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

我坐在石椅上，草地以我为中心四面展开。我身处在完全陌生的校园，我却泰然自若。石桌和石椅是相同的材质，由华安玉构成，表面光滑，泛出灰白的色调。圆锥形散射的光完全照亮了石桌石椅这一圈的范围，空气中闪着耀眼的光，有些白蒙蒙的，除此之外的世界笼罩在黄昏死寂的黯淡中。

好像她在我之前就到达了这里，在这里同一个男人的黑影交谈。我的出现打消了那一个黑影，她开始和我讲话。我坐下，她一直在我的右手边站立，我的视野里只有雪花似的漂浮着的闪光。我喝起她刚放在石桌上的饮料，一边吮吸一边和她聊天，很好喝，很多果实，所谓“多肉”。银耳。我往黑暗中偷偷地瞥，突然发觉到一个棕色皮肤蓝色衣服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盯着我们看，有着秋天的杂草一样的白发。我有些悚然，出声示意她小心些，装模作样地掏出本子写文章。我拿着笔，但什么也没写，注意力完全聚集到从黑暗中传来的越来越响的脚步声。来了。

我从没见过出现在灯光下的男人。黑色上衣，他直截地坐在我的对面，双手垂下。他那么呆呆地望着我，眼神空茫和冷漠。畸形的脸，好似一颗劣质的土豆，明暗分明，坑坑洼洼，头发稀疏近乎于无，发际线很高。他就那么一直坐着，一直以这种姿势面对我，我也一样一直坐着。我想了想，跟她说要不换个地方吧。她收拾起石桌上散落的东西，绿色光滑的青蛙饰品，全部收进一个白色的包里。我拿起一个想帮她，她娇嗔地用闽南语说别拿，明快，有点可爱。我跟着她，走入黄昏的黯淡。

人突然多了好多，每一个都横着走。只有我和她是纵的。真正的人潮，把我俩冲撞得越来越远。她的脚步好像加快了，我看她濒临一个拐口，意识到自己该加快了，奔跑。一个关系还行的女同学出现在我身边，也在奔跑。开水房，破旧古老，不明亮的灯光，大水壶，我手指前面的她对她说我在追她。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在追赶。Ok。她摆了这么个手势给我。奔跑。人一下子全不见了，只有模糊的背影仍旧在我眼前晃啊晃啊晃。教堂似的建筑。我们就这样冲进去，黄昏，完全不像是多层的建筑。

第一层是教室，一排排的黄色课桌排在走廊。木头椅子。少女。穿着JK校服的女学生。百褶裙下露出的双腿搭在椅槛上，纤细雪白的双腿。如墨的长发。我和她急匆匆地路过，远离她们的哭声。姣好的泪容。苗条的双手。可惜。阶梯教室。棕。

楼梯漫长过头了，如同中世纪的欧洲风格，蜿蜒向上，入口却是毫无疑问正直的，长方块的大理石。我完全感受不到她了，她也消失在我眼前。楼梯有一千零一层，通向四万八千个房间，每一个房间入口墙壁的色彩都各不相同。我感觉自己不过是在不断地螺旋上前。实在昏黄的黄昏。每一个房间的房门都是透明的。

我独自上前。她重新出现了。彩色的玻璃像气泡水一样。彩虹兔。我一跃而入。空荡的房间。棕色的衣柜。她就近在眼前。

我凑上前去。幻觉。玻璃映出楼下房间的幻影。操作舱。

她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色彩斑斓的按键。蓝色色调。她也坐在旁边，把那个男人夹在中间。她笑得很灿烂，双手撒娇地乱锤。她在喝果汁。男人面朝着她。

我就站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