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深潜（二）

The Last Plunge

---By S. J. Sackett

October.1955

 

最后的深潜

4

博格曼来到埃尔斯金身边，在他的帮助下挤进了侦察机的舱室中。“再会了，白痴们。”埃尔斯金边喊边爬上侦察机，“嘭”一声把身后的门关紧。他按下一个按钮以去除乌拉诺斯大气遗留在舱室中的淡淡臭气并注入一种仿地球大气的混合气体。埃尔斯金摘下了头盔，歪着嘴看着还在费力取下头盔的尼尔斯。“我听说你今天猎到了第六头。”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操作杆。

“是的。”尼尔斯下意识地回答道。

“嗯，挺不错的。能活着赚到六只汽狮的钱的人可不多见。”他们起飞了。尼尔斯能感到侦察机抬升向上，直入深空。

埃尔斯金忙着引航，尼尔斯很高兴能一个人安静发会儿呆。他尽量舒适地向后靠去，闭上眼睛，每次深潜过后他都累的要命。但他终究没有睡着，尼尔斯挺起身子向舷窗外看去。

此时侦察机已经飞到了惊人的高度，浮台不过是一个漂浮在广袤而单调的“水面”上的一个模糊的污点。尽管乌拉诺斯的北极永远处于极昼中，但天空依然灰暗不明。在遥远的浮台上几粒微弱的光点在胡乱地跳动着，那是船员们头灯上发出的光。

浮台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在侦察机上再也见不着它了。当他们飞得越来越高，乌拉诺斯成了一颗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滚圆的柔滑灰色星球。接着在充斥着暗淡天光的空中隐约出现了闪烁着红绿色光点的轮廓，那是在他们头顶上的“冥后”号飞船。

侦察机以可怕的速度冲向飞船：飞船的轮廓急速膨胀起来，先是像一支银色的雪茄，不一会儿成了一面弯曲的墙壁，一下又变成了一只想要捂住舷窗的巨大铁手，好让你瞧不见她的美貌。在尼尔斯看来他们肯定是要撞上去了。埃尔斯金猛地开始旋转侦察机，不过在机舱中感觉不到任何眩晕与不适感，因为在太空中他们已经失去了重量的概念。尼尔斯看着埃尔斯金转动了一个按钮以启动侦察机的磁力牵引装置。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和短暂的震颤使尼尔斯向前飘了出去。他们终于到“家”了。

强劲的引擎将侦察机推入了飞船内部，不久后一阵铃声响起意味着停泊舱内已经注满了空气。两人迫不及待地从小飞机中爬了出来，走进了飞船内部。戴维斯船长早已在那儿迎接他们了。“旅途愉快。”他对尼尔斯说，“博格曼，能再上一次船我想你一定很开心吧。”他们用力握了手。“我们为你准备了热乎乎的晚餐，还有热水澡和软和的大床。明早卡彭特医生会来找你的。”

在那破浮台上待了几个月，真觉得“冥后”号上生活是种享受。食物美味可口，即便和浮台上一样都是罐装食品，但是摆盘更具艺术性。浮台上没有淋浴设备，而船上源源不断的热水和能擦出巨量泡泡的肥皂实在是感官上的极乐。至于床——不偏不倚地说，浮台上的床铺不算差，但船上的床像是有魔力一般，尼尔斯一沾枕头便睡着了，连明天的体检都来不及想。

 

 

5

 

但第二天一早尼尔斯又想起了体检这档子事并对此担忧不已。今天始终笼罩着噩梦的阴影，昨晚的一切是如此美妙以至于博格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在用完早餐后他立刻接受了检查。医生把尼尔斯从里到外查了个透：尼尔斯不得不配合他。结束后医生对博格曼说：“好吧，博格曼，看来我得给你写张假条了。”

这句话早已在尼尔斯的头脑里徘徊了许久，当他真正听到医生的结论时他反而一点儿也不惊讶。但他依然无法克服自心底升起的沮丧之情。尼尔斯怀抱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在退休前能不能让我再猎最后一头？”

医生显然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说：“一般来说，只要有机会，正常人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乌拉诺斯。你知道为了从‘冥后’号上再找个船员去顶替你的位置我们花了多少工夫吗？”

“我知道。”尼尔斯仍不放弃，“但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希望能再猎头汽狮。”

“行吧，我做不了主。”医生叹了口气，“你去跟船长谈谈这事吧，但我的建议依然是：你待在‘冥后’号上直到我们返回地球。”

就这样尼尔斯跑去见了戴维斯船长。不出所料，船长也被尼尔斯的要求惊到了。“我不明白，尼尔斯。你已经赚到了三万新美元的奖金了——比你一年六千的薪水可高太多了。你干嘛还要涉险再下到那个鬼地方去呢？”

尼尔斯并不以口才见长，但他尽可能动情地向船长解释了关于他的七个孩子以及每头汽狮都能供他们读上大学的梦想。他还差一个孩子的学费，小齐格弗里德，在他解决所有孩子的学费问题之前他还不愿意退休。

“好吧，尼尔斯，这确实很感人。而且我很赞赏你的志气。但你怎么知道一个孩子读完大学一定就需要五千元呢？我们不是还有公立大学吗，你知道那儿的学费可没这么贵。而且即便他们没钱了，他们还能兼职赚点钱呢，对吧。怎么不直接把你现在赚到的钱平分给七个孩子呢？”

“显然我解释得还不够好。”尼尔斯说，“但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想用我的方式照料他们每一个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埃里克的面容，那是他第一个也是最中意的孩子，他生着一双充满温情又水灵灵的眼睛。

“我懂，尼尔斯，但是......”

“不，先生，你不明白。这是我的梦想，而我马上就要实现它了。你不能让我草草地结束我的梦想，再凭空变出另一个来。”他还想接着说，但他又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说了。

“好吧。”戴维斯船长更加严肃了起来，“也许你是对的。”他暗暗地点了点头。“尼尔斯，你在乌拉诺斯上待了六个月了。医生说你不该再去深潜。这是件艰难的工作，太勉强了，你真的累坏了。无论你怎么坚持，你的身体依然会比地球上崩溃得更快。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刚来那会儿就已经体会到了。再说，你能被录用就已经很幸运了，你当时离限制年龄就差那么一点儿。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到达极限？也许一个月，至多两个月。你是在透支自己，一直如此。连昨天那次深潜你都不该参加，或者上次第五十次深潜之后就该把你带上来。你觉得呢？”

“你说得对。”

“我们是在帮你。与其冒险在乌拉诺斯上作个死人，不如带上三万元回地球作个英雄。”

“船长，我不管你说什么。那是我的梦想，而我一定要猎到第七头汽狮。”

“尼尔斯，你这头油盐不进的老驴。好吧，不过只要你的鱼叉一刺到那头汽狮，我们就要立刻把你带上来，明白吗？”

尼尔斯开心地笑了。“没问题。”他说。

之后埃尔斯金便把尼尔斯送回了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