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的馈赠 第X章 失落之魂

帝国历法:M41.498
1.
我在第五塔楼的停机平台上与他碰面。雷鹰炮艇在夜色中下降,银色的外壳在液态甲烷的落雨之中闪闪发亮。它以令人惊叹的完美着陆,当它从自身预设航线的高度到着陆爪接触岩石平台的瞬间,它都保持着优雅。
当舷梯降下来时,我站立得更加笔直。令我瞄准目镜上的光芒于炮艇的装甲板上闪烁着。
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坦率地说,我竭力消除我的任何一丝期待。即使对于我们这些注定要活几个世纪的人来说,五十五年的时间也是如此漫长。
他走下斜坡,靴子在陶钢之上颤抖。他的铠甲经历的巨大的修改。密密麻麻的陶粒在他的胸口和四肢上层层覆盖,手臂上的风暴爆弹枪射出一束纤细而稳定的红外瞄准光束,他的头盔侧面也安上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瞄准仪。在他的背部,一个巨大的等离子发生器取代了拦截者传送背包,其上有四肢多关节伺服机械臂卷曲在一起,每一支机械臂的末端都是一个收拢的牢固铁爪。毫无疑问,它们能够轻易地撕开坦克装甲,甚至将坦克从地面抬起。
他看着我,头盔微微偏向一边。是因为好奇吗?抑或是惊讶?我没有进入他的内心一探究竟。
我看着我自己,就像我必须凝视着他一样。一个年轻骑士那朴实无华地盔甲消失了,我身着自己的礼仪铠甲站立,银色地陶钢上镶嵌着无数特利森蒂语和高哥特语的符文——在语言的层面上,这些文字毫无意义,但在那帷幕背后的黑暗之中,每一个字符都是有魔力的祝祷。一顶铆接的,受祝的金色冠冕覆盖在我的头盔两侧和后方,通过密集的黑色电缆与我的铠甲相连。
一柄带鞘的利剑挂在我的腰间,背部则锁着一柄长杖,这是我在卡斯蒂安小队两年的服役中随身携带的武器。作为自己风暴爆弹枪的补充,我依然随身带着一支手枪,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管我叫“双枪”了。
我们的铠甲现在仅剩两处相似了。第一个相似之处很容易察觉,正如灰骑士的永恒传统所示,我们的铠甲都并未上漆。第二个相似之处是,我们的左手护腕上都镌刻着一只拴着铁链的狼——这是我们在半个世纪之前,阿米吉多顿的血腥杀戮场上幸存下来的标志。
当他走的更近时,我举起我的手。他忽略了我举起的手,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短暂的相拥。透过扬声器我听见了他的轻笑,我也感受到他心中的温暖。
“海伯利昂。”他说,“我的兄弟,见到你很高兴。”
“欢迎回家,马尔。”
“你看起来.......大为不同了。”
听见这句话我笑了出来,再次用我的舌头和牙齿说话让人感觉颇为奇怪。我已经习惯了轻巧地无声交流,还有其中对于信息的即刻传递。
“你也一样。”我说道,“进来吧。”我领着马卡迪尔走进室内,舱门在我们身后旋转着关闭锁定。
“我无权谈论火星的一切。”马卡迪尔无趣地说道,“所以别发问。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当你每天都能看见一个新的奇迹时候,你很快会感受到厌倦。而此刻职责召唤,这让我无法忽视。”他向着我的铠甲做了一个手势。显然是指我头盔上的半边灵能面罩,“和我说说情况。”他对我说。
“很多事我也不能说。”我回答道,“我们在这座修道院里埋藏的知识远超你的想象,兄弟。在那些神秘的门锁之后,有着数以千计的秘密。”
他愉悦地点了点头,显然在意料之中:“再回到我的职责之前,我想去死亡荒野走一走。”
“当然。”索西斯,他想见索西斯,还有那些深埋于泰坦表面的兄弟,“我们现在就去那儿。”
当我们走过修道院冰冷而寂静的大厅时,奴工们鞠躬,挪到我们两侧。我感到马卡迪尔在酝酿一个问题,但不知从何说起。
+说吧。+我说。
“关于你的晋升。”他说到,“预言师海伯利昂。你现在与托里克斯一起工作了?真的?”
“托里克斯于十九年前长眠于死亡荒野之下。但是的确,我们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
“他是怎么死的?”
我耸了耸肩:“以我们这种人惯常的方式,在痛苦中死去。”
“那么你现在要训练其他人?”
我点点头:“正如托里克斯训练我一样。希望没那么麻烦,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学生。”
马卡迪尔沉默地笑了笑:“我很遗憾。但我也很高兴能看见你的才华得以崭露头角。这么说,现在你为连长和大导师们出谋划策——遗憾的是你孤身一人。”
“我们都是孤身一人,马尔。”
“太真实了。”他同意道,“盯着你让我双眼生疼,海伯利昂,你的灵魂竟如此耀眼了。我想我错过了再次加入一个小队的机会,你呢?”
对他撒谎毫无意义:“我现在依然孤身一人。”
他能够理解我的意下所指。这绝非是对晋升的骄傲。“我从你的话语中感到了内疚,海伯利昂。”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除了那些真正刻骨铭心的创伤。”我说,“不仅仅时索西斯的死,马尔......我应当孤独终身,我想我们都应当孤独终身。”
他点了点头:“那其他人呢?”
他很快就会见到加里奥和杜梅尼奥——他们长眠于泰坦之下,索西斯的墓碑之旁。但我知道马尔指的不是他们。
“审判官贾丝都提尔已经有十七年的时间没有再向审判庭提交过报告。”我说,“据说她在贾格拉·阿森西翁(Jaegra Ascension)的任务期间被我们的大敌所杀。”
“贾格拉?”马卡迪尔在行走中转头看着我。
“克利塔齐亚星(Cretacia)星最大的月亮。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兄弟。”
“你与她再见过面吗?我是说,耻辱之月之后。”
“当然,当然,我们见过。”
他感到我的语气不善,放弃了谈论这个话题。
“为什么你选在这里与我相见?”马卡迪尔问道,“我是说,我很高兴你这么做,但老师说我确实很惊讶。”
“因为我们还有未尽之事,你和我。”
他望向我,我感觉到他对此越来越有兴趣,也越来越迷惑。
“哦?”马卡迪尔说道。
“但这可以等到我们拜访完死亡荒野之后再说。”
马卡迪尔点点头:“如你所愿。”
当我们走到通往死亡荒野的台阶尽头时,一个人在那里迎接我们。
“看看是谁来了。”一个因衰老和虚弱而变得柔和的声音对我们说道,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靠着银色的仿生义肢一瘸一拐地走近。
“恩索雷迪斯。”马卡迪尔向他打招呼,“你还健在啊,老人家。”
他伤痕累累地面庞扭曲出一个老人的微笑——我确信那其中饱含着时间和岁月地痕迹。
“还能再活一阵子呢,我敢肯定。”恩索雷迪斯说道,“在火星过的怎么样,孩子?别跟我拿出神神叨叨的那一套,这阵子我可是受够海伯利昂了。”
2.
三小时后,我们离开了死亡原野。我不会在这里分享我们在那儿说的话,那些关于逝去亲人的哀悼和誓言。这样的话语不该被记载在任何一份档案之中,只因留在人们的心里。
一个世界正在自泰坦之上上升。我们走到了修道院无数城垛中的一个之上。站在那有毒且寒冷的空气中,看着土星从山岳之间,自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马卡迪尔很安静。自从我们离开死亡原野之后,他再也没说一句话。
“兄弟。”我对他说,“跟我来。”
他四下环顾,呼啸的风掀起他的衣襟,把我肩甲上的纸条撕碎。
“去哪儿?”
“泰拉。”
“这是个玩笑吗,海伯利昂?”
+不。+我说道,+正如我所言,我还亏欠于你。+
3.
帝国皇宫自成一个国度。覆盖了神圣泰拉上巨大的一部分。成千上万的尖塔、穹顶和塔楼自那金色的天际线上拔地而起,撕碎那本就稀薄的云。
这些塔楼之中,其中一座是黑色的。那也是唯一的一座黑色建筑,自周围那黄金和大理石的建筑中越众而出。人们称呼其为“英雄之塔”。
在那建筑巨大的尖顶之上,是一座钟楼。本身就有一座教堂大小,而钟楼里只有一个普通的金属大钟。因岁月的侵蚀而铜绿满身。这只孤独的大钟有着一台泰坦大小。成百上千的男女和奴工围绕着它,致力于维护它的正常运行。
它很少鸣钟。当它被敲响时,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将被疏散,进入特制的避难所之内。以此防止钟声撕碎他们耳膜——以及随后而来的因肺部破裂和气胸导致的死亡。当它响起之时,它的钟声将会回荡在半个泰拉之上,而其他所有地方也将会听见钟声轰鸣,所有的通讯信号都将在这一刻沉默,以钟声取而代之。
这便是失落灵魂之钟。在相关它的众多传说之中,其中一个尤其神圣:当钟声响起时,黄金王座之上的帝皇也将在睡梦中聆听,并为之流下一滴泪水。
作为帝皇的基因继承者和人类最为宝贵的卫士,每当一个灰骑士在战斗之中倒下,失落灵魂之钟便会为此而轰鸣。人们说这是对我们的奖赏,因为我们永远无法从这个不知道我们存在的银河系内得到喝彩。加里奥曾经在塔楼的底层站立,当时他还是卡斯蒂安小队中最年轻的一人。他拉动杠杆,驱使着这伟大而神秘的机械工作。几分钟后,大钟九次响彻云霄——每一次轰鸣,都是为了一个死去的兄弟。它以此向泰拉的所有人发出宣告:英雄已经陨落,帝国也因此更加黑暗。
我在那里独自站着,与加里奥当年站立同样的地方,那个神圣的控制室里,虔诚的奴隶和燃烧的蜡烛环绕着我。我已经两次敲响大钟了:为了加里奥和杜梅尼奥。
但我还未为了索西斯敲响大钟。尽管现在时机已经到来,我依然选择稍等片刻。我的确希望为索西斯敲响钟声,但有些人比我更有权利如此去做,他理应敲响那大钟,说出索西斯的名字。
马卡迪尔与我同在,当然,物理层面上,我们无人站在那里,但我们以一种更微妙的方式向着所有人揭示我们的存在。
一个身穿长袍的奴隶抬起头来,没有任何命令,他开始执行复杂的流程,解开那自动的锁定,然后接通电子广播,将钟楼侍者送进他们的掩体。
另一个奴隶启动通讯装置,唤醒欧陆中央的通讯基站。
还有一个奴隶,一个监工。他输入了103位密码,令它的仆从能够访问深层的控制系统。
啊,帝国的官僚机构可真是复杂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切耗费了我们八个小时的时间,没有任何敲响失落灵魂之钟的命令,但我们操纵了近九十个人的思维来达成此事。
当万事俱备时,我和马卡迪尔向着另一个仆从展开了思维。他的一只手被放在华丽的控制台上,另一只手则紧握杠杆。一旦杠杆按下,它将会激活这座古老建筑中无数的机械,以告慰荣誉和苦难的过往。
+开始吧,马尔。+
农奴紧握杠杆,低声念诵着一个名字,两行泪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索西斯。”
卡斯蒂安的索西斯,最后的挽歌响彻于人类的初生世界。无人铭记,却响彻世间——人类帝国在此哀悼又一位逝去的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