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至(第四十章)
棋艺不精,对弈起来结果也显而易见,棋下三盘,盘盘皆输,白子由困境陷入死局,犹如一潭死水。
时宜看着眼前无法破解的棋盘,放弃落下手里的白子,心中满是郁闷,一脸愁容,“以前一个人弈棋的时候,自以为棋艺还不错,和殿下下完这几盘棋后,我才发现有多差。”
周生辰看了眼棋盘,淡然一笑,“下棋如同打仗,需临危不惧,深藏不露,以静制动,弱兵可胜强兵,看似是死棋,实际也有扭转的可能。”
他从棋盒中取了一颗白子,缓缓放入棋盘上,原本时宜认为注定无法破解的死局,局势瞬间扭转,她不禁吃惊,又仔细揣摩,郁闷的情绪随着棋盘变化而退散,多了些欣喜。
看到她嘴角添了笑意,周生辰猜到她已经领悟,时宜嘴上说自己棋艺差,实际一点就通,教起来完全不费劲。
式乾殿灯火通明,夫妻对弈,好不甜蜜。而另一边宏晓誉住在宣阳殿,还未得知漼风来中州的消息,想着陪师父再留几日,便能回西州与他相见,殊不知,一夜安稳入眠,醒来之后,得到的却是漼风另娶他人的消息。
太傅府守卫森严,加上漼广病危,外人更是难以进入,她别无他法,只好跑到式乾殿,寻求周生辰帮助。
消息来的太突然,宏晓誉一时难以接受,可她还是故作镇静,在进殿之前抹去眼角的泪水,避免被周生辰察觉从而担忧。
她调整好情绪,就在即将踏入殿内时,周生辰和时宜一前一后从内殿走了出来,当看到大弟子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不禁有些诧异,“晓誉?你怎么在这儿啊?”
迎娶公主一事来的太突然,在刚刚得知的时候恨不得立刻见到漼风问个清楚,可冷静下来,她又有些害怕,怕军中相处全是假意,怕名门三公子,看不上她这个孤儿,更怕一切都是自以为是,异想天开。
两人从未互相袒露心意,如今他一声不吭就要娶别人为妻,宏晓誉忽然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见这个面了,或许漼风,根本没有对她动过心。
宏晓誉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随意扯了个慌,“师父,弟子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四师妹,所以便来您这里看看她在不在。”
“你找凤俏?她不在这里,正好本王要和时宜去趟漼府,你一起过去吧。”漼风跟着王军出征许久,每日和宏晓誉的相处他都有看在眼里,一方有情一方有意,如今因家族权力被迫分开,即便身为小南辰王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二人在漼风成婚前见上一面,也算不留遗憾。
宏晓誉本打算拒绝,可师父走在前面,让她没有商量的机会,只好跟着周生辰出宫,坐上马车来到漼府。
府上家奴禀报小南辰王入府,漼风心里还没有什么涟漪,直到见到宏晓誉后,整个人如同静止一般,不舍、无奈、百般不愿充斥着整颗心,可为了漼氏上千族人,他无法全然不顾,不得不听从漼广的安排,牺牲自己幸福来保住家族在朝堂中的地位。
他强忍情绪,维持冷静讲道:“殿下,末将有一事禀报。”
周生辰缓缓开口,“漼将军请讲。”
“昨日殿下走后,太后命人送了一封圣旨,命末将日后驻守寿阳,以防外敌来犯。”前往寿阳,就意味着不能继续留在西州,陪伴她左右,可太后命令岂敢违抗,除了应下,别无选择。
对于这样的安排,周生辰并不觉得奇怪,幸华公主身为戚太后的外甥女 ,成婚后漼风便是驸马爷,继续留在王军做一名普通将士已然不符身份了,去到寿阳也好,那里有南辰王军驻守,多少可以有个照应。
“既然太后下了旨,本王就算再不舍,也不得不放你离开西州了,总之不管在哪里,你都是王军中的一员。”说罢,他便为他二人留出空间谈话,牵着时宜的手离开庭院。
两人相视无言,良久,漼风才克服纠结,坦白心意,“晓誉,回想起刚入王军时一直都是你带着我,没想到一转眼就过了这么长时间,有段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我怕错过今日,以后就很难有机会说出来了,”他停顿片刻,认真讲道:“从那年元宵灯会开始,我便对你心生爱慕,本来早就想坦白的,但后来一直在打仗,就想着等战胜归来以后,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你要娶公主为妻了。”宏晓誉苦笑,内心酸楚至极。
事与愿违,无法顺遂,漼风不想她误解,将真实情况告知,“家族所迫,我并非真心求娶公主,晓誉,我自知辩解无用,不论如何,终是我负了你。”
在前往漼府的路上,宏晓誉已然从周生辰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理解他的苦衷,不怪他,更不恨他,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辜负。
“漼将军不必愧疚,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日后...去了寿阳,还望将军照顾好自己。”宏晓誉在走之前,主动抱了一下漼风,但还来不及感受他的体温,就匆匆逃离。
同在中州,却仅仅见了一次面,第二次,则是在五日后漼广的丧礼上,宏晓誉受命守卫漼府,期间经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可碍于漼风即将是驸马的身份,只好一次次忍住,佯装不念、不在意的样子。
漼广病逝,皇帝刘徽亲自上门吊唁,按照他生前嘱咐,丧葬礼用最快速度举行,结束以后,漼府紧着办起喜事,迎娶幸华公主入门。
漼府事务安排妥当,周生辰同军师前往刘徽宫殿与其告别,与此同时,刘子行身披狐裘,迎着风雪再次来到式乾殿。
“王妃,广陵王求见。”太监进殿通报,可此刻周生辰并不在寝殿,时宜打算让太监将人劝走,殊不知未经同意,刘子行就擅闯了进来。
自从周生辰住在宫中之后,刘子行就命人时刻关注着式乾殿动静,得知小南辰王准备回城,担心赶不上见他,连午时的汤药都没喝,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刘子行客气向时宜行了个礼,略感抱歉,“子行想见皇叔心切,一时着急突然闯入,还请皇婶见谅。”
时宜对于他的鲁莽出现甚为不满,但碍于广陵王的身份,不好指责,她放下手上正在翻阅的古籍,直接说道:“殿下不在殿内,广陵王若是找他的话,不如等等
再来。”
周生辰不在,他也不愿就此离开,生怕错过这次机会,等到下次再见就困难了,他不肯听从,坚持留下,“不知皇婶可否让我在此等待,我有急事找皇叔详谈。”
虽说按照辈分自己是他皇婶,可单独相处总觉得不太舒服,时宜有些纠结,不知是否要答应他。
正当她徘徊不定时,寝殿外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广陵王找本王有何急事啊?”
声音渐落,周生辰一边拍打着落在身上的雪,一边脚步不停进入殿内,时宜看到他肩上的雪,紧忙上前用手抖落,好奇询问,“我在屋里都不知道,外面何时下雪了?”
周生辰认真回想了一下,回答她的问题,“大概半柱香前,我从陛下宫中刚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