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地下

        识竭想起小时候曾经有一次小镇在维修地下管道，而那一幕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原来在看似平坦的街道底下还有另一个世界，花花绿绿的电缆，橘红色的燃气管道，以及那条粗得足以放进一个大人的排水管道。

       挖掘机填埋好地面后，工人又打开井盖，沿着梯子进入地下排水管道里。

       在旁边围观的他小心翼翼探出头望下去，看见黑漆漆的仿佛深不见底。

       思维顿时回到当下，他看了看周围。

       想到老式的排水道一般都很粗宽，而铁皮屋子又是平房，从地面一层直接连通到地下，说不定宽度也跟井盖口差不多，能容得下一个人！

        如果可以进入地下管道，再从路面上的井盖出来，那就可以逃离这可恶的小屋了！

       识竭看着脏兮兮的马桶，心脏砰砰地跳着，他隐约在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但不管怎样，先看看里面如何吧，毕竟这是最有可能的最终逃生之路。

        识竭拿来一条干净毛巾蒙住口鼻，凑近了观察。

       直接砸碎马桶的话难免会留下一些陶瓷碎片，不方便行动而且容易受伤。

       好在这种马桶的底部和靠墙部分是用热熔胶固定，只要耐心拆下来就可以了。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人使用，气味早已挥发。马桶虽然看上去积了厚厚的一层污垢，却没有识竭担心的恶臭。

        只是当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将马桶拆下，正要放到一边，从地上那个小洞里忽然涌起一阵臭气，穿过他蒙在脸上的毛巾，直接蹿进鼻子里。

        识竭忍不住干呕了两声，这臭气显然是从地下排水道里涌上来的。

                  二十、出路

       但乐观地想，说明了这里与底下确实是连通的，他那勇敢的想法看来是可行的。

       识竭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把找到的一个小铁球扔进去，竖起耳朵听它传回的声音。

       他听到轻重不一，几声叮叮隆隆的声响，有些还是回音。

        最后是铁球落到水里的一声闷响，听上去离这里不远。

        这说明管道确实与地下排水道相连，而且不长，但底下也并非一条直线。

       识竭又用木条测了一下洞口直径，再试着比了比自己的肩膀。

       他曾经看过一个科普小知识，说猫可以用胡须判断自己能不能经过狭窄的地方，换作人的话就是用肩膀，因为那是人身上最宽的部位。

     测量的结果显示洞口的直径比他的肩膀略宽，但差距不大，这说明他勉强可以钻进去，但只能在里面像毛毛虫一样蠕动前进，但无法伸展手脚。

       识竭再次陷入沉思。

       要是在平地还好，但这是要穿过蜿蜒的管道往下，如果中间遇上过不去的关卡，以那个姿势几乎不可能发力。

       这意味着他如果真要做，要么就一次成功，要么就卡死在管道里，没有第三种可能！

       阵雨渐渐停了，太阳却还没出来，铁皮小屋里尽管一片狼藉，却因为降雨而降了温，没有之前那么热，甚至感觉还有些舒适。

       识竭走出卫生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房间里的空气，这气味带着雨后的感觉，湿润清新。

    “下一次呼吸就是在外面了！”他自言自语，已经下定决心了。

       理由很简单，他必须从这里出去，才能抓住那个让自己陷入这番苦境的人！

      小屋里堆满器材，其中总有一些能用在这种场合。

       识竭找到一条长长的管子，可以让他在钻进去后呼吸到上面的新鲜空气，避免在管道里窒息。

       他又找了一个塑胶袋，把自己的头套起来打了个死结，仅容呼吸管通过，这样可以减缓脏水和臭气对眼睛口鼻的刺激。

        还有几块沾灰的破抹布，可以洗洗用来包住手脚，避免感染与滑伤。

 
       做完了这些，识竭蹲在洞口深吸一口气，高举双手，用一个类似游泳运动员入水的姿势钻了进去。

              

                二十一、尽头 

       尽管有塑胶袋隔着，他还是感觉刺鼻的气味一口气钻了进来。

       双手触摸到的感觉凹凸不平，却不全是洞壁的原因，他想往前挤一下，指尖稍一用力，一块黑色的东西就掉了下来。

       识竭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胃里顿时一阵翻滚。

       幸好管子还连通着管道外面，确保他呼吸着相对正常的空气，他强忍着恶心继续向前。

       左、右、左，像毛毛虫般在管道里蠕动，一寸一寸米地前进。

       这过程中他的身体不断摩擦着两边的管壁，无法避免地将上面粘着的东西蹭下来。

       那些原本干掉的粪土粘到他身上，被湿热的汗水化开，触感渐渐变得黏腻。

      不要多想，不要在意，识竭反复地告诉自己。

       卫生间的光照不进这里，他没前进几步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但离刚才铁球落水的声音已经不远，这样的酷刑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了。

       他再次告诉自己要逃出去，抓住那个人，这是他坚持忍受这一切的动力！

       仿佛过去了很久，识竭的手终于摸到与之前不同的触感。

       那是一圈洞口似的形状，从边缘伸出去可以反手摸到坚实的水泥墙壁。

       大概因为长期有潮湿的气息浸润，这里粘着的东西摸上去还是软乎乎的。

      识竭差点又吐了，他强忍着反胃，用双手扳住洞口，用尽全力拉着身体往前。

       有了稳定的发力点，再加上这一截管道出乎意料的滑，这一拉效果超出他想象。他刹不住车，感觉自己像一尾滑溜溜的鱼从管道口猛地飞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又往下坠落，掉进水里。

       黏糊糊的污水漫进塑胶袋里，识竭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却差点滑倒，一脸又险些趴进污水里。

       终于好不容易扶着墙壁站起，第一件事就是赶忙撕开灌入脏水的塑胶袋，扯掉与他一起掉下来的管子，然后无法忍受地弯下腰，欣喜而剧烈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