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兰德·龙血之罪 十一 最坏的打算
十一
“那么就说说你的见解吧，伯爵。”艾默里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都佛拍了拍自己身下石阶的空地，艾默里克也不矫情，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都佛也不再卖关子，搭过对方的肩，拉进了双方的距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道：“北地的敌人会比我们预计的少，但依然不是现有兵力能够抗衡的，这里已然是已一片死域。我们在栈道被毁掉的时候你就该想明白了的，他们的目的是如此明显，就是想将我们围困在这！让我们继续和这些野兽纠缠。现在的我们迫切的需要得知联盟的情况，同时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们的最终目的绝对是夺回流花河沿岸的广阔草原，那座要塞被他们视作耻辱。就如同你判断的这样，他们的铁骑很可能已经深入了我们的腹地，我的朋友，现在是该做取舍的时候了，又或者说……牺牲。”都佛深吸了口气，补充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牺牲。这个词跳出来的瞬间艾默里克被刺痛了。
他沉重地闭上了双眼，心乱如麻，并不是他不理解都佛话语中的意思。恰恰相反，他很清楚对方在暗示什么。作为圣洁而骄傲的咏光骑士，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方舟的荣光奉献自己的生命……
但，他真的可以置北地的居民不顾吗？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他睁开眼，对着都佛露出了苦笑。
“我明白你的苦衷，你所在的立场做出的决定会背负巨大的风险。”还未等他开口都佛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可以选择沉默，让我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那，你想怎么做呢？”对于都佛的提案，艾默里克似乎动容了，追问道。
耐特尔三国的遭遇近在眼前，放任不管的话凛冬的居民们也一定会步入他们的后尘。如果不能在这封锁住污染的扩散联盟怎么办？可罗塞维亚人的龙骑兵已经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王国的安危迫在眉睫，如果真的出事了谁也负担不了这个责任。是继续坚守凛冬还是班师回救？无论哪个决定的背后都有着巨大的风险。
对于做决定的人来说，是痛苦的。他十分清楚后果，所以他倍感痛苦。
都佛猛吸了一口烟，望着北地特有的昏暗天空，悠悠地道，“栈道被毁了，我们没法撤离民众。那龙血甚至会污染人的躯体，将人转变为他们的同类。所以……”
“所以……我们当然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
他丢下了烟斗，在“他们”两字上特意加重了音量，眼神中一抹凶戾闪过。
对于都佛的想法艾默里克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呼吸声一滞，眼眶睁大，触电似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他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出来。
罗塞维亚人的龙骑士出现在临冬城已经是事实，他们穿过索姆阿尔山之后，阻挡他们和皇都加拉尔之间的就只剩下了一座严卫城。王国的安危无疑是重中之重，弃车保帅也是无奈之举。
平地升起一阵寒风吹动起他们的衣角，带来一股如坠冰窖的寒意。
艾默里克这才终于感觉自己能再次开口说话，他急忙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认真的吗！你难道想……”
都佛看了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那位法师不是已经说了，没有力量可以迅速地解决这些问题，而罗塞维亚人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现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第一；如罗塞维亚人所愿，继续困守在此地任由他们荼毒整个索瑞安，让我们的同袍、朋友、家人都遭受他们的威胁，活在他们双翼的阴影下，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不可能！咏光骑士团绝不会放任他们肆虐我们的家园！”艾默里克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低吼道。
“那么我们只剩下这一种选择，情况变得明了多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很多，必须得抓紧时间做足准备。”都佛痛苦的继续说完，转首望向凛冬城内，神情复杂。“首先便要阻止污染的蔓延。”
艾默里克沉默了片刻，脸上恢复了平静，问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也希望局势不会发展到这一步，我很清楚这么做的代价，你没有把我立刻以异端罪处死真是太好了，感谢圣光。”都佛在脚边的石阶上磕了磕烟灰。“我衷心希望我的未婚妻能给我带回来一些好消息，让我不至于走进宗教裁判所。”
“以他们一行人的脚力，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很接近耐特尔了。”艾默里克顿了顿，宽慰道“事到如今，也许我们可以相信他们能创造奇迹。”
“但还是应该做好两全的准备。”艾默里克充满敬意地对着都佛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语气无比坚定：“尊敬的西恩伯爵，能够和您一起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但我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让您独立承担这一切，请让我和您一起，为了王国的未来开辟道路！”
听闻艾默里克的话，都佛也有些感动，他同样回了个军礼：
“一切为了联盟！”
艾默里克重新坐到他的身旁平和地问道：“索姆阿尔山的栈道被毁，加上罗塞维亚人投放的干扰手段，我们与外界的通讯全部中断。无法获得任何消息，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派人前往联盟落实情况”
“我恰巧还知道一条路，那条历史上英雄们走过的路。”都佛平静地道，脸上古井无波。“但我想合适的人选只剩下另一位种子了。”
疯子，他绝对是一个疯子。
他口中英雄们走过的路，是一条绝路。
艾默里克对于都佛的大胆想法，内心已经给出了评价。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是否真的要把自己以及骑士团的命运都赌在这个男人身上。
虽然这样做会令面临危机的凛冬城陷入没有“种子”坐镇险境，但他也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盼望阿托利亚能够迅速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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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吹着。
冷冽的风带着虚空的回响，拂过荒凉、死寂被冰雪覆盖的大地。
迎面吹来的冷风从每条缝隙穿过，亳不留情地夺走体内的热气，皮肤好像要裂开，就连骨髓也都要冻结一般。
阴霾的天空重重地压在头上，令人感觉很沈重，世界己失去了应有的色彩，呈现出令人忧郁的黑白景气。这是一个由虚无所控制的荒凉世界。而古蕾亚一行人正在这个寂寥的世界上行军。
强风不断地吹着。拖着一双双疲累的脚。
他们从凛冬城出发后，陆陆续续地见到了大群还保留人形披着残破斗篷、盔甲，手持各种武器的居民、士兵和骑士正沉默着着从耐特尔方向逃离。所以这些天来并没有遇到危险，那些龙化的人似乎在逃离什么巨大的恐怖，就算一群迎面撞上古蕾亚一行人也少有还拥有战斗欲望的存在，以至于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耐特尔的近郊。
被踩踏在脚下的粗糙雪粒，发出乾乾的呻吟声。
风声不断地出现在耳边，空气筑成的墙壁似乎带着嘲笑的表情将弱小的身躯向后推。
前方到底会出现什么？那风雪的背后到底埋藏着什么？他们又在逃避着什么？也许在亲眼见证那恐怖存在之后，这个谜底才能揭晓。但是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正朝着什么地方前进，仅仅只是出于好奇的欲望让身体向前方移动。
眼睛所能看到的，是全被冰雪覆盖的苍凉大地、以及移缓慢的乌黑云团。
飞扬在空中的雪粒直飘向遥远的地平线，在风雪中的耐特尔城如同一只伏在地上歇息的困兽。
为首的阿托利亚发现了什么，忽地停下了脚步。
“圣光啊……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太阳领主在上……”
“琼，继续联系总长阁下，联系上后立刻向总长汇报我们的见闻。”阿托利亚神情中，除了一如既往的冷静，还多了一抹凝重。
“是，阿托利亚阁下。”背负大剑的高大骑士回应道，他胸前甲胄上的徽记是一轮黑色的太阳，那是阳炎教会的精锐之师日落武士，司职惩戒。
古蕾亚带着疑惑来到人群前端，向前望去。由此处通往耐特尔的道路此刻在她的眼前呈现出来的是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仿佛通往地狱的绘卷。她的手握紧了朱红之泪，就好像这是唯一的手段，唯有如此才可以抵御眼前的事物给她带来的不安与恐惧……
