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六话:吐露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第六话 吐露
「终于考完了……」
在大学建筑的休息区中,大智在数个沙发之一上惨不忍睹地叹息著;隔壁的泰利嘻嘻笑着;而悟则在用淡定的神情玩手机。
「唉总会有办法的吧」
这就是那叫临时抱佛脚什么的吗,真是悲哀的思考方式啊。虽然爱上异男的笨蛋没什么资格说就是了。
「虽然熬夜恶补了但没保证啊,只有不安可言。」
「毕竟大智会不小心睡过头嘛」
「都是因为小善不叫我起来啊~」
发著牢骚的那家伙看向这边,而我立刻移开目光。
「自己起来啦」
我侧目看着大智如此回应、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路上各种各样的学生人群。
有几个一伙的男学生、像是双胞胎一样的女学生两人组、大概是在谈论著高端话题的认真前辈与热心指导的教授。其中偶有男女情侣们感情很好地走着。
——「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啊」(第五话)
……自从那件事以来,我跟大智间就有种微妙的尴尬。不过,基本上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感觉而已。话虽如此,我连稀松平常的对话都会一一动摇、落得只有随便应对的下场。这可是重症啊,真的。
而连当事者本人,都在第二天宿醉时说了「糟糕,什么都想不起来……」之类的话。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那时悲喜交加的感情,我仍然无法忘怀。
「——就这样,可以吧,善人」
「咦……啊啊、嗯、也没什么不好啊」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话我如往常般敷衍回答了。我自己都觉得这习惯挺糟的。
「好耶。也得到家主的许可了,今晚就去开趴吧」
泰利笑容满面,一旁的悟则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精心磨练的直觉正发感到了不妙的气息。

「啊—,等一下。这是在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的,期中考的慰劳会啊」
「在哪开」
「你们家」
「啥?」
「买点酒跟下酒菜,然后干杯……这种感觉」
泰利示范了从干杯到把啤酒一饮而尽的动作。
「不,给我等等。这个有点——」
「什么啊,不是说了可以吗」
「就是说、那个、该说是场面话吗。再说了,家主又不是只有我」
「我没什么关系啊」
我说你啊,上次不是才被酒害惨了吗。那种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的表情,我可不想再看到了。
而且,一想到说不定又会听到那句台词……我的内心就充满了不安。
「说到底我们还未成年吧……」
「别说这么顽固的话嘛。大学生不就是要沉浸在酒精里吗?」
「你这不是偏见吗?」
「哎,总而言之,晚上就在你们家会合啰」
结果还是被顺水推舟了。反正除了我之外的三人都很高兴的样子,我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哪……
哈啊,酒、吗。大概就曾经就著母亲喝剩的啤酒罐喝了一口的程度,自然是没有真正放开喝过的。好像有醉了的话会性格大变的人,但我应该不要紧吧。
总而言之,必须把关让大智别喝过头了。现在就先只考虑这点吧。这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

「嗨」
跟他们预告的一样,到了晚上内线电话便响起。大智冲到玄关开门、马上就领着他们来到客厅、两手还拿着两大个塑胶袋。
「欸,房间真整洁啊」
「小善很爱干净嘛」
「意外」
「要你多嘴」
为什么悟就只会说一些多余的话啊。
「买得真多啊」
「因为是四人份嘛」
「啊,钱……」
「不用啦。当作是场地费、场地费」
泰利挡下了我拿出钱包的动作,真想把一瞬间心想「不用多花钱真幸运~」的我用布卷起来丢到海里。倒不是因为自己正不正直的问题,而是会有这种想法本身才是是性格恶劣的所在。
一边嫌恶著自己狭小的气量,一边做着准备。别说是泰利,就连悟都很手巧。不一会就把点心拼盘摆在桌上、旁边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的酒精饮料。
「小善你要喝什么?」
「啊、欸……度数不太高的就可以了」
啊,不好。又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了。因为这次超不自然的,所以说不定会被察觉到我很奇怪。就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夸张。
正被不明的罪恶感垄罩时,脸颊突然被冰冷的感觉袭击、发出了『呜哎』这样滑稽的悲鸣。脸颊被冰冷的罐子碰到什么的,还真是古典的事件啊。
「……干、干嘛啦」
「啊不,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这样做了」
睽违已久的四目相交。啊、快停下,别在这种时间点笑起来啊笨蛋,我会心跳加速的。
「别再卿卿我我了快点啦」
「才没有啊蠢蛋」
我粗鲁收下并气势十足拉开了罐子,让其响起了碳酸轻快的音色。其他三人也手握各自的饮料。终于开始了吗,那什么什么会的。
「那么,大家期中考辛苦啦~干杯~」
好好好,干杯。伴随著吞饮声,全员一齐把酒喝下。
第一次喝的酒有着难以言喻的味道;既不难喝也不好喝的、谜之味。唉呀,或许以后会有觉得这个好喝得不得了的日子吧,但至少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
「啊—真好喝」
「果然会想定期喝开啊」
「说得对」
撇开我不说,三人心情很好的样子。泰利都已经在往纸杯里倒新酒了。总之我就注意别喝醉吧。
定睛一看,罐子上写著『酒精浓度7%』。咦,这个对第一次喝的话是不是高了点啊?刚才一下就喝一半了,没问题吗?别说是要监视那家伙了,我可不想第二天宿醉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啊,说真的。

「……然后啊,爱奈那家伙就对我说了」
「嘿欸,说了什么」
「『阿泰你对谁都不认真耶。对我也不是爱而是喜欢吧』这样」
「呜哇,真惨」
「对吧,被人这样看的话真的超震惊的吧」
宴会渐入佳境。微醺的我听著泰利夸大其辞的失恋的故事,一面无心啜饮著酒。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悟正恍惚摇荡著身体、一片一片吃着袋子里的洋芋片残渣。这画面挺有趣的。
「啊—不过啊,泰利你对谁都是同一种态度呢。感觉像是把朋友跟女朋友排在同一名」
「哈啊?大智你这家伙。那你又怎样」
「咦,什么怎样?」
「还问,当然是女朋友啊。反正你肯定有的吧」
一瞬间就清醒了。欸,你骗人的吧。居然敢瞒着我。
「没有没有。现在才没有这种空闲」
才在想『太好了』的时候又有新的流弹飞来。
「啊—,也对啊,大智已经跟有个同居中的女友差不多了嘛」
「开……开什么玩笑啊你!」
「哈哈,小善你脸好红。喝太多了吧」
……已经忍不住这些家伙了。居然玩弄人家的纯情。我还真悲惨啊。因为兴奋而醉回去的我感到头飘飘然的。
「那,善人又如何」
「如何……是指?」
「说起来没听过小善说这种话题呢。说不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就是你啊、就是你。我喜欢的人就是眼前一个劲地吃着鱿鱼丝的你啊。脸颊鼓起来咀嚼的样子真可爱。
「善人你有吗?喜欢的人」
「……没有喔」
「回答好像有点停顿。很可疑」
真的够了,为什么男孩子都要讨论这种话题啊。不管有没有都好吧。啊不,虽然只是想聊聊而已的感觉我还是懂的,但会害死深柜的。我就是这么弱小的存在。别太欺负我了。
「就说没有了。况且,我对这种事又没什么兴趣……」
必杀技『我其实是草食男……』说法。要逃过敌人深入的追击就只能使出这招了。不如说,只要这样说的话就算对女生不感兴趣也不会显得奇怪。真是感谢世上的草食系男子们啊。有能金蝉脱壳的方法帮大忙了。
「那种吗,叫佛系男子什么的」
「啊啊、欸,差不多啦」
……已经比草食系更加进化,到达了佛的境界了喔?日前对儿时玩伴穿过的内裤发情的混帐基佬被分类到佛系,连我都想笑了。就领悟人生这点来说或许真的是佛吧,哈哈,够滑稽。
「话说悟呢?」
「大概刚才开始就挂了吧。让他睡吧」
桌上的空罐子越来越多。在房间角落充电中的手机响了。着急把它拿起、看着画面的泰利脸色铁青。
「糟糕,女朋友打来的。等、抱歉」
泰利不知道是在对谁道歉、慌忙跑出门外。该说是忙碌还是多情呢?真亏他能交到这么多女友啊。刚刚不是还在讲分手的话题吗?
「善人」
听习惯的声音呼唤着我。我战战兢兢地转头,便看见那无垢的双眼,而不安随之流淌全身。明知如此,我的心却还是在期待着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可以开窗户吗?」
「啊、啊啊、嗯」
稍微放心的自己与莫名遗憾的自己同时存在。我是既期望又担心着什么吧。头脑里有一层雾、没法好好思考。
半开著的窗户飘入了凉爽的空气。不绝于耳虫鸣声中偶有汽车声呼啸而过。
「善人」
又来了;我又反射性地把脸背过去了。为什么听起来跟平常的语调不同啊?
「为什么最近都摆出这么冷淡的态度啊。看我这边」
……被发现了吗。即使如此还用浑然不知的样子陪我演下去什么的,你人还真好啊,大智。可是呢……

「你啊,难道懂得我的心情吗?」
头脑打结了。因此思考没有加工便化成言语脱口而出、口吻都变得尖锐了。我维持背对他的姿势,淡然说出心中想法。
「就算你这么讲」
「但是在说什么啊,那个?」
「果然不记得了吗……」
「所以我说到底是指什么」
「『如果我是女人的话就怎样』的这件事」
「……啊—,抱歉。想不起来」
我就知道。不过啊,我胸中的苦闷,必须得要你做些什么才行;我一个人是拿它没辙的。早就已经被侵蚀到这种程度了。
「就不行吗?」
或许是脑部机能被酒精腐锈了,令我停不住口;理性多半已经在到达神经元前就醉垮了。
「男的就不行吗?」
「干嘛啊,这么突然」
满是困惑的表情。
「不同的话,就能不用知晓这份空虚轻松过活吗?」
变得急促的呼吸。
「不同的话,就能让双方都幸福吗?」
绞紧心胸的悸动。
「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又――」
――晚风突然从窗户吹入,是因为大门被打开了的关系。泰利摆著一副全面投降的表情回来、傻笑着在原先的座位坐下。
「啊~啊,当男朋友还真累啊,真的。在这种深夜还不能不听女友的抱怨啊~」
他把宝特瓶仅剩的乌龙茶一口喝掉后,像是感觉到什么不对劲般、用头上戴着问号的表情交互看着我跟大智的脸。
「发生什么了?」
「不,没什么」
「话说善人,你是在哭吗?」
「……才没在哭啊傻瓜」
「呜哇真辛辣。我可是在担心你啊」
我没有回应、横卧在地上。因为地板浸湿了,我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啊~啊,真像个傻子。突然变得感伤、大吼大叫的、给那家伙添麻烦,我到底在做什么啊?而且还是借着酒意。
大智抚慰了我的后脑勺后,再度跟泰利聊起无关紧要的话题。无地自容的我闭起双眼,把身心交给睡意。希望能全部忘光。反正都到这步了,不如就让酒精送佛送上天。

早上独自醒来的我把身子稍稍探出开著的窗户,看着透过薄雾的朝日。明明没睡几个小时,头脑却很清楚。
……唉,果然没这么简单啊。我全都记得;一字一句都能倒背如流。糟透了。要是那家伙还记得我昨晚的丑态,那我简直活不下去了。
「……小善?」
那是早已听惯的声音。我本是松散的背肌一下就因紧张而缩紧。
「你醒啦」
「啊啊,嗯……」
真想现在马上从窗户跳下去。然而手脚都不听指挥动弹不得。我硬著头皮开了口。
「头好痛……又喝过头了」
「那个、我说、大智」
「嗯?」
「昨天的……那个,该怎么说」
「欸,你是指什么?泰利去讲电话之后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咦」
「我该不会,做了什么吧?」
紧张的全身一下脱了力,就这样倒往室内。大智迟钝的脸出现在视线正中央。我苦涩地笑了。
「发生了什么啊,小善」
「不,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