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香】海那边的金盏花
其二：夕阳下
温柔的风拂过荒原，太阳悠哉地飘在不远的山上，散发着金闪闪的光。半片天空都是舞动着的金黄云彩，如霓裳羽衣般绕在太阳周围。天空极辽阔极深远，大地绵延无穷，天际线上是被拉得极小的城市楼房，像玩具积木一般。
引擎轰鸣，公路上的一辆白色小皮卡打破了原野的宁静。
驾驶座上，可可随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荒地。
很快，她选好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车子，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小餐桌。之后，又一个小方块仔细展开，随手一抖，云朵般洁白的一次性桌布便盖在了小桌子上。
拍了拍手，可可像变魔术一般架设起了简易的野外灶台。塑料撕裂的刺啦声与水声响起，一袋意面被丢下了锅。
面条划着锅底，水面泛起涟漪。可可信手盖上了锅盖，拿起手边的瓶瓶罐罐调制着自己最爱的特制酱汁。这是高中在日本留学期间，由千砂都和小堇两个人合力为她研制改进出的新式那不勒斯意面酱汁，无论从哪个角度评价，都最合可可的口味。
也许这份意面，应该叫“Liella意面”了。
可可抿着嘴轻笑着，以往每次吃起这心爱的食物，总会有淡淡的惆怅环绕在心头。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可可瞟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眨了眨眼。手机适时地亮起，闹钟和消息的提示音同时响了起来。
「可可，到约定的时间了哦。我已经回到房间里了，等你的回复。」
——香音
来了！
可可心花怒放，香音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守时。她擦干了手，将手机搭在了准备好的支架上，然后直接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键。
……
“可可，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响起，可与此同时，屏幕上出现的却是让人感到有些陌生的少女。
几年过去了，香音的变化真的很大。曾经的齐肩短发已经长过了腋下，现在正扎成利落的马尾垂在身后，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紫色的眼瞳前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眉宇之间逸散着温柔的笑意与成熟稳重的气息。
似乎唯一没变的，便是她那倔强的刘海，依旧翘着指向斜上方。
“好久不见……香音，你……变化真大啊。”
可可有些拘谨，屏幕对面的少女也是如此。
太久没有听到对方声音、看到对方容貌的两人，一时竟有些微妙的疏离。
“嘿嘿，可可不也是一样？”
香音用手上的笔帽戳了戳摄像头，似乎像以前一样戳在对面少女的脸蛋上。
可可看着屏幕上自己的画面，哑然失笑。
是啊，自己也变了很多。原本齐颈的波波头也留长了，相比曾经的活泼可爱，如今留着披肩长发的自己，更像个端庄典雅的淑女了。
“但可可还留着挑染哦。”
可可指着自己的头发，有些自豪地展示给屏幕里的香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坚持留着和当年一模一样的挑染，哪怕头发已经留长了。
她们都变了。
但，也都有没变的地方。
屏幕那边的香音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笑意更加灿烂了。
最初的距离感悄然散去，大变样了的两个人，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记忆停泊的锚点。
可可点了点头，关掉火揭开了锅盖。开水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显然传进了香音的耳朵里，她身子微微向前探着，似乎在努力看着屏幕。
“可可，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那边好像很开阔的样子。”
“可可一心血来潮，就跑出来了。现在在一片荒原上。”
可可一边盛着面条，一边答道，“在市里租了个车，开了一上午跑来了这边，就为了吃个晚饭，外加画一幅画。”
“可可果然还是很有冲劲啊，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了。”
香音笑着，一只手撑着脸蛋，另一只手拿着笔在桌上戳来戳去。
可可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意面，将备好的酱汁慢慢淋在面条上，一圈一圈。
“可可无论走到哪里，过了多久，都不会变的哦。”
她对着摄像头俏皮地wink了一下，吐了吐舌头。
此时香音恰好偏过了头，就像是没好意思看屏幕一般。
“可可自己一个人吃晚餐，不会孤单吗？”
香音随手翻开了自己桌上的本子，叼着笔似乎在思考。
对了，香音说了今天下午和晚上都要写乐队演出用的歌词的。可可想。
“虽然总还是喜欢和大家在一起啦，不过偶尔也会有想要一个人呆着的时候。”
她嚼着意面，还是一样的美味。可可捂着嘴巴笑了。
“这就叫，享受孤独。”
太阳将灰发少女的影子拉得老长，荒原的天地之间，只有她孤身一人与小桌一方。
香音点点头，也没了下文。
恍惚之间，电波传达的只剩下可可的叉子与餐盘碰撞的清脆声音、橙发女孩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和天地之间的风声。
寂静重新降临在了荒原上。
香音的手机摆在自己的侧前方，刚好方便了可可欣赏她的侧脸。
她的下颌线比一般的女生要硬朗些，虽然留了长发，但扎起的马尾还是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中性的俊朗。如果穿上男装，想必能吸引无数少女吧。
“香音又变帅气了呢。”
“哪有，可可又在开我的玩笑了。”
屏幕那边的女孩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笑了，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一双灵动的紫色眸子转过来偷偷看了可可一眼，又转回去盯着她的歌词本。
夕阳沉在了山尖，远山的轮廓被勾勒得清晰可见。山体则被填上了大块的阴影，与橘黄蔚蓝交织的天空相映衬着，就像一幅上色大胆又狂野的油画。
可可收拾好餐桌后找了个位置，拿出了自己的画板专心地调着颜色。
“可可是什么时候学的画画？是大学的专业吗？”
又一小段的沉默后，香音的声音传来。她似乎伸展着身体，发出了舒适的闷哼声。
“可可只是兴趣啦，大学专业是金融管理方面的。”
可可看了眼手机，屏幕里的香音果然在做着瑜伽。这是她寻找灵感的老方法了。
“金融啊……以后要继承家里的公司吗？”
“嗯……还没想好……”
可可收回了目光，在纸上抹下了一笔橙色。
“可可在画什么呢？”
“在画夕阳哟。”
可可举起手机，让香音能更好的欣赏自己这边的壮阔景象。成功收获了赞叹后，她才将摄像头重新对准了自己，放在了桌上。
“像不像你之前留给我的那朵金盏花？”
沉默了一会后，香音突然问道。
“……像。”
每次说到离别的话题，可可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当年正是因为自己的离去，大家才下定决心全都各奔东西的吧。现在Liella零零碎碎天各一方的样子，有自己一半“功劳”。
“你……有没有想它？”
香音的声音有些低沉，可可虽然没敢盯着屏幕，却也能幻想出她低眉沉目的样子。
“本来都有些淡忘了……但是再一次见到她，果然还是很想她。”
可可侧目看了眼屏幕，听到了她的回答的香音正对她傻傻笑着。
“傻样……”
“傻吗？没有吧？”
香音的声音带着诧异。
可可只是笑笑，不再去理会她，全身心沉浸在了自己眼前的作品中。
香音也安静了下来。她也有自己还未完成的歌曲。
心中的计划总是完美的，不过总会有各种现实的情况将它改变。
总是忍不住偷偷看看那认真的脸，每一眼都像初遇那样令人悸动。
少女手中的画笔，悄然变了轨迹。
当太阳终于完全落下，一副认真又俊俏的面容便跃然纸上。
画中人一头灿烂的亮橙色长发散着披在身后，眼瞳中翻涌着紫罗兰的花海。此时的她站在远山的脚下，笑着转身向画外的人伸出了手。
可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用力伸了个懒腰，似是无奈，又有些不知原因的窘迫。
……
“可可画完了吗？能给我看看吗？”
“……不可以！”
画板一下便被盖住，可可，举着遮布，脸颊爆红。
“今天的画失败了，香音不许看！”
“诶——真的假的？”
“……是真的，骗人是小猫！”
可可莫名的神态和听不懂的毒誓，似乎让香音有些疑惑。
不过听可可这么说了，便也只好作罢。
天色渐晚，该回去了，她在屏幕里挥着手。
“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夜路慢点开哦。”
“嗯嗯！知道啦。”
夜色降临，一辆小皮卡在公路上行驶着。
可可坐在驾驶位上，瞄了眼副驾驶上的那幅画，偷偷笑了。
“喵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