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Z先生》（3）
序章三：一场告别世界的葬礼
“Z先生？你的名字真独特。你是这里的主人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中？”陈希用着和熟人说话的语气对他说话，完全没有把他当做陌生人一样看待。
名为Z先生的男性没有回答，他只是手捧着那束洁白的花朵，戴着奇怪蒙眼纱布的英俊面孔向他展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像是一个深交多年的老友高兴地与你打了声招呼，你看着他，根本不需要对他抱有戒备，他的笑容足以证明他的真诚。陈希也不自觉地沉浸在他灿烂的笑容当中，心中也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也许这才是他无比渴望的东西，在漫长的黑夜中徒步行走当中，总要一个歇脚的地方生起一堆篝火，让火焰的魔力给你带来力量。
Z先生把花移动到胸前的位置，他的鼻尖触碰到花瓣的边，深闻那沁人心脾的芳香，然而他这身装束以及胸前举花的动作，不禁让人联想到参加葬礼。Z先生忽然缓慢地向后转，看着那片朦胧的、白茫茫的雾霭，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等着他们前去。
“跟我来吧，以后你会知道更多的。”他迈着优雅的脚步直径向那头走去。
Z先生的轮廓在陈希的面前越来越模糊，这让他心里像与家人走散一样慌乱无比，他也迈开腿跟上Z先生的步伐。一路上，他们互相沉默，尽管这看上去很沉寂，但陈希觉得这样很好，他并不喜欢喧闹如菜市场的环境，那会使他心烦意乱。Z先生倒是很配合陈希，当陈希注意着周围的事物时，他会放慢脚步等他看完，这种举动就像是在意着十分关心的人，他没有给陈希任何的表达，但他仿佛了解一切似的，与陈希在简单的时空里牵起一条隐形的友谊线。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弥漫的地方越来越明亮，像是有光芒尝试着从它们的缝隙中穿越而来，导致这种现象的答案就在前方，陈希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而且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创造的梦境中表现出激烈的情绪。
“Z先生，我恳请向您询问几个问题，不知您可否答应？”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他并不害怕什么，在自己的梦中，即使是多荒谬的举动，多诡异的话语，多奇异的梦境，那也只不过是虚构的现象，对他现在没有任何影响。
他转身了，仍然是蒙着黑色眼纱的英俊面孔，没有想象的那般会出现变化。他微笑着说道：“请说。无论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如愿回答你。”
“真的吗？梦境里的人说话不总是毫无逻辑的吗？你真的不会回答什么‘只要飞上天，摸摸粉红的猪蹄就能毁灭地球’的奇怪言论吗？”陈希疑惑道。
“哈哈哈，”Z先生轻笑着说，“你过去做过的梦一定相当有趣，不然你不会说出如此幽默的语句。如果在现实当中你也能和其他人说出这样幽默的话，也许你的朋友会更多。”
这番话令陈希有点惊讶，他说的几乎没错，内向、胆小、缺乏自信心，这些都是他平常所用的主基调，，他无论是在家，还是在班级，说话的概率几乎为零，只有当别人主动找上来时这个概率才不至于降至零。连一个梦境里的人都了解过他这一点，那么梦境里的一切似乎超过了他所能想象的范畴。
“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性格，毕竟是梦吧，是反映现实事物的虚构世界，不过你说的话有那么一丝人性，这让我有些意外。”陈希说道。
Z先生笑而不语，他的目光又放回前方光亮的迷雾，白花举到鼻端，仍然是闻着花香的动作，但这一回他身上似乎有了什么东西，尽管说不上来，但是比闻到花香的感觉还要强烈。
“如何才能定义梦呢？我们有无数种解释，但每一个都不是真正的答案。能定义梦的只有主人本身，他认为是怎样，那就是怎样。”
他翻过侧脸，蒙着黑纱的眼睛像是有了魔力一般，穿透一切抵达眼前这位个子不高的小男孩。陈希与他对视，他似乎感受到了他传递的东西，像是一种渴望，渴望着从你这里找到些什么。
“小男孩，梦对于你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陈希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向他询问这个年纪理解不了的问题本就很荒谬，但陈希第一次对这种问题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不为别的，因为他很喜欢这种被人牵动的感觉，就像是他值得被人需要。
然而，思来想去，其实答案从未出现过，他自始至终也没有认清自己对待梦境的态度是怎样的。最大众化的态度无非就是把梦境当成白日梦，没有人否认现实的一切，也不可能永远活在幻想里。这句话虽然不知道在是哪里见过的，但在这里能活现活用也就避开了繁琐的程序。
“梦不过是梦，有什么意义？”他简单地答出了这句话。
但Z先生只是略微摇了头，依然保持微笑。“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他死死盯着陈希，就算是蒙着眼纱，依然有着致命的穿透力。陈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这位男人的身影，这一刻，他似乎被眼前的人做出了审判，他也仿佛自己有罪一般，沉默地低下了头。这居然是比父亲还要强大的严肃，面对这种被和蔼掩饰的威严，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如果反抗，下一秒是否会发生不妙的事？
“我......我不清楚。”他低声回答道。
不知为何，Z先生这回笑得比之前还要灿烂，就像是轻松原谅了犯错的人。“没关系，我不着急等待答案。
陈希缓缓抬起头：“可你问了我，我应该回答些什么。”
“不用了，”他的目光离开了他，再一次转回前方，“你的成长历程会不断给你组成答案的养分，但你的成长经历只有这短短一部分，你还不用去回答。”
这一回，Z先生昂首挺胸，迈出一步，样子仿佛更加高大伟岸。于暴风雨中，他是屹立不倒的灯塔，于烈火中，他亦是勇往直前的战士，人们渴望这样的英雄出现，他们总是象征着坚毅与不屈，为生活遭受过磨难的人带去一瓶重振力量的能量饮料。有一瞬间，陈希把Z先生幻视成这样的英雄，没有理由，他的言行举止似乎提示了所有。
“答案并不是每个人毕生所求的终点，只有少数人才能想明白，追逐终点的路程里有比终点更珍贵的东西......”
Z先生突然拉起右手的袖子，露出一只银白色的手表，手表内发出清脆的机器响声，精密的结构操纵着齿轮的动向，让指针的步伐与正在流逝的时间相一致步伐。这个点，就是所谓梦境的时间点，终于是最合适的了，Z先生示意陈希该走了，但陈希又低下了头，似乎又在深思着Z先生说出的话。
“亲爱的客人，我们该走了。”他突然伸出了结实有力的手臂，手掌刚抓住陈希手臂的一瞬间，陈希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涌上心头，那种感觉亦像冰冷的雪覆盖着全身，下一秒犹如被光芒的温暖沐浴着。他表情惊讶地看着Z先生，仍旧是暖如春花的笑容，但笑容之中似乎又蕴含着奇怪的东西。见Z先生的表情，他还是不好意思捅破他的什么，毕竟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无意义的定论只能带来无意义的反感。
“要去哪？”陈希问到，他看着Z先生这身严肃的着装，以及手捧白花的举动，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与爷爷的葬礼联系起来，但前者和后者的区别便是服饰和动作了。
“你的这身，我第一次觉得你的样子好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似的。”
“嗯。”很简单的一声，却也明确了他的，“我们要去参加，一场告别世界的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