再也不是只知道躲在家里的吸血鬼。今后请您抬头挺胸活下去。」

 

随着薇儿像是交代遗言的话音，一柄银色的匕首出现在两人上空。

 

可玛莉转动眼球，看到米莉桑德满脸的疯狂神色。

 

就在这时，薇儿突然滚动身体，受伤的肩膀顿时抵在可玛莉的唇上。

 

鲜血沾湿嘴唇的瞬间——天地顿时染上一片血红。

 

 

庞大的「未来」化为光之粒子流入脑海。

 

那景色实在太过眩目。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光明的前程。即便透过【潘朵拉之毒】的力量，也难以捕捉那浩瀚无垠的可能性──让我觉得这个人前途不可限量。

 

嗯，没问题的。

 

纵使选择的路径洒满鲜血，最终的未来也都是一片光明。

 

如果是可玛莉大小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失败。

 

薇儿不禁绽放笑容。那是安心的笑容。

 

自己敬爱的少女，她的未来是如此光芒万丈。

 

「——阁下，现在我要做出选择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可玛莉大小姐，您绝对不会输。」

 

说完后，薇儿海丝缓缓闭上那双染红的双眼。

 

 

可玛莉的父亲阿尔曼•岗德森布莱德公爵十万火急地赶往宫殿。

 

爆炸地点是专门为可玛莉制作三餐的厨房，现场残留大量血迹，而可玛莉和她的专属女仆都不见了。这不是出事了是什么？

 

「陛下！可玛莉她……她不见了！」

 

「是吗？」

 

几十年来一直保持同样容貌的皇帝陛下从容地坐在王座上。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的。」

 

「你到现在才发现？」

 

公爵呆愣地「啊」了一声。皇帝叹了口气，对他的表现感到十分傻眼。

 

「原来你也是个看似聪明实则愚钝的男人啊。可玛莉大概一小时前就离开家里了。为了拯救被米莉桑德抓走的薇儿海丝，她好像要单枪匹马跑到敌人的地盘上——朕派去的眼线是这样回报的。」

 

「怎、怎么会……」

 

「怎么会明知如此还坐得住──朕看你是想问这个吧，那朕倒要问问你，朕如果亲自出手，真的是为那孩子好？」

 

「如果您不出手，可玛莉会被杀掉。您要对她见死不救吗？」

 

面对公爵的质问，皇帝陛下淡定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不过啊，你对她保护过头了。三年前那时候也是，假如你没急着把布鲁奈特家族赶出国内，也未必会发生今天的事情──总而言之，朕不会给予可玛莉助力。那孩子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和过往做个了断，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那样的手段未免太严厉了吧……」

 

「你先别担心。朕虽然是吸血鬼，却不是恶鬼。为了备不时之需，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只不过，朕不认为还有朕出手的余地。」

 

「您是说她的《烈核解放》？可是……」

 

「我知道，你还在害怕她失控，对吧。」

 

皇帝忽然悠悠起身，缓步踱向敞开的窗户。

 

「七红天是跟人厮杀的专家，光是放任弱小的七红天存在，对国家来说都是一种亵渎。放眼帝国的千年历史，还不曾有过足以与她的【孤红之恤】相提并论的烈核解放。朕需要她的强大力量，也一直在寻找避免她失控的办法，直到一个月之前魔核发出了预言。」

 

「魔核的预言……？」

 

「没错，连神明都眷顾着那孩子。」

 

朝着鲜红如血的满月，皇帝陶醉地张开双手。

 

「血红的月亮陨落大地之时，天外飞来的光芒会重新将其举起——」

 

「让朕见识见识吧，黛拉可玛莉。让朕看看【孤红之恤】的真正威力吧。」

 

 

米莉桑德•布鲁奈特眉头深锁。

 

刚才应该已经被她打得奄奄一息的黛拉可玛莉竟然站起来了，而且全身上下都有非比寻常的红色魔力在沸腾着。

 

「我说，黛拉可玛莉——」

 

米莉桑德突然呼吸一窒。

 

眼前的黛拉可玛莉瞬间消失了。

 

陷入慌乱的米莉桑德开始东张西望。这不可能。她逃去哪了？刚刚的确还在那里的──

 

「咕……呃啊！」

 

腹部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米莉桑德口中发出苦闷的悲鸣。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向下看着自己的侧腹。皮肉全都裂开了，红色的血液喷涌出来。痛楚大到像是内脏都被人挖出……不对，对方是真的想把内脏挖出来吧？

 

 「你……干了什么好事——！」

 

她尖叫地抬头一看，只见对方就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原本楚楚可怜的红色双眼，此时闪着狠烈的凶光。那双眼睛红得比洒满全身的鲜血还要幽深。完全感受不到印象中原有的懦弱感，少女俨然就像一头冷血怪物。

 

「这、这是什么，莫非是……烈核解放……？」

 

「杀了你。」

 

可玛莉一蹬地面，带着那股红色魔力，以连米莉桑德都难以想象的敏捷速度直攻过来。米莉桑德慌忙发射【魔弹】，却无一命中，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杀到跟前。

 

「唔！」

 

拳头从脑袋旁边擦过。

 

小小的拳头，就像普通幼女的那样小巧玲珑，却让米莉桑德感应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杀气。她拼尽全力才堪堪躲了过去。落空的拳头发射出强悍的魔力，在墙壁上引起了大爆炸。

 

被风压扫到的米莉桑德一屁股跌坐在地。

 

回头一看才发现，砖墙就像积木一样被全部吹散了。

 

米莉桑德目瞪口呆。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这三年来的唯一目标，就是要让黛拉可玛莉的烈核解放铩羽而归。

 

然而——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那种烈核解放的威力。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什么叫「杀了你」，该被杀掉的人是你才对。将他人意念践踏得体无完肤的家伙，就该死得凄惨无比。

 

米莉桑德步步后退，同时拼命积聚起身体内部的所有魔力。透支魔力使得骨骼爆裂、七窍流血，但她才不管这些。

 

只要能杀了黛拉可玛莉就好。能杀了这家伙就好。

 

「米莉桑德。」

 

黛拉可玛莉直视着她。

 

彷佛在嘲笑她似的，黛拉可玛莉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真可悲。」

 

米莉桑德感觉到脑内一直紧绷的神经断裂了。

 

她发出忘我的嚎叫。

 

「你、这、个、臭小鬼——！」

 

聚集起来的魔力发出迄今为止最强大的攻击。

 

特级光系魔法【灭教的邪焜】，几乎连地板都要掀开的巨大光束划过空气。然而在命中目标的前一瞬间，光束突然折往正上方，一举摧毁了教堂的尖顶。

 

从洞口中降下的月光将教会内部染成血红色。

 

浑身战栗的米莉桑德看著黛拉可玛莉，后者正面张开了魔法阵。这才是真正的上级反射魔法【净琉璃】，能够自由操控打在魔法阵上的攻击轨道，是很少有人会用的绝技。

 

「为什么？你怎么会用那种魔法──唔呃！」

 

紧接而来的一阵冲击像是要把左手打飞一样。

 

居然是【魔弹】。对方居然用她的得意技能攻击她。

 

倒在地上的米莉桑德还没来得及发怒，脚腕突然传来被紧紧抓住的感觉。

 

「噫噫？！这是什么……」

 

她的口中发出恐惧的悲鸣。因为她脚边的血泊中伸出滑溜的红色手臂，正用力抓住她的脚踝。

 

不对，那可不像「抓住」那么简单。那只手臂的力道比之前被子龙抓住时大了不知多少倍，完全足以捏碎骨头，而事实就是这样。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她嘴里叨念著诅咒的话语，眼睛转向黛拉可玛莉。

 

血红的月光下，浑身浴血的少女眼中尽是冷酷。

 

米莉桑德不由得浑身发抖。

 

三年前——她抢走那条项链时，那种恐怖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一样。

 

「该结束了。」

 

黛拉可玛莉缓缓举起了右手。

 

米莉桑德突然想起自己的右手还握着神具。

 

连神明都能杀掉的武器还在她的手里。

 

「去死吧黛拉可玛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

 

她高高举起的那把匕首，却在半路上就掉了下来。

 

因为她的右臂被完全挖去了。

 

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在对方那压倒一切的霸气面前，米莉桑德害怕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乱动。简直比当年她所欺凌的人还要难堪无数倍。

 

绝望中的米莉桑德看着逼近面前的少女。

 

「你……为什么会……」

 

她想问哪个为什么，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

 

在压倒性的才华面前，一切苦修和谋划都是徒劳。这也太不公平了。受到命运之神眷顾的黛拉可玛莉令她憎恨不已，同时也羡慕得不得了。

 

然而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家伙无比强大，却又狼狈不堪。之前被痛殴的伤口还在流血，满脸都混杂着鲜血、汗水和泪水，看起来很不像样。

 

这家伙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烈核解放》的能力。

 

听老师说过，《烈核解放》与精神状态有很深的关联。

 

——为了那些替我着想的人，我要好好努力！

 

黛拉可玛莉的喊声在脑海中回荡。

 

直到这一刻，米莉桑德终于明白了。

 

这个人为什么如此耀眼，为什么令她如此痛恨——

 

其实那并不痛恨，而是嫉妒。

 

在内心深处，她其实无比羡慕这样的人。

 

「觉悟吧。」

 

纤细的手指搁在她的脖子上。

 

血红的吸血姬平淡地落下判词。

 

「这样就一笔勾销了。」

 

「等等……咕呃！」

 

没有后悔的时间，米莉桑德瞬间被取下首级，就此丧命。

 

 

教堂的屋顶上，子龙正震惊地看着旁边被魔法轰出来的大洞。

 

刚才的一发激光炮将原本耸立于此的尖顶化为灰烬，甚至击穿了他一直在维持的钢铁护罩。这不是【魔弹】那种招数能做到的，很可能是米莉桑德燃烧全部潜力使出的最强一击。

 

这最强一击显然打偏了，也就意味着战斗结束了。外面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也能证明这一点。

 

然而子龙并未急于回到地上。

 

因为一股不祥的红色雾气正从教堂内部飘出，弥漫在地表附近，并且逐渐上升，已经淹过了他的鞋带。挤在护罩上的吸血鬼受到少许红雾影响，开始出现种种发狂的症状。

 

充满魔力的雾气不断增浓，迅速变成席卷四方的红色风暴。

 

子龙在风暴冲出缺口之前重新封闭了护罩，并将其加厚到完全挡光状态，随即赶往地面。往下降落的过程中，他发现整座教堂的墙壁几乎被拆得精光，只留下光秃秃的几根立柱。

 

身首异处的米莉桑德，倒地不起的薇儿，还有杀气腾腾的可玛莉。

 

整个战场就这样显露在子龙眼前。

 

越接近可玛莉的地方红雾越浓郁，其能量之狂躁令子龙暗自心惊。只见米莉桑德的身体在红雾中渐渐分解，速率越来越快，不久便被完全吞噬。另一边的薇儿也在痛苦呻吟，浑身上下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液。

 

子龙飞快落在薇儿身旁，立刻启动了灵力。一圈温暖的金光以薇儿为中心缓缓漫开，将红雾阻隔在外面，她的失血随即明显减缓。

 

「阁下……快去救可玛莉大小姐……！」

 

薇儿奋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凭借仅有的力气继续说道：

 

「可玛莉大小姐的烈核解放……【孤红之恤】……条件是吸别人的血……」

 

「所以她刚才是吸了你的血？」

 

「是的……但我并不知道让她恢复的方法……只有一个猜测……」

 

「我知道你的猜测是什么。」

 

子龙伸手拂过她的眼眶。

 

「休息一下吧，接下来交给我。」

 

他留下一座小型护罩护住薇儿，自己迈步向可玛莉走去。

 

浑身红雾的吸血姬散发出冲天的杀气，正在到处破坏一切能破坏的东西。此时一个大活人出现她的感知范围内，自然被当成了攻击目标。

 

少女的唇瓣一张一合。

 

「……」

 

子龙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看嘴型不像是「杀了你」。

 

他又琢磨了一会，这才发现她说的其实是——

 

「好喝。」

 

已经逼到身前的少女清清楚楚地说道。

 

子龙顿时就想扶额。

 

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说出最无厘头的话……相遇那晚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问题是，她从没喝过他的血，怎么就知道好喝呢？

 

关于契约的猜想、力量的封印与解封方式——

 

现在就是验证的时候了。

 

真是天意难违。子龙无奈一笑，散掉了手腕上的防御灵力，再将手腕送到可玛莉面前。

 

她却突然挥开他的手，径直向他怀里扑来。

 

子龙本能地解除了嘴唇的防御——

 

下一瞬间，她的牙齿狠狠咬在了他的唇上。

 

尖牙刺破表皮，鲜血随之流入她的口腔之中。她就像渴求母乳的婴儿一样用力吮吸着他的血液。

 

子龙静静地拥抱着逐渐安分下来的少女。

 

环绕她全身的魔力如同无风的沙尘，落地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可玛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我刚才是怎么了？」

 

子龙凝视着她的双眸，那对鲜红的美目已经恢复了亮光。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喝了多少？」

 

他忽然笑着反问道。

 

「我喝了多少……啊！」

 

可玛莉终于发现他满嘴都是血迹，唇上还有破口。

 

「你的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也受伤了吗......」

 

「是啊，你喝得还开心不？我的傻丫头！」

 

她愣愣地抿了下唇瓣，双颊顿时变得通红。

 

这样说是吸血，实际上完全就像……

 

「那个，很疼吗？」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出点血而已。倒是你现在应该还有点疼吧。」

 

听他这样一说，她才感觉到原本布满全身的伤痛几乎都消失了。擦破皮的双手已经完好如初，其他伤口应该也一样，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残余痛感。

 

「天啊，这次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因为契约彻底完整了，所以治愈能力也发挥得更好。」

 

子龙如此回答道。

 

可玛莉哦哦地点着头，忽然大吃一惊。

 

「等等，契约？！……是那个『契约』吗！」

 

「对呀，就是皇帝陛下告诉过你的那种契约。」

 

心中的遐想被肯定之后，她已经羞得快睁不开眼睛。

 

「我们之前的契约并不完整，因为你没吸我的血。而你发动烈核解放的条件就是吸别人的血，但这个『别人』或许不包括我——所以我猜想，我的血不仅可以补全契约，还可以让失控的你恢复过来。看来我猜对了呢。」

 

子龙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

 

她小小地说声「谢谢」，整个人继续埋在这来之不易的温暖里。

 

其实吸血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情。当然了，这点要看对象。

 

话说回来，真是想不到吸血能引发这么大的反应。

 

——刚才的我是不是已经不像我了呢？

 

想到这里，可玛莉不禁有些忧郁。

 

「刚才，那个，就是吸你血的时候……我是不是很奇怪？」

 

「奇怪么，也是。你在咬上来之前说了声『好吃』。」

 

「啊？！我怎么会……」

 

「骗你的，其实你说的是『好喝』。」

 

「唔唔唔……你又捉弄我是吧！我不管我还要喝——」

 

可玛莉像只小猫咪似的张牙舞爪个不停。待子龙把护罩收去，她看到正在沉睡的薇儿，又看到教堂之外围满的人影，顿时恢复了乖巧。

 

「乖哦。我们带薇儿一起回家。」

 

「嗯嗯。」

 

皇宫派来接应的马车终于出现在教堂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