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旗》第一章 电线上的普罗米修斯
震旦纪元2077年8月4日深夜，淮海国松江城内
13岁的罗哈正在帮助几户人家偷电，漆黑的夜里街上没有一盏灯，而他却能熟练地游走在错综复杂的电线上。随着导线一根根连接在为租界工厂供电的缆线上，一户户人家由此获得了短暂的光明。由于罗哈的上门服务不图回报，人们称他为“电线上的普罗米修斯”。
罗哈从未在电线上失手，因为失手的人早就升天了，这次也不例外，然而正当他完成了工作准备爬回地面时，一束手电筒的强光突然照在他身上，这让他不敢继续行动。
“现在是宵禁时间，你给我滚下来。”一名维和军士兵喊道。
“是，军爷！”罗哈一时被吓得浑身发抖，只得乖乖听命。
“双手抱头，转过身去。”另一名全副武装的维和军士兵喝道，罗哈在这时才看这街上足有5名士兵，远处，一辆反伏击车正在向这里驶来。
罗哈刚刚转身，小腿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不由得跪在了街边。
“汤姆，你还没杀过人吧！过去用刺刀杀了他！”罗哈一听，心里更慌了，他心想这偷电再严重也不至于是死罪吧。但他又能怎么办呢？现在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一旦起身就会有五枝步枪对着他开火。
“军爷，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话没说完，身后那人就冲地上连开了三枪，罗哈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另一名士兵走到了罗哈身后，一手抄起了星国制造的m9式刺刀，另一手揪住了罗哈的衣服，罗哈终于忍不住了，他拼命地推那只握着刺刀的手，以求死神晚一点降临。
“咚！哒哒哒！”突然街上的那辆反伏击车被IED炸翻了，两旁的屋顶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罗哈背后的那两个维和军士兵很快就成了死尸。短短十几秒时间，这场战斗就结束了，几名身形矫健的武装分子从街道两旁钻了出来，他们朝伏击车内和尸体扫射了一阵，确保没有活口。
“武君保佑！武君保佑！谢谢你们救了我！”罗哈慌张地爬起身来向武装分子道谢。
“你是个电工吧？加入我们怎么样？”一名武装分子说。
“不不不，我还有家人呢！我不会打仗。”
“那我就只好杀人灭口了。”那武装分子威胁道。
“好好好，我加入，我加入！”
罗哈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抓了壮丁，他跟随着武装分子奔跑在松江城的街巷中，身后警笛大作。很快他们溜进了一户住宅中，飞速地钻进地道，罗哈在地道囗犹豫了一下，就感觉后背被一杆枪顶住了。
“滚进去！”
地道只有一米五高，谁进来都得弯腰，更要命的是地道里没有照明设施，只能靠武装分子的头灯探路，地道上方还时不时有水滴落下，气氛恐怖至极。地道的尽头是一处类似于仓库的地方，而武装分子却拿这里当宿舍。
“新来的，你今天就睡在木箱上吧，没有多余的被褥了。”一个武装分子拿出枕头对罗哈说。
“那个……你们是什么人？”
“黑茉莉，我们经常上电视的。”
“我……”罗哈想说几句脏话……。
黑茉莉组织实在太恐怖了，罗哈听说他们无恶不作，什么绑架、炸弹袭击、暗杀都能干出来，还经常做出袭击平民这种下三滥的事，罗哈怎能不怕？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是是是，我一定听话。”罗哈只得答应。
那一夜，罗哈过得很艰难，身下的木箱很硬，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味，屋内只有一盏小小的太阳能灯照明，一切都让人无法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困倦的罗哈听到了一阵水声，原来是一个人在他身边朝一个桶里撒尿，罗哈心想这里待遇真差，但又不敢说出来。
“大哥，我父母在家中等我消息，而且我家里很穷，您看……。”罗哈鼓起勇气对那人说。
“知道了，我们会报告上级的。”
不一会，有人送来一桶早饭，那是用旧木桶装着的稠粥，众人拿着铝饭盒排队领取，罗哈一见这场景心中更加苦闷了。
这么穷，还能打仗吗？
吃完早饭，有两个人指引着他走出地下仓库，来到了地面上的二层小楼里，见到了他们的班长。罗哈得到了最后一次回家的机会，作为补偿，他还得到了五百星元的安家费（购买力一星元能买三公斤大米）。
罗哈被“护送”上了一辆皮卡车，到了家，罗哈见到了焦急等待的父母，说明了昨天发生的事，罗哈的父亲急了。
“英雄，行行好，我把这个房子给你，你让我儿子回家行吗？”父亲请求道。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有个电工，可不能放他走。”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安家费被提到了七百星元，罗哈每年能回家探望一次，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罗哈的父母只能祈祷着孩子不要出事，此外别无他法。
下午，罗哈被转移到松江港中一艘破旧的货轮上做工，这货轮名叫“维达号”，排水量仅有7000吨，满载排水量19000吨，已经行驶了42年之久。船长是个白皮肤的玄铁国人，在船上有一群年龄与他相仿的童工，还有一位年迈的电工，以及十几个汉子。那个年迈的电工成了他的师傅，看起来很好说话。
“师傅，我们这是要出海吗？”罗哈在没人时悄悄问道。
“不知道，一切听命令。”
“那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许问，谁的名字都不许问。”
……
真·上了贼船。
8月17日，维修工作结束之后，“维达号”出海了，途中还遇到两次维和军的检查，但罗哈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跟随着师傅穿行在舱室中检查线路。
行至公海，船长就开始训练船员了，每天下午罗哈都要和那些童工一起进行格斗训练，每天上午就要被船长“洗脑”，什么“献身救国”，什么“战士的天堂”，什么“荣誉感、使命感”，真是令人头大。
不过罗哈也有快乐的时候，在晚上，罗哈和那一群年纪相仿的童工一起睡在宿舍里。他们会说悄悄话，这可是一天当中最有人情味的时候了。
“新来的，你这么小就当电工了？”
“生活所迫。”
“听说你帮人家偷电不要钱？他们还称你为电线上的普罗米修斯？”
“是啊，差点把命都丢了。”
“为什么不要钱啊？”有人好奇地问。
“都是街坊邻居，不好意思。”
“这回你可光荣了，为了更伟大的事业而奋斗，比过去的小恩小惠强多了。”
“我……”罗哈想骂人，因为他想要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不是画大饼，况且他也不愿意为黑茉莉组织卖命。
要是有机会，他早逃了，因为这里所有人都被洗脑了。
那么他也会被洗脑吗？实在不敢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9月27号他们来到大南洲卸货装货，但只有船长一人能离开港口（因为黄皮肤的人被歧视），无聊的众人只能在船上发呆。9月29号他们开始返航，继续枯燥乏味的海上生活。
10月17日早，正当他们行驶到巴布亚海域时，遇上了追捕海盗的星国海军。维达号上响起警报，所有船员都紧张万分。
“师傅，这警报是？”罗哈问。
“准备战斗。你跟着我到舱里安放炸弹。”
“怎么会这样？”罗哈绝望了。
此时，船上有许多刚买到的军火，而且航速不快，这要是被星国海军抓到，全船人就死定了。
“船头有三吨炸药，只要能撞上敌舰必定能击沉。”对讲机里传来船长的声音。
“他们让我们停船接受检查。”
“检查个屁！拼了！”
“武君保佑！”
……
每个人都知道此战必败，但每个人都亢奋无比，他们拿出藏好的步枪和火箭筒各自来到战斗岗位。
维达号迎面驶向星国海军，无视一切警告撞向领头的敌舰，敌舰开火了，一发舰炮就击中维达号的驾驶室，但受伤的船长依然疯狂地转向，终于撞上了一艘FFGX护卫舰。
“轰！！！”一阵冲击波传来，维达号失去了船首，而FFGX护卫舰则断成了两截。
“成功了！成功了！”船长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可下一秒一发舰炮就结果了他，维达号陷入了一片混乱。
“快往上跑，不然就淹死了。”老电工拉着罗哈就往甲板上跑。果然，随着一发发炮弹打进维达号的船体，海水从破洞里涌了进来，而甲板上也没好到哪里去，敌人的机枪和机炮打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弹片和碎肉到处飞溅。
“快往敌人身边跑，这样他们就不敢开炮了！”不知是谁带的头，船员在混乱中纷纷往被炸成两截的护卫舰跑去。甲板前部到处是被炸散的集装箱，穿过集装箱后就是护卫舰，以及一些漂在海里的星国大兵。
“维达号”的船员拼命地朝那些落水的大兵扫射，而对方也用轻武器予以还击，不会用枪又胆小的罗哈只敢躲在集装箱后面。
“好你个逃兵，快给我上！”一个童工揪住了罗哈并把一杆步枪递给了他，罗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些小孩会如此狂热。
忽然，天昏地暗，一阵寒风袭来，无数的雪花从天而降，海面随之迅速冻结，枪炮声渐渐停止，仿佛战斗不曾发生过一样。
“冷死我了。”罗哈抱着步枪打着寒战说道。
“船长和大副呢？”
“呼机用不了，联系不上！”
……
经过一番搜寻，水手们找到了船长和十六名船员的尸首，又在船长室中找到了航海日志交给大副，他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而罗哈还没有资格参加，他默默地听着海水结冰和钢材扭曲的声音，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
“新来的，别愣着，拿好枪放哨！”
“是！”罗哈学着其他哨兵的样子紧张地看向雪中。
忽然一阵白光闪过来到倾斜的甲板上，众人定眼观瞧，只见一个透明的气泡迅速膨胀结冰，随后清脆地爆裂开来，一个身着蓝袍的银发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众人一时间被激动和兴奋冲昏了头，想做什么却又做不知该做什么。
“夕岚前辈，您可算来了！”大副最先反应过来。
夕岚？神话史诗中的第二任天主！
出乎罗哈意料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行礼，他们的身体虽然因为寒冷而发抖，但眼眸中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夕岚前辈，震旦武君真的留下宝藏了吗？”大副翻了翻航海日志问道。
“当然，但这宝藏不是谁都能取的。”
“我让你们找的13到18岁的孩子就是他们？”夕岚话语中带着三分温柔。
“是的，夕岚前辈。”
“既然如此，我问问你们，你们愿意为了事业而献身吗？”
“愿意！”那群孩子兴奋地喊道，罗哈只觉得这比冰雪还寒冷。
“那你们会为了胜利而牺牲同伴吗？”
“愿意！”罗哈觉得其可怖，甚于一切牛鬼蛇神，然而大副却十分自豪。
“那现在，请你们写下遗书让我看，放心，我不会让无关人员看到的，尽管写心里话吧。”
夕岚凭空变出一沓纸和一捆碳素笔分给众人，然后就看到了站岗的罗哈。
“他不是孩子吗？”夕岚指着他问大副。
“可他现在只能算朋友。”
罗哈只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一会儿，众人的遗书写好了，夕岚一封封拆开来看，美丽的脸庞上逐渐有了愠色。
“这是孩子？你们和我说这是孩子？”夕岚将那些遗书拍在大副脸上，愤怒地吼道。
“那前辈，您倒是说一下要我们干什么吧？您看看多少人为这个宝藏白白牺牲了？”大副也生气了。
“罢了，罢了，反正这宝藏是留给全东国人的，又不是留给黑茉莉的，你不要有的是人要！”夕岚转身就要走，大副急了，他拉住夕岚的衣角苦苦哀求了一番，突然他想到了罗哈。
“这还有一个孩子不是吗？您再试试呗？”
夕岚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罗哈，思索了几秒。
“他不只是个朋友吗？”
“好朋友！好朋友！”
前倨后恭就是如此。
“那好吧，”夕岚向罗哈款款走来，罗哈却紧张得满脸通红，“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罗哈。”
“看着我的眼睛。”
“是。”罗哈嗅到了夕岚身上的芳香，他更加害羞了。
“你愿意为了事业而献身吗？”
“愿……愿意。”
“真的？”
“可我不想死啊，我是被他们强拉进来的，夕岚前辈您就放过我吧。”罗哈抱着步枪颤抖地恳求道。
“那你会为了胜利而牺牲同伴吗？”
“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做吧，我只想回家。”
“嗯，那吾夷（震旦武君）的宝藏就交给你了。”夕岚满意地捏了捏罗哈的脸蛋，众人听到这里既兴奋又震惊。
“成功了！成功了！”大副兴奋地喊了起来。
“这是给他的，又不是给你们黑茉莉的。”夕岚给正在兴头上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现在你们跟我来。”
“那这些军舰？”一个孩子问。
“放心，我会击沉它们的，但这是我最后一次直接出手了。”
夕岚一挥手，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团发光的云团，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云团的那头是一座古代地下宫殿，但里面却安装了现代化的电器，看来是经常有人打理。
“诸位请进。”夕岚客气地说。
“请。”大副看了看身后受伤的船员道，“您这里有医院吗？”
“算了，再纵容你们一次。”夕岚再一挥手，那些人的伤就好了。
“那您看牺牲的那些人怎么办？”
“你们在作战中死的人我可不管，要不是吾夷委托我把宝藏留给东国，我才不管你们呢。”
“是是是，但这宝藏又是什么呢？”
夕岚并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走进宫殿，众人跟着她进去，这才发现宫殿中还有卫兵和待女，在大殿的书案上甚至摆着最新式的电脑和打印机。夕岚坐在王座上操作了一番，打印出了一份宝藏的清单。
“小兄弟，这宝藏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一定要用于复兴东国的大兴上啊！”大副现在开始谄媚了。
“孩子，要我说，这宝藏就直接交给他们算了，你们一家移民到安全的地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多好！”老电工还是个好人，他不想罗哈被这群人拖下水。
“对对对，夕岚前辈，这宝藏我就让给他们了，只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就好。”罗哈几乎要跪下了。
“这胆小鬼还挺有自知之明嘛。”有人议论道。
“就是，这种人留在队伍里也是拖后腿。”
……
罗哈心想“又不是老子要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