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Leviathan)第六章

智库阿巴林在武提斯实验室的入口处突然停了下来，靠在门框上稳住自己。当他俯视房间时，他觉得物质宇宙和亚空间似乎发生了碰撞，融合成一团混乱的形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爪子和尖牙在撕咬着。在这场死亡狂欢的背后有一个淫秽的巨人在编排这场流血盛宴。现在，他脑子里不断地想着那个噩兆。似乎它一直都在那儿——就好像这个怪物从他出生起就跟在他身边。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但他无法摆脱这种想法。它的存在使得他最简单的灵能训练也难以驾驭。他握着他的力场斧，低声念了一串咒语，感觉每一个有力的音节都在他的血管里流淌。不管是否有用，他都会继续他要做的工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实验室。这座建筑由一个大房间组成，边缘有柜子，里面收藏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收藏品。墙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排满了架子和橱柜，而这些架子和橱柜里又塞满了人体器官。房间里有成千上万个没有躯体的四肢、用电线固定的翅膀、防腐的头、腌制的器官、干枯的尸体、腐烂的兽皮和斜眼的骷髅。有些标本是类人动物，但大多数都表现出一种更奇特的形态——来自武提斯去过的每个战区的外来掠食者，其中许多非常奇怪，连武提斯也不能给它们分类。房间里的灯光是用长电缆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条形流明灯，在灯光下，每个爪子和胎儿上都贴着手写的发黄的标签。这些标签甚至比身体部位还要多——成千上万的小而详尽的笔记，都是用武提斯小巧整洁的字体写的。他的仆从抄录了笔记，并把信息输入了房间另一端那堵咕隆作响的冥想者里，但阿巴林知道，武提斯很少使用这些机器，而是依靠他的阿斯塔特超凡的记忆能力。

仆从们在收集的尸体标本中穿梭，把化合物倒进罐子里，把树脂涂在尸体上。它们的功能单一，像僵尸一样，它们的腿被轮式推车取代，眼睛是不需要眨眼的望远镜镜片。除了嘴被整齐地缝合了起来的仆从们,房间里再没有任何人和武提斯在一起。

药剂师在楼下的一层，俯身在一个工作台前，工作台旁边是一排透明的、像玻璃球一样的球体，它们安装在金属框架上。球体里有爬行动物和啮齿类动物，当武提斯工作时，它们不断地移动，不知疲倦使用爪子抓咬关着它们的监狱。武提斯并不知道它们此刻的努力,他似乎很激动，翻看着羊皮纸，猛戳着数据板，全神贯注地工作，没有注意到有客人来了。

阿巴林赶走了他脑海中的异象。真实从虚幻中恢复了距离,那些此刻斜眼看着他的脸并不是由异形变形而来的恐怖，他们只是尸体和头骨。许多年前，他就学会了把自己头脑的不同区域隔离开来，把现实与现实背后的疯狂区分开来。但在过去的几周里，情况变得越来越困难。而且，每时每刻，他都能感觉到雷基姆认可的心灵感应，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被他正在与之战斗的幻象所吞噬。这让他一直处于痛苦之中,他觉得自己的头盖骨仿佛被火焰浸透了。然后他突然想到，刚才进入实验室加剧了疼痛。“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地说。

他的话在房间里回响，武提斯惊讶地抬起头来。他没有戴头盔，阿巴林看到他脸上的喜悦,他显然很高兴能从他正在努力解决的问题中分心。

阿巴林直起身子，掩饰着痛苦，走下台阶，走向他的战友。他们互相抓住对方的胳膊。

“我很高兴看到你又站起来了，”阿巴林说。“你气色不错，卢科。”

“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武提斯说，说话时显得那么不得体，阿巴林笑了起来。“你怎么了，兄弟?”药剂师接着说。“你受伤了吗?”

亚巴琳摇摇头。“没有。至少，身体上没有。但是这种亚空间内歇斯底里的疯狂，影响了我。我的思想被驱使平民诉诸暴力的同一股力量所包围。”

“噩兆者。”武提斯说，尖锐地看了他一眼。

“噩兆者,也许吧。卡斯塔蒙告诉我你也用了这个词。我甚至也听到过平民使用它。”

武提斯点点头。“这不可能只是巧合。我给你看样东西。”

当药剂师回头看他工作台上的笔记时，阿巴林打量着他。连队里有些人对武提斯很警惕。与其说他们不信任他，倒不如说他们难以理解他。在武提斯身上，没有其他战斗兄弟之间的幽默和友情。他性格古怪，痴迷于工作，更喜欢引用生物数据，而不是分享笑话。这也是阿巴林喜欢他的部分原因。他对生物技术的执着是值得称赞的。作为智库的一员，阿巴林非常清楚在连队里作为一个局外人无法融入意味着什么。”

“这是不是很眼熟?”武提斯用手指敲着书页问道。

阿巴林凑近了看，看到了一个泰伦的画像。这不过是一幅匆匆画下的草图，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他在幻象中看到的怪物。看到噩兆者印在一页纸上，总有些不愉快。就好像有人从他的梦中摘下了一幅肖像。“是的，”他说。“就是这样。这就是一直困扰着我的东西。”

武提斯点点头。“这篇文章的作者称它为“诺恩使者”,他声称那是一个使者或某种化身。他的作品后来遭到质疑，最终被处决，但我相信这就是一个噩兆者。”

“你怀疑这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事?”阿巴林问。“我们为什么要看到这些东西?”

武提斯合上书。

“我现有的都只是假设理论,但我相信这远比我们最初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不认为泰伦正在通过这个星系是一个巧合，我认为你和我分享的幻象是他们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阿巴林注意到长凳上有一个透明的盒子。“这就是你从廉洁号所带回来的标本吗?”

‘是的。这个生物对我来说很陌生，我一直在研究它，我发现这种异形在几年前被一位异形生物学家记录下来的。他把它归类为神经虫(Neurogaunt )。不过，我不清楚他认为这是共生生物还是宿主生物

我把它从寄生体上切了下来。或者他认为他们是一个整体。不幸的是，他的笔记被毁了，所以我只知道他为他起的的名字。”

“它看起来快死了。”

武提斯点了点头，看上去很不安。“它应该更健康才对。这种匣子本该让它复活，但它的外骨骼正在溶解。它需要一个宿主来喂养。”他调整了匣子底座上的一些控制装置，钳子移动了进去，在浑浊的悬浮物中晃动，锁定了标本。一个金属注射器在黑暗的液体中闪烁，针头刺穿了泰伦的外壳。

标本一动不动地生长着。

武提斯盯着它，他的脸离匣子只有几英寸。然后他叹了口气，退了回去，标本继续挣扎。

阿巴林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一走近武提斯，火光就亮了起来。“你希望通过实验看到什么?”

武提斯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用阴沉的黑眼睛盯着他。“我正试图重现我在廉洁号上看到的那种骚动。我想通过注射生物工程激素来引起警报反应。我的一个理论是，这些寄生虫将信息素信号传递给其他生物。如果我能模拟那些生物信号，我也许就能扭曲它们。我甚至可以把它们变成一件武器，迷惑泰伦的领袖。但我如今的任何尝试都没引起它任何反应。”

“领袖?”尽管很痛苦，阿巴林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泰伦们蜂拥而至，到处觅食，卢科。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战术,没有战略,没有领袖。”

它们一定存在领导者,他们确实会运用策略。回想一下,想想我们在其他星球上看到它们是如何战斗的,想想它们曾多少次使我们蒙羞,它们的行动一致。”他朝房间另一边的标本挥了挥手。“我已经在很多方面看到了它的作用。泰伦是不断变化的,它们就像一种病毒，正在适应我们的星系——适应新的挑战。他朝面前的共生体点了点头。“而且，在这个特殊的群体中，也许这些寄生虫是优势生物控制次要生物的方式。”

阿巴林想看看那个怪物，但这使他的头更疼了，所以他一直盯着武提斯。“即使那是真的，对我们现在又有什么帮助呢?”

武提斯兴奋起来，用手指在一张羊皮纸上敲来敲去。“当泰伦攻击时，他们会遵循既定的模式。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可预测的事情之一,它们似乎有特定的入侵阶段。如果我们能了解这些寄生虫是如何相互作用的，我们就能改变序列，使它们的攻击陷入混乱。”

“但是你的化学药品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武提斯眼中的光芒消失了。“我的努力目前没有任何成功,我试过几十种信息素,没有一个能引起一点小小的反应。我承认，我很困惑。”

阿巴林靠得更近了，看着那个泰伦。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头部的疼痛加剧了，他向后踉跄，撞在一个工作台上，导致手术工具在工作台上哗啦作响。

稳住身子后，他意识到武提斯正盯着他，脸上带着好奇的神情。“刚才发送了什么事?'

“是一股亚空间能量涌动。"阿巴林走近匣子，同样的痛苦在他的脑壳上再次闪过。

“是标本引起的吗?”武提斯的眼睛闪闪发光。

阿巴林点点头，退了回去。“就好像它是一个灵媒。”

“还是心灵感应?”沃尔提斯敲着他的笔记。“神经虫,也许我一直从错误的方向着手。也许这种共生体使用的是心灵感应而不是化学信号,也许它是心灵感应的一种形式,但我需要另一个样本。这是检验理论的唯一方法,我要看看它们是如何相互作用的。"他抬头看了看阿巴林。“卡斯塔蒙中尉提到了登陆后从我们的发射机上逃跑的异形,他找到他们了吗?'

阿巴林摇摇头。“它们看起来人数不多，目前躲在森林深处。追捕他们可能需要数周时间，而且会让堡垒失去防御能力。他和塔纳罗中士讨论了想要狩猎的想法，但最终决定不去。”

武提斯在他的工作台上踱来踱去。“不需要花几个星期。”他怒视着那个泰伦，扭动着身子，试图接近他。“如果我带队狩猎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