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单车竞赛」（一）

“话说你是「监督者」，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些委托人的情况吧？”

加百列从老旧的小店里走出，提着两瓶可乐。

正靠在车边等待加油的鲍勃刚想接住可乐，却又被加百列给躲了过去。

于是他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回答：

“拜托，小加，你也知道可口可乐最佳食用时刻就是从冰箱里拿出的一刹那！让我喝嘛！”

“你要是再磨蹭下去，我可能还会考虑给你加热一下。”

“什么？！加热！不行不行不行！那是亵渎！那是侮辱啊啊啊啊——”

暂时抛开话题不谈，加百列确实认同鲍勃的这番理论。但是他倒觉得不算是亵渎，因为他在小时候依稀记得母亲还在他感冒的时候用一种「辣土豆」来和可乐一起熬煮，然后让自己喝下去。

热辣醇厚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的喉咙，接着全身都立马挤出大量的汗水，宛如感冒病毒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之后，母亲会仔仔细细地擦干自己的身体，同时哼着一曲悠扬婉转的小曲将自己送入梦乡。

可是谁知道呢？自己感冒痊愈的第二天，母亲就离开了自己。

还是继续吧。

“好啦好啦，你快点和我说明吧，我也并非不知道规矩——我不会打听委托人的一切。但是你至少得拿出点证据出来，你是否是真的监督者。”

一瞬间，只听见油枪汩汩作响。

不过加百列的话也在理，单方面的宣称确实可疑。

他在道上摸爬滚打了八年，虽然认字可能不如一个中学生，但是论认人，恐怕去做尸检的法医都没他看的仔细。

加百列隐约觉得这个人来疯的鲍勃恐怕只是一层伪装——或者说他肯定还藏着什么。

来吧，鲍勃，至少说出你的全名，这样都会安心不少。

鲍勃也像是听到加百列的心声似的，安静下来，连他的长发也停止了蹦跶。

于是他又靠在了那红色克尔维特C4的引擎盖上，弯着腰，屈着膝，左手搭在了膝盖上，右手则托起了下颌，然后盯着地上的沙砾嘟囔了起来。

加百列尊重每个人的思考方式，只不过突然认真起来的鲍勃还是让他有点忍俊不禁。

就好像一个满口荤话的老水手现在给你讲起总统宣言那样荒谬。

不过还是不恰当，现在的总统确实有够荒谬的。

加百列不懂政治，但他就是觉得内心不安。

毕竟提出一个和电影「同名」的战略计划，多少有点戏谑的意思，何况这还是用来威胁苏联的计划。

要么是里根真蠢，要么就是在故弄玄虚，和面前这位一样。

但如果苏联玩真的呢？

唉，文化和地域以及思想的冲突太过惊人了，真的一切都是人类妄造「巴别塔」的惩罚吗？

不，绝对不是。

因为加百列瞬间想起了母亲——世上不只有「仙人掌」和戴着墨镜的「白头鹰」。

还是会有超凡不同的鲜花存在的。

而且还会有很多，还会融合出「新的」存在。

毕竟墨西哥人倒也快成美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想到这里，加百列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或许是加百列的笑声打扰，也或许是正好从罗丹的「思想者」中解放出来，沉默许久的鲍勃终于发声：

“抱歉，我不是故意让你等待那么久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可以再和帕佩特先生打个电话，你允许吗？”

加百列把两瓶可乐都交付于左手，接着右手从夹克内掏出了一个硬币，然后把这闪光的小家伙飞给了鲍勃。

“去吧，我亲爱的鲍勃先生，我可以理解。但我提醒一下，我现在对您的信任度只有「百分之三十六」哦，您接下来的一番话至少得达到一半以上。”

鲍勃听到这番话还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点点头说：

“哦，我会把您的心填满至「百分之一百二」的，我可爱的加加小姐！”

加百列脸色瞬间拉下来，而鲍勃也连忙跑开，还好，那股热浪只是从他屁股边擦过。

真玩不起！虽然连忙跑到电话亭，鲍勃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很快，电话便接通了，鲍勃甩了甩头发，开口道：

“你好啊，帕佩特先生，我是鲍勃。”

话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应：

“「大卫」？”

“对！但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那个，毕竟鲍伊先生听起来有点傻气。”

“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吧。”

“没办法，那天来了一伙毒贩把车站搞得一团糟，所以我们现在是自己开车去「加利福尼亚」领货。”

鲍勃回头向加百列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而加百列白了鲍勃一眼。

“老天爷......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唉，你再尽量留下「痕迹」吧，但别那么夸张。还有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我们方便行动。”

“别催！别催！谁不知道货很重要，但是你让我看着的那个小子现在到怀疑我起来了！”

“是这样吗......好，我马上把他叫来。”

鲍勃捂住了听筒，一回头发现刚刚还在远处的加百列瞬间站在了面前。

“怎么说，鲍勃或者——鲍伊先生？需要本小姐我给你拿个椅子来吗？”

“那再好不过了！”

鲍勃立马弯下腰，这次热浪只是烧焦了头发丝而已。

“小心降到百分之「零」哦。”

“不会的！你来接吧，小姐。帕佩特先生有话和您说。”

于是加百列只好接过了话筒。

鲍勃无事可做，只好靠在电话亭旁吹起了口哨。

听起来好像是《乡村路带我回家》。

而鲍勃也跟着自己的节奏摇头晃脑起来，中间时不时眺望了一下远方。

然后不由自主的慢慢将目光锁定在了他们的克尔维特C4身上。

好吧，其实也并不是他们的，而是那什么“罗伯特”的车。

嗯，他的品味不错，车身完全由硬朗的直线所雕刻出来，体态宽广且健硕，赤红色的金属皮肤由工业机械嵌合在了一起，宛如一个冒着火焰的施瓦辛格，而且还是「终结者」施瓦辛格。

说实话，这辆车完全就是地狱丧钟的翻版嘛，而且尽管才3月份，太阳的温度就有点烫人，确实坐上面也想是地狱丧钟的感觉。

“咣！”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蓝色背心少年竟然撞上了他们的车！

鲍勃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那个少年估摸着就比加百列大不了多少，满脸雀斑，有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此时正倒在了地上，膝盖上似乎还带着血。

“没事吧，天哪，没事吧！”

鲍勃差点摔倒。

“啊啊，我没事先生，就是膝盖——”

“谁他妈问你了!哦！这么漂亮的车啊啊啊!可别破相了呀!”

鲍勃一把推开刚露出感激笑容的少年，连忙跪在了车身旁，就像《伊凡雷帝杀子》那般，抚摸着车身，然后哀嚎起来。

而一旁的少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毕竟鲍勃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一直躲在小店里避暑的老板都走了出来。

然后少年尝试把手伸向鲍勃，结果鲍勃连忙带着鼻涕和眼泪盯着少年继续嚎道：

“你小子，陪我的车啊啊啊——！”

“先生，这——”

看见鲍勃又在作妖，加百列连忙赶在老板及人群前面跑了过来。

他帮忙搀扶起了自行车，也拍去了少年身上的灰尘，接着便不好意思地赔笑道：

“你没事吧？不要被他吓到了，这是我哥哥，但是小时候脑袋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智力损害，所以才在这里像个嗑嗨的二逼。你不要害怕，放心吧！”

加百列连忙把少年拉到了一旁，接着非常腼腆地努力自圆其说，顺便把鲍勃的那份可乐递给了少年，好好安慰一下。

那个大胡子老板也很快赶到，他连忙把少年拉了回来，接着用手指着加百列警告道：

“你们两个人最好快滚！满口胡言！哪有墨西哥佬的哥哥是他妈个意大利口音的金发男！我已经报警了！”

然后老板急匆匆地挥着手，而加百列还想解释什么，见此也只好作罢。

“救......命......”

“什么？”

加百列连忙回头，但是只有老板的抱着少年慢慢走回小店内的身影。

他再次扫视了一番，发现除了早已散开的人群以外，唯一能发声的只有少年那辆自行车上的车铃了。

“老天啊，看来我也被鲍勃这家伙传染上了精神病。”

于是加百列叹了口气，招呼住鲍勃不要再发癫，接着便一同驱车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加油站。

这时，那辆自行车突然倒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车身被震的厉害，连车铃都被震响了。

可是从车铃里发出的并不是什么清脆的铃声，而是非常微弱的「呻吟」——

“救......命......”

......

“你刚才发什么癫？”

“你凭什么把我的可乐给他！”

加百列听到这话无奈地摇了摇头，于是让地狱丧钟从夹克内层里掏出一瓶可乐。

接着可乐瓶表面开始燃烧起来，而附着在玻璃表面上的水珠却并没有因此而蒸发，反而全都凝结成了一颗颗冰冻「珍珠」！

鲍勃全程嘴巴张的都能塞下四五个鸡蛋，而眼睛里充溢着可乐瓶与火焰的光芒，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贴在脸颊上，连他的长发也随之跳出充满仪式的舞蹈。

终于，魔鬼用火焰烧出的冰冻可乐被递给了鲍勃，他兴奋的连手颤抖不已。

在瞥了一眼旁边那不知从那个马戏团出逃的猴子后，加百列再次叹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气，说道：

“现在呢？我的意大利口音哥哥？”

虽然帕佩特刚刚在电话里解释了一大通，但这并不代表鲍勃在加百列这里通关了。意大利口音？看起来他更像是个披着意大利皮的美国人，而且帕佩特说的些话是真的模糊不堪，刚想继续仔细问下去的时候，这家伙又开始装疯卖傻......

姑且走着瞧吧，至少他有胆量把自己的「替身」(Stand)和「替身能力」全都告诉了自己。

这和脱光了「站」（Stand)在自己面前没什么两样。

哈哈哈，双关笑话。

该死，看来自己也被他感染了。

“那个红发小子，想敲诈一番。”

鲍勃在一个大气嗝才慢慢回答。

“哦？是吗？”

这句话确实有道理，因为加百列以前也用过类似的。

“是的，我以前就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小毛贼，他们故意靠近你的车子，然后尽量表现出被车撞到或者没看见车而摔倒——”

“然后就会趁机用非常尖锐的工具捅进去，接着刚好附近就有那么一个唯一懂维修的小站。”

加百列接过了话茬，鲍勃也是非常欣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

“对嘛，你这不是很懂嘛——话说我现在加了「百分之几」呀！一定是「一百」对吧！”

“错！只加了百分之「四」！”

“哎！为什么啊！你这是故意的！小加！”

“不，你说的很对，而且那个小加油站也确实有个小维修站，但是——”

“该死的但是。”

“但是，我不信——”

瞬间，车轮好像轧到什么东西一样，巨大的震感传递至座椅之下。

但是这怎么可能？加百列虽然在和鲍勃说话，眼睛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前方，并且就这种奇怪的碾压感来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地盘下。

可这就更不可能了，他们的这辆克尔维特C4底盘那么低，他不会不看见路上的障碍。

于是加百列打算换挡降速，下车查看一下。

接着，又是一个巨大的震感，并且这次连地面都传来了金属碰撞声。

而还不给加百列思考的时间，如此厚实的车辆居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开来！

“什么？”

望着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地面，加百列流下了冷汗。

“地狱丧钟！”

只听见一声“嘿噜”，地狱丧钟的右臂宛如火焰列车，瞬间冲破虚空，砸向了地面。

接着地狱丧钟的左臂也咬住了车身。

然后整辆汽车瞬间来了一个翻转，之后，又如被猎人子弹打中的飞鸟般径直落下。

“嘭！”

就像高台跳水一样，汽车稳稳地落在了公路旁的荒漠里，溅出巨大的沙石水花。

而座上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那个，小加，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反倒是刚才呆了半天的鲍勃先开口。

“啊?哦，啊？呃......”

加百列大脑还有点宕机。

“‘但是’后面......”

“啊对！但是，我不信那穿着背心的孩子能凭空对我们的车做些什么。”

二人又是同时叹了口气。

但是就是这样，他们下车后并没有看到，汽车底盘下卡着的，竟然是一辆「自行车」！

一辆凭空出现的自行车，在掀翻汽车后，又慢慢「消失」。

......

“你他妈开玩笑吧！你他妈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这你他妈敢收我们一千块！你怎么比银行还他妈黑！”

鲍勃狠狠地揪住了老板的衣领吼道。

而加百列在一旁也黑着脸。

“这这这没办法啊先生，我也是一个小店——而且您也看到了，这种程度的损坏——”

“我不管，你给我修，而我们就只给你二十块！”

老板流着冷汗，但还是摆着手回答道。

这一次，加百列也只是站在一旁，而且也在苦恼着。

“叮叮！”

一声清脆的车铃响起，加百列抬头看去，是之前的那名红发少年。

刚对上眼，少年便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大大笑容，然后用和车铃一样清脆的声音说道：

“没事的大哥哥，凤凰城最近的自行车「比赛」又开始了，第一名奖励是一千五百块哦！”

霎时，闷热的车库里只剩下了汗滴落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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