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人对未来的幻想，威尔斯小说《公元百万年人》

作者：hg威尔斯  

译者：徐五花   

 毫无疑问，有名的作品都是质量上乘的，但对聪明人来说，更吸引人的是那些没有写出来的书。这些书不需要拿着，也不需要翻页。人们可以在没有蜡烛的不眠之夜在床上翻阅它们。谈到另一个话题，在人类学论著中，原始人自然是个非常有趣的主题；而如果能对未来人进行研究，那肯定更有意思。然而，这些书在哪呢？正如罗斯金对达尔文在某处说的，我们应该感兴趣的不是人类曾经什么样，而是他将变成什么样。   

安乐椅上的智者在思考这句话时，突然在火光中看到了这些伟大的无字天书中的一本，透过烟斗的蓝色雾气。那可是部又厚又重的大部头，似乎是一个叫霍尔茨科普夫的教授写的，估计是魏斯尼克特沃的教授。书名是 "从现有的趋势中推断出的遥远未来的人的必要特征"。这位值得尊敬的教授运用科学进行分析，深思熟虑后方才提出谨慎的结论，这位智者最终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我先说明一下，这位优秀的教授用很大的篇幅讨论了这个问题，专业性极高，但这位智者--因为他能接触到唯一的副本--显然可以自由地按照他的选择为普通的读者进行摘要。例如，这里有一些他认为可以引用的实用而清晰的东西。   

教授写道："现在，进化论已被动物学家和植物学家普遍接受，自然而然地也适用于人类。的确，有些人质疑它是否能够解释他的灵魂，但所有人都同意它能解释他的身体。我们确信，人是猿类祖先的后裔，被环境塑造成人，而这些猿类又是由较低等级的祖先形式衍生出来的，因此是由原始的原生质果冻上升而来的。显然，除非宇宙的秩序已经失效，否则人将在未来经历进一步的进化，并最终成为非人，变成其他生物。迷人的问题立刻出现了：这种生物会是什么？让我们稍微考虑一下对我们这个物种的可塑性影响。  

"就像鸟儿是有翅膀的生物，为了飞行而被塑造和改造，就像鱼儿是游泳的生物，必须满足流体力学问题的僵硬条件，所以人是大脑的生物；他将靠智慧而不是体力生存。因此，在他的最终发展中，许多纯粹的 "动物性 "的东西正在被抑制，而且毫无疑问，必须被抑制。进化并不是单纯的进步的趋势，而是以适者生存为标准进行的。它只是可塑性生命对其周围环境的不断适应，无论好坏。...我们注意到现在我们身上的动物部分的衰败，在牙齿和毛发的脱落中，在越来越瘦弱的手脚中中，在他们越来越细的脖子，以及越来越小的嘴和耳朵中。人类现在通过智慧、机器和契约来完成他曾经通过身体劳作所做的事情；因为他曾经不得不捕捉他的晚餐，捕获他的妻子，逃离他的敌人，并且为了生存而不断地锻炼自己，以完成这些任务。但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出租车、火车、有轨电车使速度变得没有必要，追求食物变得更容易；他的妻子不再被追赶，而是在拥挤的婚介所中寻找。现在，人们需要智慧来生活，而现在体育活动是一种药物，甚至是一种娱乐。它成为了一种游戏性的发泄。田径运动占用了时间，使人在面试和工作中处于劣势。就像你的一身肥肉会阻碍你与你聪明的兄弟竞争。那些失败者找不到老婆，没有留下子嗣。而成功人士的子嗣留存了下来。 

 那么，未来人显然会比现在的人有更大的大脑和更瘦弱的身体。不过教授提出了一个例外。"人类的手，因为它是大脑的老师和表达者，随着其他肌肉组织的减少，它将不断地变得更加强大和精妙。"  

"此外，新的化学发现将开始对人类的演化发挥作用。甚至在史前时期，人的嘴已经不再是抓取食物的工具了。它仍然在不断地减小规模。他们的门牙将更小，他的嘴唇将更薄，肌肉将更少。他会有一个新的器官，一个不是由不可修复的组织，而是由骨和钢组成的下颚——一副刀叉。他们绝不会就此止步于部分的义体化；相反，有充分的理由使我确信，将会出现能够完全把他们的咀嚼和混涎（咀嚼时使食物与唾液混合），缓解他日益减少的唾液腺和牙齿，最后完全废除它们。"  那么不需要的东西就会消失。现在，外耳廓、鼻子和眉脊还有什么用？后者曾经在冲突和跌倒时保护眼睛不受伤害，但现在，我们站得可稳了。在这样的引导下，读者可能很快就会对后世的面孔产生一种朦胧而奇怪的想象。"大眼睛，闪闪发光，美丽，看起来就聪明；在眼睛上面，不再被崎岖的眉脊分开，而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圆柱形的，美丽的大秃头；没有怪异的鼻子，以其毫无意义的阴影扰乱平静的脸的对称性，没有残余的耳朵突出。嘴巴是一个小小的、完美的圆孔，没有牙齿，没有牙龈，没有下巴，没有任何冲动，没有徒劳的情绪干扰它的心境，因为它像是圆月或黄昏的星星，躺在脸部宽阔的苍穹中。"这就是教授在未来看到的那张脸。 

  当然，这些改变也会影响身体和四肢。"每天都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消化；晚餐后，人们都会出现严重的乏力感，肉体上的昏昏欲睡。这种情况可以而且可以避免。人类的有机化学知识每天都在增长。他们已经可以通过人工装置补充胃腺。每位医生在使用药物时都暗示，身体机能可以被人工取代。我们有胃蛋白酶、胰蛋白酶、人工胃酸--我不知道有什么类似的混合物能造出这些东西。那么，为什么胃不应该最终被完全淘汰呢？一个人如果不仅能让他的晚餐被煮熟，而且还能让它被咀嚼和消化，就会比其他人有巨大的社会优势。让我在这里提醒你，这是最冷静、最没有激情、最科学地从现在的数据中得出事物的未来形式的工作。在这个阶段，以下事实也许可以刺激你们的想象力。毫无疑问，许多节肢动物，一个比脊椎动物更古老，甚至现在数量更多的一种动物，经历了更多的演化，甚至比脊椎动物中演化得最久的还要多。像龙虾这样的简单构造体显示出与鱼类相似的原始结构。然而，在退化的 "软骨鱼 "这样的例子中，其结构与原始类型的分歧比人类的要大得多。在这些高度演化的甲壳类动物中，整个消化道--即所有的食物消化和食物吸收部分--变成了一条无用的绳子：动物通过吸收它周围的营养液而得到营养--他们变成了寄生虫。假设人类注定要发生类似的变化；想象他不再带着仆人和盘子等笨重的用具进餐，吃着奇怪的染色和扭曲的食物，而是通过浸泡在一盆营养液中优雅地滋养自己，这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吗？ 在教授的想象中，有一座建筑，一个水晶的圆顶，在其半透明的表面上闪烁着最辉煌和最纯粹的折射光，并逐渐消失和变化。在这个透明的变色龙般的圆顶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白色大理石盆，里面装满了一些透明的、流动的、琥珀色的液体，在这个盆里，漂浮着一些奇怪的生物。它们是鸟吗？它们是人类的后代--在吃饭。看着他们在纯白的大理石地面上用手跳来跳去--这是比约恩森已经说过的一种方法。它们有一双伟大的手，巨大的大脑，柔软的、水灵灵的、有灵性的眼睛。他们的整个肌肉系统，他们的腿，他们的腹部都萎缩得无影无踪，是他们思想的一个悬空的、退化的挂件。" 

  教授的进一步设想则不那么诱人。"动物和植物在人类面前消亡，除了那些他为自己的食物或乐趣而保留的动物和植物，或者那些作为共生体和寄生虫而在他身边保持不稳定地位的动物和植物。这些虫豸和害虫迟早要屈服于他不懈的创造力和不断增强的纪律性。当他学会了（化学家们现在无疑正接近这个秘密）在没有植物的情况下合成叶绿素时，那么地球上其他动物和植物的对他的必要性就会消失。迟早有一天，无法抵抗人类的灭杀和对人类没有必要性的一切都将灭绝。在最后的日子里，人类在地球上将是孤独的，他的食物将由化学家从岩石和阳光中获得。而且--人们可以在那本明智而痛苦的正确的书《伦理学》中了解全部原因--人类的非理性友谊将让位于智力上的合作，而情感则被挫败在理性的计划之中。毫无疑问，这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在永恒面前，漫长的时间不算什么，每个思考这些问题的人都必须正视永恒。"   

教授提醒我们，地球一直在向太空辐射热量。最后，智天使将降临地球，巨大的头颅，伟大的无感情的智能，和小小的心，一起强制地、激烈地对抗把他们抓得越来越紧的寒冷。因为世界正在降温--随着岁月的流逝，它慢慢地、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冷。"我们必须想象这些生物，"教授说，"在地球深处的画廊和实验室里。整个世界将被白雪覆盖，堆满冰块，所有的动物，所有的植被都消失了，除了生命之树的这最后一枝。最后的人甚至走得更深，追随地球上越来越少的热量，巨大的钢井和通风装置为他们提供需要的空气。"  

 因此，随着这些人类如蝌蚪般游入地心的剪影，在他们深深的隧道里，随着他们的机器沉闷地响起，人造灯光闪耀，投下黑色的阴影，教授停止了思考。人类在寒冷面前黯然退却，已经面目全非。然而，教授的猜想是合理的--他是依据当今的科学推出的结论，其方法是可考的。沉思者对这一前景不寒而栗，开始扒拉火炉，而这本没有写出来的杰出的书的全部内容直接消失在他的烟斗里。这是这种非书面文学的最大优势--没有换书的麻烦。我们的沉思者用《忽必烈传》的失落部分来安慰自己设想的灰暗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