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神之魔王與紅蓮之騎士 【邊緣的決戰】7
——谷口鈴最早的記憶,是有關父母親,以及自身的寂寞。
鈴的父母都是非常忙碌的人。由早到晚,每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一個月能醒著見父母一次,就已經很幸運了。
打從骨子裡的兩名純正工作狂,就連家長參觀日都總是缺席。
因此,年幼的鈴基本上,是被自家的幫傭養大的。
而當幫傭阿姨每晚回家後,就只剩下女孩一人獨守空盪的家。
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使得鈴的個性比較孤僻,也沒什麼朋友。
——對只認識「班上開心果」的同學來說,這是不是難以想像的過去?
但請不要誤會了,鈴的父母絕對是愛著鈴的。
每一份送給鈴的禮物,都是經過精心挑算的。
而當鈴熟睡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先去愛憐地撫摸她的頭。
然而,對一名年幼的女孩子來說,這點「關懷」還遠遠不夠。
因此而鬧脾氣的鈴,隨著年齡長大,也變得越來越沒有精神··········
——那麼,她如今的性格為什麼會出現180度大變化呢?
這都是因為幫傭阿姨說過的建言:
「總之,妳笑就對了。」
實在是非常隨便的建議,對吧?
不過,就連那時候的鈴,也能看得出胖胖阿姨的笑容,是認真的。
因此,下一次受到禮物的時候·········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
鈴笑容滿臉,蹦蹦跳跳的,全力表現出自己的喜悅。
當然然,鈴的父母不免感到驚訝。
但在此之上的是·······
「鈴、鈴!沒關係的!這點小禮物不算什麼!」
「鈴,讓媽媽抱抱妳!」
——是發自心底的喜悅。
那時候,父母的笑容非常的溫暖,溫暖得連鈴自己都感到幸福。
從那天以後,鈴就一直在笑。
在家裡、在街上、在學校·······她一直都在笑。
不知不覺之間,鈴的周圍總是有人陪伴著。
他們總是笑容滿臉,開心的跟鈴說話。
——沒錯,鈴一直在笑。
——但是,這些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嗎?還是說,仍然是童年時戴上的「面具」?
——這個問題,世上沒有人知道答案。
因為,就連鈴自己········都已經忘記自己「為何而笑」了。
直到她學會了那個「大咒術」的那一天。

“啊,惠里妳說得沒錯。”
化為魔境的小世界之中,橙色和灰色的光芒互相碰撞。
“鈴一直只是在笑·······笨笨的,傻傻的笑著。交際廣而淺,為了不惹人討厭而配合自己······
——說穿了,鈴只是為了「不想寂寞」,才故意戴上奉合他人的笑臉(面具)········”
“妳確實是這樣的人呢。我就告訴妳吧,鈴·········我呀,一直覺得妳超級噁的。”
“呃,原來妳是這樣看鈴的嗎?”
宛如女學生拌嘴一般的對話。但實際狀況卻是凶險無比。
——因為此時此刻,兩人仍然在廝殺著。
“是呀!一天到晚總是在傻笑。就算別人說妳壞話,居然還可以繼續掛著。這不噁是什麼!?”
“呵·········是嗎?但是惠里也很噁呀!別人說妳壞話,妳還不是一樣在微笑著!?”
灰色的劍光滑過虛空,然而卻被橙色的屏障穩穩擋下。
而屏障就在下一瞬間炸開,指向性的暴風被灰色的魔力之翼擋下。
“啥?內在完全是個色情大叔的傢伙在說什麼?”
“妳沒資格說鈴!陰沉消極到極點的病嬌小姐!!”
雙手的鐵扇一抬,世界就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沙漠。
往外散發的灰色魔力,將全方位圍殺的沙塵之刃盡數分解。
“「鈴」什麼、「鈴」那個的········我說呀!把兩個世界加起來,歲數這麼大還在用名字當第一人稱的人,也只有妳了吧!裝嫩嗎?”
“要妳管!惠里還不是整天說什麼要「想當女主角」,「惡役千金」就有妳的份!
——噗噗,妳的中二病還要發作到幾歲呀?快點求診痊癒吧妳。”
附上灰色魔力的羽毛,被角度正好的「屏障陣法」不斷反彈,最後反過來飛向了惠里。
揮動手中大劍打落羽毛,卻被突如其來的熔岩團迫得不得不後退。
“敢說我中二?口口聲聲喊「姐姐」的妳才中二吧?而且我一直想問,妳是不是有百合傾向呀?我經常覺得有人生安全喔!”
“啊哈哈,那還在玩笑的範圍內吧?初戀不順就步入歧途,這樣的妳才是病得過分了吧?這個病嬌女王!”
一瞬間,兩人的戰鬥停下。
“··········”
“···········”
““——怎樣!?找碴嗎!?””
········並變得更加激烈了。
失去飛行之力的惠里,仍能利用使徒的性能和高超的暗魔法,打出漂亮的戰鬥。
而坐擁所有地利的鈴,在不斷切換「世界」的同時,也把魔法專心用在防護和反擊上。
乍看之下,戰況是不分上下·········就「兩人」之間的話。
——但把視野拉到整個戰場,我們就會發現,這是鈴的一面倒優勢。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
每一次魔獸發出怒吼,就會有一頭灰屍徒敗陣。
灰屍徒確實強大,不只不懼死亡,而且規格之高,遠遠超越了托達斯人類的範疇。
然而,這裡是鈴的世界。這些魔獸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再怎麼殺都殺不完的魔獸之群,以最為純粹的數量暴力壓垮了灰屍徒們。
再說,在他們當中,還有我們的因幡跳來跳去,用足以媲美某BUG兔鐵槌的踢擊,擊潰了一具又一具的灰屍徒。
然而,正在爭吵不休的兩人,完全沒有留意那些事。
——簡直就像,她們仍然是「朋友」的時候。
“········話說,為什麼我們要吵這種事情?”
“妳問鈴,鈴又要問誰呢?不過,鈴覺得這挺好的。”
“哈哈········別說笑了。現在說這種事情又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因為鈴想知道更多惠里的事情!”
“·······哈!?事到如今,知道更多我的事情,又能怎麼樣!咒殺我嗎?”
利用風魔法代替翅膀跳上高空,惠里居高臨下的發射分解砲擊。
但一如既往的,被鈴的【聖絕·散界】給擋下了。
“·······怎麼可能呢?”
然而,鈴的話語卻平靜得不可思議。
難道是因為,這裡是「鈴的內心世界」嗎?
就連惠里,也無法否認這份話語中········鈴的真摯。
“鈴想要真正的理解妳、真正地看著妳、感受妳、思考妳的事情。然後,然後再一次········”

——再一次,跟惠里成為朋友。

“········什、什麼?”
一陣劇烈的晃動過後,灰色的砲擊居然停下來了。
彷彿在映照,惠里那驚愕不已的神情一樣。
“·······妳真的瘋了嗎?”
“嗯······鈴自己也這樣覺得。不過,這是鈴的真心話。”
沒錯,這是鈴最為真摯的感想。
——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把惠里當成是「敵人」。
“因為······鈴還記得。”
“·······記得?”
“嗯。惠里的笑容。”
那是只有鈴才知道的,魔女罕見的另一面。
當惠里在鈴家過夜的時候·······
放學後,兩人一起回家的時候········
假日一同待在公園的時候·········
鈴偶然能夠看見,惠里不經意間露出的笑容。
或是慵懶、或是嘲諷、或是無奈、或是開心··········
雖說各種各樣,但他們全都有著一個共同點:
“鈴一直在傻笑,一直帶著虛偽的面具·······所以鈴很清楚!惠里當時的笑容,都是「真心」的!!”
“·······説、說什麼鬼········”
“鈴相信!那才是真正的惠里!會露出那些笑容的人,本性絕不可能壞得徹底!!”
——胡說八道。
——別再聽下去了,馬上宰了那個女的。
明明心中如此吶喊著············
········為什麼,自己的眼淚卻擅自滴下來了呢?
“請告許我吧,惠里!到底是什麼扭曲了妳?成就如今「魔女」的,到底是怎樣的過去。”
“········閉········”
“拜託!請握住鈴的手吧!鈴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
就算要反抗南雲同學,就算要與小紅紅為敵!鈴也·······絕對會保護妳的!”
那是一道不可思議的宣言。
明明應該是鈴自己說出口的,卻好像是整個世界在發言。
在惠里回過神的時候,自己的右手已經顫抖著抬起。
“鈴·········”
——哎呀,這可不行喔。
“欸?嗚,嗚哇,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惠里!?妳怎麼了!?”
鈴不由得瞪大眼睛。
因為眼前的惠里,突然好想頭痛若裂的抱住腦袋。
會是鈴的錯覺嗎?
染上紫黑色彩的灰色,簡直就像是·········
——小紅紅提過的「詛咒」一樣。

——鈴,到底,在、在說什麼鬼·······
——為什麼,要對我·······
——對,對,沒錯,那女的肯定不壞好意········
——一定是要趁我放鬆之後,奪走光輝,奪走我的一切·······
——對,一定是這樣········
——不可原諒······幹掉她,幹掉她幹掉她幹掉她幹掉她幹掉她幹掉她!!!
——幹掉鈴!!!!!
「所以我就說了嘛,中村的女兒·········別以為妳能逃離這個地獄(命運)。」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
——不對勁。
鈴看著瘋癲地吶喊的惠里,眉頭深深的皺起來。
「心境的變化········也太突然了。」
前一刻,鈴確實感受到惠里的動搖。
然而突如其來的頭疼,卻改變了這一切。
眼眸中再度充滿了憎恨,如今的惠里只在瘋狂的吶喊著。
——實在太過唐突了。
該不會··········
該不會,真的·········
「惠里的感情······被「什麼」給扭曲了!?」
在背叛之夜,鈴因無法接受現實而說出的言論,居然是如此的接近「真實」。
——既然如此,就更不可以讓惠里死了。
——鈴不懂精神魔法·······得讓小紅紅和小香香來看才行!
“墜落吧!悲嘆吧!沈溺吧!沈默吧!”
然而,惠里如今近乎暴走的魔力,和咒怨般的詠唱,就證明了一件事。
——如今的惠里,絕不會乖乖的聽話。
「只能用硬的了········嗯?」
鈴突然眯起了眼睛。
因為抬起頭來的惠里,眼睛·········
好像變成了詭異的紫黑色。
“聚集並墮落吧,悲哀的亡者··········”
中村惠里到底有沒有注意到呢?
如今自己無自覺地詠唱的,可不是一般的魔法。
“奉女王(莉莉絲)之名,下跪服從,成為妾之僕從·········”
“惠里?·······這,這是········”
突然,鈴感到一陣昏暈。
彷彿存在本身要從身體裡被抽出來的異樣感,讓鈴只能拚命忍耐。
但是,這僅僅只是惠里「力量」的餘波而已。
仍在廣闊世界裡戰鬥的灰屍徒,突然失去力量倒在地上。
從斷線傀儡中浮現的,是被紫黑色光輝包裹著的光團。
——那是靈魂,原本被禁錮在遺體中的死者之魂。
匯聚到惠里身邊的光團,總數44個。
“二度命令,獻上殘缺的生命,照耀妾孤寂之城·········”
光團匯聚,形狀扭曲·······形成了一個月亮。
那是一個詭異的,散發紫黑光澤的紅黑色三日月。
···········那不是托達斯的魔法。
···········也不是地球常見的魔法。
“三度命令,滑稽起舞的受縛亡魂,擊潰妾之仇敵!!”
或者說,這根本不是「人類」這個種族,能夠動用的力量。
唯有擅長擺弄人心和魂魄,純血的「某種魔族」··········
——夢魔(succubus)專屬的大魔法。
“——【妖靈縛魂狂魔月】!!”
黑紅色的力量融入高高舉起的大劍之中。
隨後將亡魂轉化而成的龐大魔力,散發耀眼奪目的光芒。
單純類比的話········這已經足以媲美織斑紅煉(第二代吸血鬼)的一頭眷獸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不只是怒吼還是悲鳴,將魔力盡數轉化為分解之力的惠里,踏出無比迅速的步伐。
“······稍微忍耐一下吧,惠里。”
足以粉碎城鎮與軍隊,被那強烈的突刺貫穿的鈴·········
——如同幻影一樣,消失無蹤了。
“——!?”
不對,不只是鈴。
因幡、灰屍徒的殘骸、魔獸·········
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惠里一個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
很快,從世界本身傳出的詠唱聲,就回應了惠里的疑惑:
「萬般虛言堆積之城,以創造者之名命你反轉·········」
“鈴!?”
沒錯,那是鈴的聲音。
由整個世界本身發出的少女嗓音,編織著「終結世界」的言語。
「封困一切萬物,化為死之搖籃;任何存在都無法逃脫,汝乃絕死的領域········」
“該死!!鈴!給我滾出來!!”
在失去制約,散發危險光芒的小世界內,惠里瘋狂的奔跑,搜索著。
但完全是徒勞無功。
因為此時的鈴,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固有結界了。
「讓萬物,回歸光中——【千層面貌遺忘城·終焉之日】。」
“——————!”
一瞬間,「世界」本身以惠里為中心收縮。
然後··········無人見證的大爆炸誕生了。

“呼,呼,呼·········”
魔力幾乎枯竭的鈴,拿著雙鐵扇的雙手無力的垂下。
眼前不遠處,一道波瀾從虛空中浮現。
一個人影從中掉了下來。
那當然是千蒼百孔的惠里。
使徒化的肉體耐力,勉強保住了惠里的性命。
“惠里!!”
“咳,咳········殺了、我··········”
“·······鈴做不到。鈴········”
“想當,朋友········?哼,那才,不可能······我寧願,去死········”
“那真的·······是惠里自己的想法嗎?”
“哈·······妳在,說什麼·······”
哪怕奄奄一息,惠里眼神中明顯的「拒絕」之意,都不允許鈴更進一步。
握住回復藥的那隻手,已經緊握得快滲血了。
——難道,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就連互相理解的機會都不被允許,鈴和惠里就要········
就在這個時候。
強烈的白銀色魔力衝上天際,有如龍捲風版盤旋,並化為光之巨人。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這是光之巨人的怒吼嗎?
還是勇者悲嘆的哀嚎呢?
“光輝··········?”
似乎在惠里聽來,答案是後者。
光之巨人揮下拳頭,甚至連這邊的地面都跟著一起震動。
然而,這神話般的光景卻非常短暫。
因為下一刻,光之巨人的身軀就消失無蹤了。
“光輝········光輝!”
“惠、惠里!?”
早已瀕臨死亡的惠里,硬撐著張開了翅膀。
揮動忽明忽暗的灰色翅膀,拖著連滿身瘡痍都無法形容的身軀,一鼓作氣飛了出去。
——她是哪來的力氣的?
但是鈴沒時間待著了。
撐著幾乎耗盡魔力的身體,她還是召喚出了衝天板,追著惠里飛去。
目標,就是光之巨人消失之處·········
——「勇者」天之河光輝所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